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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为王爷您掬一把同情的泪呀!”
聊久了,福王自然也就下意识地放松了对这个撅断自己手指的小孩子的警惕。
听出他话语中的同情之意,福王扭身就要训斥。皇家体面,哪容得了一个卑贱女奴之子的同情之眼。
刚要开口便听到噗嗤一声轻响,这声轻响在算不得嘈杂却并不安静的大厅里并不刺耳,仅仅比一名伤兵的喘息稍重一些。然而整个大厅却立时沉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福王微微错愕,满脸疑惑的低下头,一截黑色的剑剑透出自己的腹前。惊惶顿时在他的意识里点燃爆开来,张嘴就要喊叫起来。
“别喊!不然就死定了!”李源一声爆喝,将福王的惊呼哀嚎堵回到了嗓子眼里,让台下乱成炸了锅的兵士们立即安静了下来。
“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缓缓地吸气,来,用手按住这里,血就不会流出太多。乖,这样就不会立即死掉了。”李源的轻声细语地,像个娇柔的小姑娘,话语中却如同有种魔力,使人镇静。
福王抖成一团,下意识地随着李源的指示,调整着呼吸,按压住腹部。
“真的不会死吗?”福王此时眼中满是乞求,唯恐李源说出一句无情地判决。
李源稍稍按压了一下黑色铁剑周围的皮肉,仰着头摩挲着下巴沉吟着。福王的心就像被钢丝吊着,越飞越高,忍不住微微仰起鼻孔来吸溜着空气,意识也慢慢飞高,一片黑暗笼罩下来。
“死不了!”李源十分肯定的说道。
福王长出一口气,黑幕缓缓退去,留下满眼银星。
“你被捅破的是胰脏,哦,不知道胰脏是什么?就是用来做澡豆的猪胰子。
胰脏是消化用的,并不立即致命,只要不拔出短剑三五天之内你没有性命之忧。”
福王先是一喜继而再次心焦起来:“三五天之后呢?”
“胰脏是最重要的消化器官,呃,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总之三五天之后胰脏里流出的汁水就会把你的肠子心肝肾全都消化掉,变成一堆便便囤在肚子里。
想要活命你就得在那之前找到仙师疗伤,越快越好。”
“你这个恶鬼!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福王顿时眼前一黑,想到肚子里的心肝脾肺肾全都变成恶心的便便,福王宁肯现在就死掉算了。
这只是一句单纯的斥责,然而李源却憋在肚子里很久的话却被勾了出来。
“这个问题提的好,提的妙。”李源抬手福王的眼皮下打个响指:
“理由可以有很多。
为了大魏的江山稳固,福王殿下胆敢勾结北胡谋夺大魏的皇位,您就是位大大的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作为大魏的忠诚子民,本心里我是乐意出手帮皇帝陛下免于孝悌的指摘的。
为了万千黎民。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嫁到北胡的郡主,重伤却没有死去的小郡王,两人终究没有王爷您的威望和手腕,先天里就距离太和殿里那把椅子要远了一层血脉。对百姓们潜在的威胁要小上百倍。为了百姓太平说不得要硬着胆子把王爷杀上一杀。
为了奚阳城里枉死的冤魂,人虽然不是您挥军杀死的,不过账记您老人家的名下想来就算阎王爷都不会有异议的。那么多冤魂徘徊不去,总得有正义之士将王爷杀上一杀,平一平冤魂们的怨气吧。
总之理由有很多,汉蛮之分,胡蛮之别,总能找到杀您的理由。”
李崇矩的目光再次柔和了三分,小小年纪能有这等胸襟,也值得他老怀宽慰一番。
中军帐里的残兵们大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高大上的东西虽然遥远而不容易理解但千百年的教化之下,他们心向往之。
只有福王眼底满是讥诮,这等冠冕堂皇的空话他早就听过无数遍,在朝堂大殿上,在国子监的经堂诗会上,甚至在游侠儿们的酒桌上。哪一次不比这个九岁小儿说得更加激昂慷慨,哪一次不比他饱含深情?
说的比唱的好听,一点新意都没有。
不,很有新意。一个九岁小儿虚伪阴狠到这个份上,福王自诩见多识广也不曾听说过。
“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李源话头一转,小手拍打着福王的老脸皮: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家国大事那是大人物们考虑的,譬如父亲大人和宋道人,想多了难免会迟疑一下,所以明明很轻易就能将那把剑拦下来,一愣怔的功夫剑就插您肚子里去了。
我只是个小孩,家国大事不该懂太多太早,老话说的好,慧极必伤。
可是阿蕾死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小孩子语气中那种弄的化不开的哀伤,不仅让李崇矩心底一阵生疼,福王的情绪也被稍稍感染了。
“阿蕾是谁?你的小玩伴吗?”
“阿蕾是我阿娘。”
“你娘不是……”福王微微停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李崇矩,你们李家的家风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庶子称呼一介女奴为阿娘?伦理纲常何在?”
“切,乱臣贼子也有脸说伦理纲常四个字。”宋道人一句话噎得福王直翻白眼。
“是了,我阿娘叫阿蕾,是个女奴,出身不好,不会打扮,最讨厌她总捏我的脸,一惊一乍像个孩子,迷迷糊糊总闯祸,害我小小年纪就要时常跟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最过分的是,经常去撩拨大娘,每次都被收拾得很凄惨,让我好丢面子。屡教不改。让我头疼的要死。
可是……,可是她终究是我阿娘,她死得这么无辜这么惨,总得有人为她的死付出代价吧。”
“为了一个女奴,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奴伤害本王?”福王看着李源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
李源知道福王在震惊什么,王爷与女奴地位差距实在过于悬殊,天壤之别。
在大魏小妾是没有地位的,与奴仆没什么两样。小妾生的孩子只能称呼正妻为母亲,婚配择业分家全都是正妻一言而决。小妾常被当成礼物互相转送。
阿蕾是比小妾更为卑贱的南蛮女奴,虽然李崇矩和谢氏宠她爱她,但是在别人眼中的地位却是不会高上半分。
“生命没有贵贱之分。”李源这话并没有说出口。开明如李崇矩都不会认同这句话的。
这是个等级森严的世界,这是件没法沟通的事情。
“如果你纠结这事的话,我其实还有个理由,是我重伤了小郡王。”
“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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