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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大雨;惊雷四起,夜幕动荡。
江城上空血雾弥漫,与淅淅沥沥的春雨交织在一起,浓厚的血雾笼罩着整个江城,聚之不散,血腥味极重。空荡的街道透射着血光,腥红的液体和着雨水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上肆无忌惮的流淌。
大黎平治十年春,江城!被屠!血流成河!
初春雷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似乎很躁动。
江城十里外有一座破庙,修建年月已无法考究。江城百姓无一人信佛,故也无人理会就任由其废弃。
此刻,破庙里的火光从破败的颓墙里渗出,给颓墙下的残雪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闪闪发光。庙里的干柴抵不住烈火的炙烤,发出清脆的‘嘎,嘎’声,火光摇曳照亮破庙的每一个角落。
破庙很破,佛像也辩不出是哪路神仙。
佛像正下方盘坐着一位黑袍中年人,眼眸深邃似海,背影巍峨如山。简单的黑袍,冷峻的面庞,袍帽褪下,一根粗糙的麻绳束着披落的长发,额前有几缕发丝垂落。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竟然只是一片漆黑,反射不出任何光芒。他就像一个黑洞,吞噬了一切,包括光明。
他叫荒离,一个荒姓人。
荒离怀里抱着个沉睡的白衣少年,少年约莫九岁模样,清秀的脸庞透着一抹苍白。他似乎陷入无尽的噩梦中不能自拔,脸上不时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荒离不时地用宽大的手掌在少年背上轻拍安抚,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丝丝怜爱。
火堆旁还坐着一人,身着寒衣,面带薄纱,头蒙黑巾腰间挂着银色弯刀,手握着暗红镰刀枪。他全身散发着血腥味,眉间戾气极重,像是随时会发狂的猛虎。在其发梢上还滴着鲜红的血液。杀气外泄,火光明灭不定,仿佛一尊杀出地狱的浴血修罗。
荒离头颅微低,眼眸微睁,看着面前不时跳起的火星。挺拔的腰背微微弯了下来,坚毅的脸庞露出一丝难掩的悲伤。
“哼,哼”
忽然,荒离闷哼一声强忍住胸中翻滚澎湃的血气,但嘴角还是渗出了一抹鲜红的血液,血液沿着嘴角缓缓流下,滴在少年的白袍上慢慢散开,绘出一朵绽放的血花。
火堆似乎受到荒离情绪变化影响,燃烧的更加剧烈,柴裂声刺破庙里的每一寸空间。
“二爷!”黑袍人像是好久没开口说过话一般,咬字不清,声音沙哑,像是有金属在喉咙间摩擦。他焦急地望着中年人,他的眼睛竟是红的!比血还红,妖异的红!
“小离,他是荒战的儿子,让他摆脱荒的宿命,不要像我们一样”荒离耳边回荡着老人最后的叮嘱,蕴藏了太多的悔恨。
破庙里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老天似是被庙里压抑悲愤的情绪所渲染,倾盆大雨,惊雷更加肆意的响彻在这片星空。
次日,春雨暂歇,空气中混着泥土和青草杂糅的新鲜味道,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新。
“我叫荒离,你爷爷的第二个儿子,你父亲的亲弟弟,你的亲叔叔。”在被春雨淋洗一夜的破庙前,荒离对着那个望着江城方向怔怔发呆的少年说到。接着他缓缓挽起袖袍,小臂上露出一个白色月牙标志的胎记。“十年前,我与父亲矛盾离家出走,从此我成了荒府禁忌。”
少年面容憔悴,脸色苍白,所以黑眼圈显得特别黑。他显得很平静,完全不符一个九岁孩子的平静。他盯着荒离手臂上那比昨夜颓墙下白雪还洁白的月牙,他低头沉默不语,似是已经相信中年人说的话。许久之后,他低首小声地且带着一丝恳求的开口:“你能带我回家吗?”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至今依昔记得,那一幕幕无时无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他只希望昨晚是一个很长的梦,永远都不会成真的噩梦。
“他们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荒离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
“我们是荒姓人,背负着人世间。”
荒君渔没有哭,只是眼眶有些红。他很清楚“荒姓人”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倔强忍住不哭,他麻木地转过身拖着僵硬的身体向庙前的小树林蹒跚走去。
荒离看着前方步履蹒跚随时会跌倒在黄泥路上的身影,没有阻止。他知道昨晚过后他们荒姓人,未来走的将会是荆棘遍地的路,看血构筑的风景。
终于,走了不到五十步,荒君渔跌坐在地上,白衣被黄泥污了。他自小便爱干净,可此时他丝毫没有在意,呆呆的靠在身旁的树干上,头倚着树干,眼神空洞呆滞。
“爷爷,你不要丢下君渔一个人,不要”他毕竟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泪水终于还是涌出了眼眶。脸庞挂满了悲痛和着泪水沿着脸颊淌淌留下,滴在了刚冒出泥土的春草上,压弯了它们的头,渗进了稀松的泥土里。
破庙的颓墙被大雨冲刷了一夜,附着于表面的泥尘褪尽露出斑驳的石砖。岁月终究会让人遗忘一些东西,同时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走上布满青苔残破的台阶,荒离突然停了下来从袖间拿出一封信,交给身后的黑袍人说道:“灸舞,去月神湖,将这封信交给月神”
夜幕缓缓拉上,荒君渔还没回来。雷声低沉的响起,似乎是在酝酿另一场春雨。
荒离没有出去,他给荒君渔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不是要荒君渔忘记痛苦,而是要他习惯痛苦。他很清楚痛彻心扉的伤是不可能忘却的,唯独只有藏在内心,藏着岁月烟尘无法企及的地方。
‘轰!’再一次惊雷大作,随之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
‘滋,嗒’台阶上的青苔响起了被人踩过的声音
“刷”荒离凭空出现在庙门前,他感受到荒君渔的气息紊乱,状况十分糟糕。
荒离出现在庙门前,出现在荒君渔跟前时,只见荒君渔的头上的玉制发髻已经掉落,长发垂落披在肩后。一头黑发两弯眉早已褪成白色,比颓墙下的残雪还要白。荒离想起了某种可能,呆呆的看着荒君渔,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胸中翻滚躁动的血气,“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慌乱!
荒离抓起荒君渔的手号脉,霎那间荒离像是苍老了十岁,踉跄的后退一步,看着荒君渔满头白发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未老先衰,韶华白首,为什么!”
他很心痛,心痛荒君渔少年白头;他更愤怒,他需要发泄。
他想杀人!
只见荒离右手临空,五指打开,宽大的手掌像是掌握着无穷的力量,继而一握!破庙里的佛像轰然炸开。
‘轰’
石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四处纷飞散落,而是凭空消失,就好像被一个黑洞全部吸了进去。眨眼间,这些消失的石屑出现在庙门外,青山后
‘轰’
石屑再次爆炸开来!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去。
冷雨夜,这夜空下弥漫的不知是雨还是土,还是别的什么。山上的泥土被震得有些松动,表层的沙石滚滚而下。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青山上许多隐蔽处的花草被浇灌上了红色粘稠的液体,今年不知这些花草会不会比往年长得更加茂盛。
与此同时,荒君渔抬起头来,脸色比早先更加苍白,眼角已经出现一丝丝若隐若现的褶皱。他看着荒离呆滞的双眸,缓缓的开口“我们苦苦背负人世间,可人世间何曾善待过我们,我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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