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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看上去已经醉了,但燕铭并没有劝他停杯,一个心中久已蕴藏了无限苦闷的人好不容易可以借酒来倾诉,你又怎忍心打断他。
叶露是个聪明的女孩儿,聪明的女孩儿自然知道哪里是躲避追赶的最好去处,杭州是个热闹的地方,杭州也是无数女孩儿最想去的地方。才子佳人的故事并没有吸引叶露,但不可否认叶露是尘世间难得一见的佳人,傅云也当然是个才子。
叶华酒醒之后无比震怒,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的可怕正是他异于常人的冷静。以他对叶露的了解,相信自己的女儿绝不会往北走,所以他当即下令招来十五个最好的弟子分成三队南下寻找叶露。
独灵门的弟子并不是无能的,其中一队在淮安便已探到了叶露的消息,可惜叶露的头脑并不比父亲差,那些弟子才一路追至杭州。
世人游历杭州多是慕名而来,而西湖的遣卷风情也多半不会让游客失望,叶露自来杭州便停下脚步,而独灵门那五个弟子在杭州失利后仍南下至丽水方才折回。他们只能空手而回,叶华竟没责怪,他很了解自己的女儿。他当然不会惧怕陈静深向他讨人,他本就足以应付,况且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霸王回首已不在独灵门,他再次选择等待。
自那一日相遇,叶露感觉傅云就像一具幽魂一样缠绕左右,只是这幽魂像个迷离凄美的梦境令她不思茶饭,半年来她一直就在那日躲避的客栈。因朋友离去,傅云便不必再双间,可惜那客栈偏巧没了单间,便在四里外的常福客栈租了个单间,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终日苦思的人就在自己原来的住处。
叶露本是个极没耐心的姑娘,可令她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能在傅云的门外一动不动地站上好几个时辰,看他深夜读书,看他望月长叹。甚至有一次听到了他的梦话,一直念叨着颜如玉。她当然知道颜如玉是谁,笑他是个书呆子,更笑自己怎么会半夜三更地跑到一个书呆子的房外听他的梦话。
一天,傅云出去买书,叶露偷偷地潜入傅云的房间像个妹妹般恶作剧地查看哥哥的隐私。当她在一本《左传》里发现一张叠的很整齐的纸后饶有兴趣地打了开来,那是一幅画,很简单却很传神的一幅画,从着装面容上看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叶露,叶露看到那画时一瞬间心血上涌,好像有一种压不住的感情要迸发出来。只见画中的叶露持剑站立,有种难掩的英气,旁边写了一个俊秀的叶字,在画的左上方题了一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在记挂的人心里有着很重的份量时往往会表现的很大方,这便是那日上元佳节叶露主动牵着傅云在喧闹的人群欣赏花灯的原因。当然,那日并非巧合。
人世间有很多种情感,但爱情永远是最让人陶醉的。自上元重逢,傅云常与叶露结伴而游,情愫渐明,直至定下终身。相伴期间,傅云教叶露诗赋,叶露教傅云轻功,胜似神仙眷侣。
对那些天赋极高的人来说欢乐永远是短暂的,傅云本已放弃功名在杭州靠做塾师为生,而叶露也收起了那种大小姐的脾气,只是时不时在夜里去一些名声不好的富贵人家借几两银子,日子虽过得清贫,却换的一生安稳倒也开心。无奈一年后,叶露的父亲还是知道了叶露的所在,再次派弟子追来。
两人此回一路向西,傅云用一年的时间习得一身尚可的轻功,绝不致拖累叶露。途中几经凶险,多次被两人用诡计逃去,无奈那些弟子总会再次追来,有一次叶露不得不拿出了霸王回首来威胁,那些弟子当然见过霸王回首的威力,生了惧意,不敢奋力追赶,只在其后跟随,直至跟到苗疆。
兴隆客栈,叶露和傅云刚入苗疆住的便是兴隆客栈,只可惜这个名字充满吉祥的客栈竟成了他们的分别之地。
叶华很爱他的女儿,但他更爱独灵门,为了独灵门他愿意牺牲女儿。
摘花派之所以能犯下一件件采花大案当然不仅靠的是轻功,还有迷药,一种极厉害的迷药——入骨柔。那个圆月之夜劫去叶露的人便是用的这种迷药,而这种迷药只有摘花派才有。
不过劫走叶露的人并非来自摘花派,正是独灵门的弟子,叶华怎会让别人得到霸王回首?但世上又有太多赝品,霸王回首又没人规定不许做假。
如果说叶华拿之前的女儿没有办法,那现在就不同了,他不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但他知道感情会让一个真心的人变得不顾一切,叶露对傅云当然是真心的。
为了傅云,叶露只有答应嫁给陈烈。
傅云一直在苗疆,他不知道他心爱的女人为何突然离去杳无音信。他无法再待在原来的客栈,那样会令他发狂,但他愿意等,二十里外有家君家客栈,他选择住在那里。
叶露离去的那晚是个圆月之夜,圆月好像是他们的见证,他也时常想起上元节时的圆月,而且因为一个玩笑般的承诺,他决定每个圆月之夜都会来兴隆客栈等。
顾敏是个女孩儿,一个很重感情的女孩儿,她在流泪,女孩子的泪水岂非就是天地间最珍贵的东西。
良宵易过,傅云起的很早,他昨晚确实醉了,他已很久没有醉过了,若没喜欢的人或知己陪伴人又怎会轻易醉去。傅云把燕铭看作知己,燕铭把傅云看作兄长,一个注定不会平庸的兄长,当然燕铭不知道的是那最令天下英雄畏惧的暗器此刻就在傅云身上。
离别本不该伤怀,若不是离别又哪来重逢的期待,傅云的笑给人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他此刻正笑看着燕铭一行离去的背影。
所有人都敢肯定纤手派在苗疆,但无人知道纤手派在苗疆何处,燕铭只有四处寻找。
不觉已入冬,一场大雪飘下,天地变得空澈明静。
燕铭和顾敏已来苗疆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他们走了无数山林险沟,却连半点纤手派的踪迹都没找到,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在这纤手派安巢的苗疆竟无人听说过纤手派。
但就在这大雪飘来之夜,燕铭碰到了一桩怪事,这怪事显得如此荒诞,荒诞似真梦。
一路行来,燕铭都是一个人住一间,顾敏一间,两个丫鬟一间,其他镖员或两人或三人一间不定。那夜大雪无声飘来,也飘入了燕铭的梦里。
天地如此纯白,纷扬的雪花还在放肆地降落,燕铭一个人立在这洁净世界有种刚从梦中醒来的茫然,正当他回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只见远远有一个黑影正慢慢向他移来,那黑影越来越近,当他看清那黑影是个通身着黑,而且蒙着黑纱的少女时他更困惑了。他当然看不到少女的脸,但他能看到少女的眼睛。那眼睛仿佛碧空中的寒星,天山上的圣水,简直比此刻被白雪覆盖的一切都干净,令他想起童真。
少女没有说话,却举起手来轻轻抚着燕铭的脸颊,像一位在深闺守候多年的女子终于等到他的情郎归来。
燕铭在疑惑,他怎能不疑惑。
少女的眼里仿佛积了万种柔情,却突然哭了出来,仿佛是高兴仿佛又在埋怨。
“姑娘,你.....”
那女子仍在无言地抚着燕铭,一双素手柔弱无骨,过了许久才停下,然后紧紧抱住了燕铭,而燕铭此刻却发现自己像具雕塑般无法左右身体,接着那女子在燕铭的颈上轻轻吻了一下便转身离去,如来时一样的缓慢。
当燕铭第二天醒来时,外面的雪已停,昨夜的一切是那么虚幻,却又虚幻的那么真实。
此后数日,燕铭都会经历和那夜相似的事,只是事件中的女子每次都在变换,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她们的眼睛都格外清澈干净。
在经历最后一次这样的事后燕铭醒来时在桌上发现一张信笺,信笺上有两行极秀丽的字迹,写的是易安居士的《一剪梅》下阙最后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燕铭本不愿和顾敏提起此事,一来他与顾敏一直都有那种微妙的关系,再来这种事说出来只怕会被顾敏奚落,可现在他不得不向顾敏说,只因那张信笺的最下处画着一只手,一只正捏莲花的纤纤素手。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纤手派的人没有人再知道纤手派的所在,找纤手派纯粹是浪费时间,除非纤手派的人主动找上你。
那张信笺此刻就在顾敏手上,顾敏一双剪水双瞳正极认真地看着那只画得极其逼真柔媚的手,那种认真的神情正是女孩子最吸引人的姿态。
燕铭说的虽不是很详细,但顾敏却已很是激动,当然她没有将那种激动表现出来,她是个柔婉的女孩儿,但他更是个活泼的女孩儿。
“想不到燕大哥有这么好的运气,你们这几天有没这样的艳福?”顾敏朝着那几个镖员说道,又恢复了她的小姐脾气。
那几个镖员都表示没有。
燕铭当然知道顾敏生气的原因,他只有在心里笑,却凝重地说道:“这个纤手派邪气的很。”
顾敏和那几个镖员只有认真地听燕铭讲下去。
“那个标记且用不着说,她们派中都是女子也不足为怪,怪的是为何她们在走时都会留一首词?”
其中一个镖员当即说道:“这还不了解,肯定是她们喜欢卖弄学问。”
燕铭只有苦笑。
“还有,我经历的实在不像梦,但要不是梦,我为何每次醒来依然在床上?”
燕铭思来想去觉得实在不能将那些事当作真实地发生过,既然没有真实的发生,那一定是在梦里出现的。只是燕铭还有一点未向大家透露,其它的他虽然觉得模糊,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双双柔软的手在他脸颊滑过的感觉。
顾敏突然说道:“我想这纤手派肯定知道我们在找她们,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又没有写一些威胁的话,那她们一定还会来。”
燕铭说道:“她们虽未说威胁的话,我却怕这句婉约的词比任何威胁的话都可怕。”
“可是燕大哥,她们都来了好几次了都没伤害你,而且每夜还.......”顾敏说不下去了。
燕铭承认顾敏说的有道理,当年纤手派对顾敏下毒前对开远镖局确实不太客气,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如此神秘的一个用毒之派会礼遇他这个陌生人。
正如顾敏所料,三天后纤手派再次拜访了他们,可惜他们仍然未能有幸一睹纤手派弟子的风采,同样是张信笺,同样是秀丽的字迹,只是这回写的并不是词。
字很少,只有四个——依图而行,四个字下面画有一幅小图,上面已标出燕铭一行此刻所在的位置,其中有一段被标成红色,红色的尽头画着一朵极小极漂亮的莲花。
不用问,所有人都已知道那朵小巧的莲花代表着什么。
雪已融,日正当头,十几匹快马正疾驰向江湖中最神秘门派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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