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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古六骑着摩托车从县城径直往金顺煤矿方向驶去。金顺煤矿位于卧虎镇燕山脚下,原隶属凡盛县所有,后来股份制改制,资产重组,颇有能耐的矿长赖大元在富豪亲戚的支持下,取得绝对优势,牢牢把握了煤矿的话语权,逐步蚕食,硬是将一家国营单位变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私人企业。
经过畜牧站时,廉古六骑车停在门外,快速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进得里间卧室,将分装在两个口袋中的钱拿出来,四下望望,竟然不知将这一摞钱藏在何处安全。最后翻出床垫,将钱散开,平放在下面,当然留了一些放进口袋。每天晚上睡在钱上面,提醒自己,呵,哥现在也是有钱人啦。嘿嘿。廉古六美美地想着,将床上被褥还归原状,走出锁门,骑上车再往金顺煤矿方向而去。
途径胡家坡师父家围墙外面,本想喊一嗓子,又怕师父考究自己练功进度耽误了医猪,反正明早就可以与师父他们在一起了,又不急在一时。又往前驶了一阵,转过一个大弯,便看到了连绵起伏的燕山脚下趴伏着的金顺煤矿。廉古六将车驶得近了一些,二十米开外,便是金顺煤矿矿区大门,巍峨的大门一侧,是金光闪闪竖排着的一溜大字,上面写着“渝州市凡盛县金顺煤矿”,大门开处设有电动栅栏、警卫岗亭。岗亭门边,一条狼狗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廉古六从外远远望去,矿区内有几辆重卡在吊机下装着原煤,一些工人模样的人在劳作着。
廉古六拿出手机,给养猪户打电话:“喂!你好!我是廉春雷喊来医猪的,我现在金顺煤矿门口。”
“你向前再走个五十米,我站在这儿等你。”养猪户在电话里说。
廉古六前行少许,只看到一个中年汉子似乎躲躲藏藏的模样,正要开口询问,那汉子倒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廉医生派来的?”
“我是。就是你喊要医猪的?”廉古六笑道,还派来的,大伯在摆谱呀。
“就是我。我就住在背后那个房子,路窄得很呦,你这摩托车怕骑不进去。”汉子说道。
廉古六看了看,真的是羊肠小道,路边不是水田便是沟壑,一个不小心,重心不稳,摩托车极有可能滑下道去。廉古六也不骑车了,取了医箱徒步随在汉子身后。
“你把摩托车停在那儿,不怕被偷呀。”汉子言道。
“这才几步路呀,况且还有电子锁,不怕。”廉古六有些奇怪,这地方治安很差么?嘴里应着,想想又问道:“哎!我说大哥,你这路也不修一修?旁边就是煤矿,随便找点矿石砌个堡坎,出行也方便嘛。”
“金顺煤矿黑得很!特别是赖大元那龟儿,屁儿芯芯都是黑的!莫说矿石,就是他矿头的一颗沙子,都不准人动。刚才我都不敢到矿区门口,那龟孙子把狼狗放在那里,好多人都被咬过。”廉古六不提矿石还好,话一出口,汉子情绪便突然激动起来,显然与矿上矛盾很深。
到了汉子家中,目光到处,甚为残破。廉古六暗自纳闷,这汉子也太穷了些。廉古六吩咐汉子在灶间现烧一些沸水,以便煮针消毒。然后取了温度计让汉子带到猪圈。
记得在师父家中,自己以为那猪圈就算差劲至极了,现在看到这汉子家的猪圈,怎一个残损了得?随随便便用一些粗细不一的树干,再加以铁丝固定,就将一头半大的猪圈在里面,石头凿就的猪槽内堆满草料,上面洒有一层细糠。
廉古六在取直肠温度的当儿,汉子望着没有力气挣扎的家畜,有些心伤地说道:“以前我在金顺煤矿上班,也不喂猪的。受伤后干重活不行了,就想着养头猪吧,过年了也好有肉吃。哪知道这猪一直好好的,这两天却什么也不吃,半大不小的,卖不了钱,杀了也没啥肉,真是愁死我了。”
廉古六跨出猪圈,找些清水洗净温度计上面沾液,走在门外光亮处查看温度计上面刻度,由此惴测病因。这猪的体温明显低于常温,神态萎顿不堪,又断口不进食,显是病入膏肓,离死不远了。
廉古六不敢擅长做主,给大伯打电话说明原委,征询大伯意见。廉春雷在电话里说道:“把事情给他先讲清楚,医生是治病不治命,医猪是一样的,医死了不要埋怨哪个,答应就医,不答应就走人,不管了。”
廉古六挂了电话,心中有了主意。对汉子说道:“刚才我问过廉医生了。结论和我是一样的,我认为你这猪不用医了,浪费钱。不如早点杀了,还可以吃点肉。”
汉子沉默不语,眼里是浓浓的失望,还有几丝沮丧。廉古六心下不忍,道:“我说这位大哥,不就一头半肥的猪吗?早点处理了,损失不大。要不,你麻利点另找其它兽医来看看?”
汉子摇了摇头,语带悲怆,说道:“还找哪个哟?你都是第三个医生了。天要灭我刘莽子,逼我走绝路啊!”
汉子原来叫刘莽子,绰号倒是与其性情般配。廉古六想了想,决定冒险帮他一帮,于是对叫刘莽子的汉子说道:“刘大哥是吧?我看这样,先把话给你说清楚,我决定尽力一试,诊费只收你一半,结果无论如何,互不埋怨,你答应我就开始配药,不答应我立马闪人,怎么样?”
“你只要肯医,医死了不关你的事!该收多少论费收多少,我刘莽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刘莽子一下高兴起来,语气回归爽朗。
廉古六遵照药品介绍,结合病猪表现出来的症状,蒙着配伍了一组药物,反正尽力而为便是。病猪若抵挡不住药性,当场格屁,只怪刘莽子运背;病猪若挺过今晚,残延苟喘到出档,让刘莽子割肉卖钱,想来还是可以的。
出道数天的廉古六,在刘莽子眼中,言谈气质心静神定,测体温、配针药再到入圈注射药品,动作轻快连贯,一气呵成。其技术之娴熟,比起方圆几十里名声显赫的廉春雷廉大兽医,只怕也不遑多让。
廉古六却不这么想,猪病得快死了,都不愿动弹,打个针还手忙脚乱,岂不比猪还笨?廉古六收拾好医箱,便欲告辞,刘莽子上前说道:“这位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廉古六笑道:“你太客气了,我叫廉古六,廉春雷是我大伯。”
刘莽子作恍然大悟状,说道:“难怪了得!原来是名师出高徒啊!”说完,递过来凑足的诊费,钞、票足有七、八张之多,最小面额五毛。由此可见,刘莽子拮据程度,已是捉襟见肘。
廉古六估算了一下药品成本,取了其中一张最大面额十元的票子,其它退回。说道:“刘大哥,医疗效果如何,明天才能知道答案,照理今天我不该收钱,多少收点是个意思,出门图个吉利。”
刘莽子定定看了廉古六一眼,然后伸出大姆指对廉古六比划了一下,说道:“小伙子,硬是要得!要是把那猪医好了,以后我刘莽子就是你的义务宣传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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