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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女’儿梁,一面岩坡,横横挡住了江面,挡住了吊桥,陈叫山侧首看去,‘女’儿梁一侧缓坡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每个人脸上皆挂着笑,每个人皆穿着干干净净的新衣服,后生们聚一大伙,折了草茎,玩着“比草”游戏,或是在石头上比着扳手腕;姑娘们聚了一大伙,采了‘花’儿在手,你给我头上别,我在你头上‘插’,谈论着谁的裙子好看,谁的衣裳‘花’,并暗暗地指指点点着,目光朝那些后生瞥去……
货郎担们和小推车贩子们,用油布搭起了棚子,手里摇着拨‘浪’鼓、铃铛串儿,叫卖着各种吃食、玩具,“又酥又脆的麻‘花’嘞,天明刚炸好,吃着正是好哩……”,“煮胡豆哟,煮胡豆哟,老汤的煮胡豆哟……”,“又酸又甜的红樱桃喔,过来尝过来瞧,不甜不要一个子儿……”
老‘妇’们三五人一聚,后生堆里瞅几眼,姑娘堆里瞥几下,低头低语一阵,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忽而又掩口噤了声,惟恐别人晓得了她们的话题笑料……
类如通山老汉这般的热心肠人,充当着跑事的角‘色’,在衣裳颜‘色’各异的人群中间,他们都穿着白‘色’衣服,以便人们一眼都能认出,有事便去找他们。本小说手机移动端首发地址:.访问:.。
娃娃们最乐呵,在山坡上跑圈圈,你追我,我撵你,好不容易逮着了,哈哈哈大笑着,也不管下雨的地湿,一下滚在地上,翻转着笑闹。伸手掐了一支蒲公英,“噗”地一吹,许多的娃娃便去追赶那飘飞絮絮的蒲公英了……
走到吊桥口,视线越过来时的芭蕉林,陈叫山忽然便感到了一种豪迈,在‘胸’膛里一下又一下地冲着着,回旋着……
远山如黛,江水碧蓝,雨雾‘蒙’‘蒙’,水‘波’如镜,两岸‘春’草萌萌,时有白鹭盘旋绕飞,如诗如画……
两家船队六十余艘大小船只,一并儿停泊右岸,酱赤‘色’的船板,舱蓬上覆盖着的黑‘色’油布,新造鸭艄子的红椿木底纹,那些留守在船上的兄弟们,其各‘色’,各形,各影,全都糅杂在江中,一条大江,便被褐、黑、红、灰、蓝的一长绺‘色’带,生生切割了,一分为二……
水烟里,江面似被万万千千的小针,在一下下地戳扎,江面铺展的光影渐变忽闪的画布上,便一下下地收了缩了,没有水泡,却有微微粼纹……
“老伯,方才我听见桥上在唱歌哩,现在咋不唱了?”陈叫山回过身来,问通山老汉,“赛歌会是已经开始了,还是没开始哩?”
“咳……”通山老汉笑着摆摆手,“那是后生姑娘们练嗓子哩,见你们船队过来了,怕羞了,这不,又都缩回去了……陈帮主,你也甭急着听,祭完山神,好歌听不完,让你耳朵起茧子哩……”
右岸祭的是‘女’儿梁山神秋云,左岸便祭男儿坡山神敢子,两山之间的吊桥上,‘插’着‘花’‘花’草草,桥之正中,绑着一条红绳。本小说手机移动端首发地址:
依当地的风俗是,两岸祭拜完毕后,由两岸德高望重的老者,走到吊桥当中去,一人解一头,将红绳去掉,赛歌会就正式开始了……
侯今‘春’看着满山满坡的人群,又抬眼看对岸,亦是黑压压的人头,不禁感慨着,“哎呀,以往过这男儿坡、‘女’儿梁,光晓得有赛歌会哩,都错过了!这还真是不简单啊……”
王墩便接了话说,“以后咱数着日子,年年都来这儿,你瞧这热闹的,我多少年没见过这场面了……”
江五一巴掌扇在王墩后脑勺上,“你娃净说些冷话,为了看皙气‘女’‘女’,跑早了日子,岂不是要停船候着,跑晚了,岂不是要‘插’上翅膀往过来赶?”
“今年我们是赶巧啊……”赵秋风在一旁感慨着说,“依照往年情形,桃‘花’水稍稍晚一些,到了这男儿坡‘女’儿梁,三月十二早就过了……”
万青林笑着朝陈叫山说,“大哥,你今年头回跑船,不早不迟,正巧赶上这么大阵仗的赛歌会,真是大好兆头啊!我们都跟着沾光沾福呢!”
“嘿……”陈叫山将手搭在万青林肩膀上,“青林,话可不敢这么说,都是兄弟们抬举,兄弟辛苦出力……”
众人说话间,通山老汉领来了好几个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皆朝陈叫山拱手以礼,陈叫山逐个地弯腰抱拳,还了礼数……
“陈帮主,今年赛歌会人最多,赶巧又遇上了陈帮主你们这么大的船队,兆头好得很呀!我们寻思着,今年这‘破红庆桥’,就由你来司仪吧!”
所谓‘破红庆桥”,便是指两岸祭拜完毕后,选派两人到吊桥中间去,解了红绳,宣布赛歌会开始!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陈叫山笑着连连摇头,“赛歌会乃是你们当地的喜庆大事,理应由德高望重者去破红庆桥嘛,我陈叫山赶巧经过,何德何能,怎敢担此司仪大任?”
“陈帮主,你莫推脱了……你不辞辛劳,历经艰险去取湫,解了年馑之苦,使庄稼有收成,万民有盼头,如论德高,谁个比你德高?你大败日本第一高手,扬我中华威武,人尽皆知,众口传扬,如论望重,哪个又比你望重?”
“陈帮主,安排不如偶逢,尽缘不如随缘,你们早一天过,晚一天过,就错过了这三月十二……”
“对啊对啊,今儿赶巧赶上了,陈帮主你就应承了嘛,我们‘女’儿梁的人,从今往后写三月十二赛歌会志,有你陈帮主亲自破红庆桥这一笔,得是多大的荣幸……”
陈叫山还想推拒,却见围过来的乡亲们越来越多了,年轻后生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说要陈叫山破红庆桥完毕,‘抽’空再教他们几路拳脚;姑娘们面对陈叫山和一众船队兄弟,想近前,又不好意思近前,后面的姑娘暗暗地胳膊肘顶,前面的姑娘被顶得离陈叫山太近了,就又用脊背朝后靠,后面的姑娘嘻嘻嘻地笑,再顶,有的姑娘鞋子便被踩掉了,连忙去拔鞋子……
最前头的一位姑娘,生着一对水莹溜溜的大眼睛,扎着一条黑油亮亮的独辫子,穿着红底白小‘花’的对襟褂子,青蓝长‘裤’,‘裤’脚绣着亭亭两稚‘花’,蜿蜒至膝盖处,红‘色’黑筋团球绣‘花’鞋,干净的白袜,如雪如脂……
这位大眼睛姑娘,身子朝后一靠一靠,红着脸连喊,“推啥,推啥呀?”,腰身扭转,纤纤若柳,脊背一靠,‘胸’前那饱满紧束的‘波’峰,便随之微微颤,似那万枝千叶间,挂着的两颗蜜桃,悠悠摇拽,迎风而闪……
船队一众兄弟,在江上跑船,枯燥乏味得很,如今看见这一群‘花’枝招展,缤纷亮眼的皙气姑娘,兄弟们的那眼光,便就放肆了,无遮无拦了,直直地,齐齐地扫视了去……
大眼睛姑娘读懂了男人们的眼光,意识到自己‘胸’前的状况,脸越发红了,连忙低了头去,身子也不再靠那么厉害了……
这一低头,后面的姑娘一顶一冲,便有人把这大眼睛姑娘的一只绣‘花’鞋踩掉了,姑娘两手拽着旁边人的袖子、衣襟,单脚跳着,‘胸’前愈是‘浪’涛滚滚,无限风光在险峰……
大眼睛姑娘刚要弯腰去拣那只鞋子,后面两个姑娘使坏,拿脚猛一踢,那红‘色’黑筋团球绣‘花’鞋,便飞过来,轻轻打在陈叫山‘腿’上,一弹,落在了陈叫山脚前……
陈叫山和跑事老汉们说破红庆桥的事儿,架不住跑事老汉们的央求,船队兄弟们的怂恿,答应了下来,正在询问破红庆桥的细节,忽然感到小‘腿’上微微一痒,一低头,看见了落在了脚前的绣‘花’鞋,再一抬头,朝姑娘群看去,两道目光,正正与那大眼睛姑娘羞涩、‘迷’离、奈何、无助,近于哀怨和央求的目光相遇了……
大眼睛姑娘晓得自己不能再单脚跳,这一蹦一蹦地跳过来拣鞋子,男人们的眼光,得多么强烈而直接,在自己‘胸’前扫视啊!若是夜里回了家,脱下那红底白小‘花’的褂子,用手一抖,怕满地都是数不清的眼珠子呢!
陈叫山弯腰拣起那只绣‘花’鞋,上前几步,走到大眼睛姑娘跟前,伸出手臂,递出鞋子,“给”
大眼睛姑娘低一下头,脸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红了,双手伸过来,接了鞋子,冲陈叫山浅浅一笑,算是谢过……
大眼睛姑娘蹲下身去,整个人蜷缩起来,白‘色’的袜子,尽量地缩在‘裤’管里,生怕在众人目光中,亮了自己的脚,慢慢地穿好了鞋子……
“陈帮主,你先过去到‘女’儿庙上香,我们几个到对岸去说说,等一会儿,你得再到对岸儿郎殿去祭祭……”通山老汉说着话,转身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大声喊,“陈帮主给咱们破红庆桥哩,今儿把你们藏心窝窝的好歌,都拿出来唱……”
“好好好好好……”
“陈帮主陈帮主……”
乡亲们欢呼了起来,陈叫山冲乡亲们连连拱手,好些个小娃娃,倒是不怕生,偷偷跑过来,在陈叫山衣襟上、袖子上、‘裤’‘腿’上扯一下,待陈叫山转过来看时,他们又笑着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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