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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年幼无状,冲撞了宋仙师,小妇人在代他赔礼了!”
狭小的西厢里,李屹正在打着小呼噜,谢氏冲中年道人福了一福,神色有些凄切。
李源已经孤身上路了,心里难免对谢氏的隐瞒心存不满,所以李源对她的挽留和训斥充耳不闻。那个小身子很快便隐没在黑暗之中,谢氏的心中隐隐作痛。
此时双方已然互做了介绍。中年道士是修真名门长真道的宋道人,舞剑少年是他的儿子宋清,被唤作小清儿。
宋道人同样从师侄董欣怡的口中得知了眼前这位妇人的身份,貌似平凡却是镇国候府上一代唯一的嫡小姐,镇国候最疼爱的妹子。
宋道人不敢托大,急忙回礼:“当不得,万万当不得。夫人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力所能及的小道定然不会推脱。”
其实在被单独请进西厢时,宋道人便大概猜到谢氏会求些什么。不外乎保他夫君一命而已,大不了走一趟奚阳将李崇矩抢出来便是,能镇国候府结一份香火情也是值得的。
“我看你家小清儿乖巧伶俐,小小年纪便武艺高强,将来定成人中龙凤,不知宋仙师对令郎可有什么规划筹谋?”
太直白了!
宋道人微微一愣,虽然他打小就被收进长真门,门内没什么勾心斗角,而且他并不太出山门游历,然而人情世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谢氏这是在示好?”纵然宋道人心思单纯,也第一时间警觉起来。
“小妇人并无恶意。”谢氏笑着拍拍儿子,小家伙早就醒了,却闭着眼在被窝里挺尸装睡,李源的离开让他闷闷不乐。谢氏和宋道人并不揭穿。
“做母亲的当着儿子的面总不会太过算计吧!”宋道人心里这么想着,心防倒也不再那么森严了。
颓然长叹一声:“小家子气,让夫人见笑了。我这独子年幼便没了娘,我一人拉扯大,耗尽了心神,偏偏……
偏偏清儿是个胎里弱的,生来神魂便不怎么强健,自然注定修不到神将,学不成仙法,又不肯读书进学,只能学些世俗的粗陋武功傍身。
现在能学的武艺已然学了个差不离。这次出山门便是带他寻一份机缘,希望能保他日后成一番事业,封妻荫子,我也不至于无颜到地下去见他的娘亲了。”
在宋道人眼中,修真不成,修体却修不到最高境界神将,连读书都不在行做不成官,便是人生极大的失败不圆满。
他也不想想,能有幸走上超凡道路的万人中能有几个?
“小清儿有您这样一位慈父,福缘如何会薄得了?宋仙师大可不必忧心。”谢氏轻轻拍打着儿子,微微沉吟之后接着说道:“倘若还没遇到合眼缘的,不若去我夫君身边盘桓一段时日可好?”
宋道人愕然,还没逃出生天呢,这就急着替李崇矩招揽他们父子吗?
李崇矩其人,宋道人是知道的,当年在京都闯下偌大的名声,高中状元,迎娶侯府大小姐,风头一时无两。
然而十年蹉跎,朝堂早就一代新人换旧人,当日被李崇矩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科场新秀早就功成名就,在朝堂上排班前列,谁的眼中还有当年划过的一颗流星?
宋道人心中恚怒,暗道:“你这妇人好不知羞,自己失了身份下嫁给个农家小子,总不成指望别人跟你一样眼盲心瞎吧。当我们爷俩是院子里那些泥腿子丘八不成!”
这么想着宋道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只是低头不语。
“宋仙师可知为何福王十万大军围城四个月却直至今日依旧被堵在南蛮大山中?”
宋道人微微愕然。
夏末时传来草原上胡人有异动的消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北方。奚阳城的战事虽偶有耳闻却被朝廷死死地掩盖住了。
北胡无小事,南蛮无大事,早就是朝堂的共识。
福王兵强马壮,帐下仙师如云神将如雨,小小一座边寨,便是拿牙啃也早就啃没影了。
然而事实确是奚阳城依旧没有陷落,甚至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发生过。
这事大有古怪。
谢氏淡淡地释疑道:“围城当日拙夫便在城头请出了太祖、太宗和宪宗三位先帝的神位,焚天祷告,誓与奚阳共存亡。
拙夫至诚,幸得社稷庇佑,三面神位竟然全都开了紫色神光。福王自然不敢放肆。”
宋道人倒抽一口凉气,将先帝牌位搁城头上挡刀遮箭……,忒机智忒胆大了;要命的是先帝们的英灵竟然捏着鼻子认了。这……。
宋道人无语了。
揉揉眉心,谢氏再次开口,语调微微有些低沉:“十年前拙夫赴京赶考,有幸偶遇癫和尚得了一句偈语:潜龙池中蛰十年,一遇风云定胡朔。”
说完便垂下眼帘,一脸宝相庄严地端坐在床沿上。
一句当日的旧事,一名癫和尚的随口胡言,宋道人却听得大汗淋漓。
就连装睡的小李屹也被吓得抖成一团。谢氏紧紧攥住儿子的手,这才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实在是话中隐藏的含义太过惊人。
癫和尚并非疯癫的和尚,而是佛门数得着的得道高僧,修的是神足通。
传说神足通修到大成便可以随心游历过去、现在、未来三世。
癫和尚有没有神足通大成世人并不得而知,然而他的偈语却是极准的。他的偈语能知晓人的过往跟脚,能预知人的未来成就。
一语成偈,从不曾失误过。
在修士眼中,癫和尚的偈语便是一定会实现的真理。
宋道人并不怀疑偈语的真实性,颠和尚尚在人世,更何况佛门力量深不可测,李崇矩敢将先帝神位搁在沙场上却绝没有胆子去逗弄那些怒目金刚。
而且偈语第一句的后半截已然实现,十年困守,奚阳小城可不就是个池子?福王兵临城下,风云将起!?
要命就要命在潜龙二字,圣人居下位,隐而未显,是为潜龙。
然而,龙,岂是寻常的,中原王朝历次更迭,那一次不是血流漂橹,众生涂炭?
这就是镇国候嫡小姐下嫁的真正缘由?听话里的意思就连佛门也早就下了赌注?
宋道人惊心不已。
虽说大魏朝打从宪宗起三代老子糊涂儿混账,朝政混乱,民不聊生。可俗话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哪怕从来都自视高人几等的宋道人都不忍看到刀兵四起。
然而又有几人甘于寂寞平庸?
从龙之功还是助纣为虐,谁又能分得清晰明了?将儿子的身家性命全都寄在一句偈语上?
宋道人犹豫再三:“兹事体大,我……”。
谢氏看着宋道人面色变幻不停,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便从被窝里扯起李屹,对宋道人说:
“这便是我与拙夫唯一的孩儿,也是拙夫的嫡子,奚阳远僻,一直未能给他寻一个名师,仙师看着可还合眼缘?”
谢氏这是以未来的帝师之位相邀了。不仅对宋清,甚至连长真道都值得下场赌上一把了。成则能让师门更进一步,败也仅仅是自己父子的一世荣华成空。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宋道人见过主母大人。”宋道人起身恭敬的向谢氏行礼,订下了盟约。继而李屹磕头斟茶,拜了宋道人为师。
既然打定了决心,宋道人便不再迁延,一番沟通后就要起身赶赴奚阳城。
镇国候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想来已经传到了福王耳中,需得防着福王狗急跳墙,强行攻城。
“仙师稍等”谢氏牵着李屹的手冲宋道人再次福一福:“李屹的哥哥你是见过的,我和拙夫膝下就这么两个孩子,感情从来都是极好的,请仙师务必保那孩子周全,将来李屹也好有个帮衬。”
咬咬下唇,谢氏补了一句:“拙夫那里无需仙师护卫,危急时只需护住李源即可。”
宋道人微微愕然,拱手离开。
谢氏蹲在李屹身前柔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与人密谋也不避着你?”
李屹摇摇头。
“为娘希望你能早立大志,开阔胸襟,登高才能望远,要能担得起一份基业才成。”
李屹似懂非懂,却坚定地点点头。
谢氏欣慰地揉揉儿子的小脑袋,低声自语道:“这师父的格局终究小了些,反倒不如李源教得放心,哎,人才难寻,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揽宋道人。没有父荫还是底蕴太薄啊!”
驿站门口,宋道人絮絮叨叨交代了儿子许多需要注意的事宜,吩咐宋清和董欣怡结伴前往象山寨。
想要离去时听到门里传来一声:“仙师稍等。”董欣怡的母亲杨氏从阴影中走出来:“劳烦仙师给欣怡的师尊捎个口信可好?”
“不劳烦,夫人请讲。”
“欣怡的婚事我是不会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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