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先生,陈先生……”
“陈先生,这……”
“陈……”
陈叫山忽然来了一个大拐弯,将李团长和孙县长,拐得迷糊,也将肖营长怪得无措……
见陈叫山起身告辞,李团长连连地唤着陈叫山的名字,却又说不出后续之语;孙县长言语间,透着茫然、无奈;而肖营长,嘴皮动了下,又觉着自己挽留陈叫山,也不合适,发出了“陈”字,便瞬间噤声了……
肖营长起先听到“钱”字时,眼睫毛眨巴忽闪的那么两下子,以及他后来的一番“义正严词”,皆令陈叫山感觉到:你肖营长若是不为钱财所动,那还真是黄狗不吃粪,猫儿不爱腥呢!
把住了肖营长这一软肋,陈叫山便意识到自己可以主动了……
纵然使上元堡血流成海,尸堆如山,于肖营长,于中原剿匪纵队,又有何益?
该抖的威风,都已经抖了,该扎的势,也扎过了,话至最后,以钱财来解决,何尝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方式呢?
更何况,陈叫山那随手抖出的报纸,朝上之面的《军中乱象,岂忘载覆?》的文章,已然充分呈示出:陈叫山对于时局之事,军中规则,上峰忧愤等事儿,显然了然在心的……闹将下去,干耗到底,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肖营长瞥了桌上的报纸,抬眼见陈叫山已经转过身去,朝外走去,心里波涛翻滚,却也无法站立起身,去留陈叫山……
陈叫山转过身了,听见身后李团长、孙县长的叫喊,以及他们赶上来的脚步声,便故意加快了步子。(舞若小说网首发)行至门口时,陈叫山向守候在门外的常海明,使了个眼色,而后,脚步慢了下来……
“陈先生,你不能走啊……”李团长终于撵上来,拽住了陈叫山的袖子。
此际,李团长何管为官之韬晦,处世之矜持?
李团长夹在肖营长、王司令,以及上元堡百姓的三面之间,怅然无措时,有陈叫山出面解决问题,多么难得的一种幸福……
“陈先生,咱慢慢谈嘛!”孙县长站在陈叫山身后,也附言着。
陈叫山既已提出钱财摆平之策,如若再这么一走,肖营长势必动怒,板子打下来,还不是我孙县长得先接着?
我何苦呢?犯得着么?孙县长心念动转,言为心声……
于是,陈叫山又回来坐下了……
送上门来的大肥肉,总不能因面子上的故作清高,推辞了去吧?
思虑里,肖营长仿佛喉咙有些干,“啊哼”一声,清理了一下嗓子,正色道,“陈……先生,你今儿既然来了上元堡,就是解决问题的,说这么几句,就拍屁股走人,怕不合你陈叫山长挂嘴边的江湖规矩吧?”
陈叫山正襟危坐,将长袍下摆,朝前略一送,袖管微微抖,将右手搭在那张报纸上,五指如马蹄换步般,连续地上上下下弹打着,一抬眼,看向肖营长,“肖营长既然是讲规矩的爽快人,那就开个价吧!君子不耻于谈钱,是为真性情嘛……”
李团长和孙县长,齐齐将视线拴系在肖营长身上,等着肖营长说话……
肖营长手扶在腰间的宽皮带上,拧了拧,伸手解了领扣,仿佛有些闷热,无意识似的,又伸手抓过那张《西京民报》,当作扇子,连连扇着,脸上表情显出了一种为难、忿忿、无奈……
“四条人命,四条人命啊!”肖营长忽地伸出了四个手指,在陈叫山、李团长、孙县长面前晃了,“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兄弟啊……他们跟了我这么些年,南征北战,苦头吃了,福还没享,就这么被人杀了……我如何向他们的爹娘,向他们的妻儿,向满营心寒的活着的兄弟,向爱兵爱才的上峰长官交代?”
李团长和孙县长,皆静静听着,晓得这是肖营长的铺垫,预热,就像炒菜一样,总要将油烧烈了,才好倒菜……
陈叫山则微微转头,观察着门口方向,仿佛肖营长说这些话,都是意料之中的,便听得不那么专注,有些神游,似乎希望肖营长,早些开口报价。
“为了抓捕红军残匪,兄弟们翻山涉水,光是鞋子都磨烂了好多双……”肖营长甚至都觉得自己铺垫,有些硬,有些不好绕回到报价问题上来,说着说着话,便低了头,似在兀自独言了,“到了这上元堡,还遭遇了这样的事儿,唉……”
“这样吧,一个兄弟,五百块大洋,共两千块大洋……”肖营长终于报出了价……
李团长和孙县长,皆暗自一惊:这人命价钱,是不是高得太离谱了?叮当响的现大洋,又是不是太贬值了呢?
于是,李团长和孙县长的脖子,又同时一拧,转头看向陈叫山,且看陈叫山如何回应……
“好!”陈叫山将折扇在手掌一敲,“很好……”
李团长和孙县长皆松了一口气:看似棘手无比的事儿,就这么一眨眼,解决了?
肖营长自然更是释怀得很:先报出一个高价,而后看你陈叫山再如何压价,没想到,你到底阔绰,这么一下,便就答应了?
“很好!一条人命,五百大洋,很好……”陈叫山像在江上撑船,猛然来了一个“戳蒿狠转”,在肖营长、李团长、孙县长皆轻松一刻时,忽就转了话锋,“那我们就来算算账上元堡两位乡亲丧了命,这是一千大洋,对吧?”
“堡街上一位黄花大姑娘,被你们生生糟蹋了!我听说,姑娘她爹捶胸顿足,感觉没脸再苟活于世,从自家木楼上往下跳,人没死成,两腿摔断了!以后这庄稼地的活路干不了,干个手艺活,弄个小买卖,也都干不了了……”
“你们这一趟过来,从乡亲们家里,逮杀的母鸡,要生多少鸡蛋?烤着吃了的奶羊,要养多少小羊羔子?还有,打碎的瓷瓶,烧了的匾牌,打湿的书画,踩踏的菜苗……这些,又算多少钱?”
“陈叫山!”
不待陈叫山话落,肖营长“霍”地站起,拔了腰里的手枪,直直对准陈叫山脑袋,“你想找死吗?”
陈叫山“噗”地启了折扇,微微扇着,目光悠远无比,似穿千里之外去,对于脑袋前的手枪,熟视无睹……
“打死这些当兵的,跟他们拼到底了!冲啊,乡亲们,一命换一命,怕个锤子?”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吼喊,大有山呼海啸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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