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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过急龙湾,夕阳在凌江上游,水天相接处,惟留下了一堆乱红残霞。(百度搜索彩虹文学网)【首发】
太阳隐了,气温骤然低了,一身的湿衣服穿在身上,一动胳膊,一弯腿,便觉肘部、膝部不利索,趴皮趴肉地凉。
陈叫山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一位水手从舱蓬板箱里,抱出一套衣裤,“帮主,你换身干衣裳吧,小心着凉了!”
侯今春的手却搭在了干衣服上,“不忙换!没出黄金峡,前面有可能还有‘龙摆尾’,换上又打湿了……”
陈叫山将前胸的湿衣服提了提,便问,“啥叫龙摆尾?”
“就是江底石头有个台阶坎儿,水位低的时候,船过坎儿,‘咯噔’往下坠,就那么一坠,船尾就翘起来了……”
侯今春说,小的龙摆尾,船帮兄弟们,根本就不怕,甚至还特地站到船尾去,待船尾高翘时,顺势还蹦一下,兄弟们将这叫“来年高”。
但遇到大的龙摆尾,必须提前将船身打斜,横向顺过去。如果提前把船身打不斜,就那么“咯噔”一下,翘得猛了,有些重货,有可能便跳窜起来,把货舱顶子给捅破了!
陈叫山深吸一口气,觉着这跑船学问果然大,一处不留神,便是大麻烦啊!
“黄金峡有几段龙摆尾?”陈叫山问。
“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七八个吧!”侯今春说,“不过,这都是说不太准的事儿,年年情况不一样……”
黄金峡两岸的岩缝突兀,一年四季的气温变化,江面空气干潮变化,日照,雨雪冰霜,都会造成岩峰上的石块坠江。
岩石滚入江中,江水水位的高低,潮急潮缓,对岩石在江底的移动,亦会造成诸多影响变化……
因此,形成龙摆尾的因素太多,变化亦多,谁若想一劳永逸地摸清三千里凌江的各处险段,那是不可能的!
一切,只能依据经验,吃一堑,长一智。
有时候,仅仅以重货冲舱的小小代价,便换来了宝贵的大经验。可有时候,付出的代价,是水手的性命……
侯今春正说着,便一指前方江面,“看,那儿有‘流云浪’,一准是龙摆尾!不过不高,不用怕……”
陈叫山向前看去,前方不远处,果然水波泛涌,形成了云纹之状,团旋着向前流,倏尔变得整齐,一道拱包式的水流,横切于整个江面,水珠便集中地跳……
“六、五、四、三、二、一……”侯今春看着江面,倒数着数,忽而一挑,陈叫山便也跟着一跳,许多跑船老江湖,也在船尾一跳……
果然,船身咯噔一下,船头先朝下一坠,船尾便猛地翘了一下!
“来年高,来年好,来年媳妇满街跑……”
“来年高,来年好,来年牛娃浇尿尿……”
“来年高,来年好,来年吃肉不跌膘……”
过了一处龙摆尾,兄弟们在船上一跃,吼喊着“来年高”的吉祥话没媳妇的,祈愿来年能讨个好媳妇;有了媳妇,但没有男娃娃的,祈愿来年能生个长牛牛的娃;有媳妇,也有牛牛娃的,则祈愿来年身体好……
“帮主,你咋不吼个来年高?”笙子从船尾跑过来,凑到陈叫山跟前问。
“我不会吼嘛,嘿……”陈叫山笑着说。
“那你现在吼一个……”笙子嬉皮笑脸地一招呼,几位水手便都喊着,“帮主,吼一个,吼一个,灵着哩!”
陈叫山摸着后脑勺,挠挠,“都过了嘛,我不会吼。”
“哎呀,帮主,就是图闹热哩,随便瞎吼……”
“是啊是啊,帮主你吼一个,你想啥,就吼啥嘛!”
陈叫山架不住兄弟一阵怂恿闹哄,便将胸膛一拍,“好,那我就来一个!”
“来年高,来年好……”陈叫山一蹦而起,却不知道后面一句吼啥,双脚落到船板上,才说,“来年庄稼长得好!”
笙子不依不饶,“帮主,你这不算啊!庄稼长得好算啥嘛?重来一个,重来一个……”
“来年高,来年好,来年人人不煎熬……”
陈叫山吼完,兄弟们“噼哩啪啦”地拍着巴掌,纷纷说,“帮主这词儿吼得好……帮主想的不是自己一个人好,是要所有人都好哩……”
有兄弟便又过来缠侯今春,“侯帮主,你也吼一个?”
“吼个屁,各回各位去”侯今春板着脸说。
兄弟们都悻悻地回到各自位置去了。
侯今春俯下身去,撩了一捧水,将脸洗了洗,又将头发也弄湿了,长吁一口气,对陈叫山说,“帮主,你现在晓得为啥说子丑不过黄金峡了吧?”
“嗯,晓得了……”
陈叫山犹然感慨:先是急龙湾,后又跟着龙摆尾,若是大白天,江上水波、浪势、水位变化,皆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子丑时,黑咕隆咚,贸然前进,那真是悬乎啊!
一连又闯了三个龙摆尾,两个都轻巧过了,第三个,侯今春命水手们,拿出木桨和竹篙,一边转划,一边撑点,将船身微微横斜一下,也稳稳闯过了……
“看来今年这形式还凑合,不大熬人……”侯今春说,“到明儿天亮,在双井镇歇船,牛皮和芝麻能卖出去些,咱就能轻省点儿了……”
陈叫山咬着嘴皮,点点头,“惟愿一帆风顺吧!”
船队贴着右江面前行,前方有一块巨大的岩峰,形如一头巨大的卧着的水牛,黑压压的,江流在那儿拐了个小弯……
天慢慢黑了起来,江面上有了麻影,眼睛稍好一些的人,若是捧着一本书,此际在船上读,眼睛凑近些,勉强还能看见字……
“那是灵牛湾……”侯今春指着前方岩峰,向陈叫山介绍说,相传远古时期,天上一位神仙,参加天宫盛筵,一时贪杯,便喝醉了。返回途中,他的灵牛座骑,居然趁着神仙主人酣睡,将主人颠下来,偷偷下了凡间……
待神仙酒醒,回想起座骑之事,急忙下凡来追灵牛,灵牛却已经在凌江边成妖五年。
灵牛在凡间,毁坏庄稼,并时常以牛粪堵江聚水,再又拱开,造成下游洪水,以此接受凌江两岸百姓的献供朝拜……
神仙大怒,也不愿再将这恶畜召回天上,便以拂尘扫洒万道金光,令那恶畜化为了一座山峰,长长久久地跪在了凌江边……
“侯帮主,你看”
拐过了灵牛湾,江面再次笔直,陈叫山一眼望去,却见前方江面上,有零星的灯火……
侯今春转头一看,鼻子里喷一股冷风,笑说,“那是万青林的船队,八成是出了事儿,在江里洗货了……”
因于船帮之规矩,不得说禁忌之语,所以,船帮将货物坠江,不叫“坠货”,而称为“洗货”……
侯今春站立起身,向后船招手,大喊,“歇船喽,歇船喽……”
“侯帮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咋歇船?”陈叫山不明白为何要歇船,便问侯今春。
“万青林他不是桨蒿快嘛,他不是牛得很嘛,让他跑啊,跑啊……”侯今春哈哈大笑着,“****的为了抢咱上水,啥都不顾了,敢子丑过黄金峡?这下搞了吧?咱就歇着,别搭理他们,跟洗货的船队赶道,我还嫌晦气呢!”
“洗货了会咋样?是不是麻缠事儿多得很?”陈叫山问。
侯今春命水手们将船停了,在江岸扎了橛桩,拴系稳当,拍拍两手,这才对陈叫山说,“走,咱上岸走几步,瞧一眼就晓得了……”
陈叫山随侯今春上了岸,侯今春刚走两步,又转身对兄弟们喊,“该睡觉的睡一觉,该想女人的想女人,别掌灯……”
而后,侯今春转头对陈叫山说,“万青林那怂货,这回估计洗货洗得狠哩,咱也别搭理,看他****的以后还跟咱抢不抢上水……”
陈叫山随侯今春,沿着江岸的小道,朝东走了一段,侯今春伸着脖子看了看,竟捂着鼻子笑,笑得身子都抖了起来,“呵呵呵,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一准是龙摆尾翘大了,货舱破了,借的那些洋州散船,绝对是洗货了,而且洗不少哩……”
陈叫山也伸着脖子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帮主,你瞅,他那首船都跑哪儿去了,跟后面的元宝船,离得怕有五六丈吧?那是赶前面循窄处,准备下阻网哩。”侯今春又将前伸的手指头一摆,“再瞧那儿,散船一溜贴岸停,保准是洗货洗大了……”
陈叫山“唉”了一声……
侯今春却抬头望着天上的云,一望,又乐了,嘿嘿嘿地笑,“明儿八成没太阳,还可能下雨,这一回,够他万青林喝一壶了!”
陈叫山看见前方江岸上,忽然有几个马灯闪晃着,朝西边走来了……
侯今春一拽陈叫山的衣角,“帮主,快走,估计他们看见咱了,****的肯定来求助咱,咱别搭理他们……”
陈叫山朝回走了两步,又停住了,忽然唏嘘着:同是凌江上跑船的,乐州梁州离得那么近,万青林如今洗货了,我卢家大船帮,怎好袖手旁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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