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不见亮,卢家大院布衣房里,便是一片忙碌……
唐老爷组织训练的舞龙队,锣鼓队,共有三十多人。【首发】九节龙一条,五节龙两条,龙珠三人,威风大锣鼓八人,大小铜锣两人,大钹一人,小镲一人……
这三十多人的行头,早已备好:黄色绸衫,黄色灯笼裤,红色头巾,红色腰带,黑布鞋,白袜子,黑色护腕,黑绑腿……
平日里静静悄悄的布衣房,一下子涌进来三十多个大老爷们,嘻嘻闹闹地换衣裳,换裤子,扎头巾,系腰带,穿鞋穿袜,套护腕,缠绑腿,着实令布衣房显得闹闹哄哄,热闹异常!
布衣房院门外的巷道里,一溜排又摆放着十几个铜盆,里面装好了热水,每个铜盆旁边的木架上,挂着毛巾、洋胰子。待行头弄好的舞龙手、锣鼓手们出来,便一个个地蹲下来洗脸,将脸洗得干干净净……
夫人是讲究人,老早便说,“咱卢家头回正月闹耍耍,不闹不说,要闹,就闹出个样儿来,拿出精气神来,体体面面,热热闹闹地闹腾闹腾!”
这些洗净脸的舞龙手、锣鼓手们,来到了前院院坝,那里又摆放着十几张椅子,椅子前放着小圆桌,圆桌上有化妆所用的胭脂盒子、眉笔、毛刷刷、粉扑等玩意儿。十几个丫鬟、老妈子,早已经等候多时,要为这些给卢家露脸的大老爷们儿,化一个喜庆妆。
一个个后生坐定了,丫鬟、老妈子们,端过来胭脂盒子,翘着兰花指,将粉扑在胭脂盒子里一旋,“噗噗”吹口气,便朝后生们脸上搽去……
男人的眉毛,要越勾画越威武,所以,便一个劲儿地将眉角朝上挑去,极夸张,却又极具英雄气!
前院院坝忙乎着,西内院里也没闲着。
高雄彪领来的社火队,十几个兄弟于丑时左右,已经将大船社火运到了卢家大院里,只待天亮后上街展示!
大半宿,社火队的兄弟们都激动得很,高雄彪屡次劝他们,哪怕坐着眯一会儿……
他们坐在西内院的大屋里,烤着炭火,倒是眼睛闭上了,却没有一个人睡得着,索性也就不睡了……
社火队的兄弟们,穿着高家堡自制的行头,白色圆领衫子,领口、袖口、衣襟、脊背上,皆嵌有红筋,白色大裆裤,裤口扎进半筒黑靴子里,不系腰带,却从肩膀一侧,斜挎一条红绸带,中部一朵大红花,恰好垂于胸膛上……十几个人统一行头,看上去,也是精神抖擞,英姿飒爽!
为了给舞龙队和社火队助威,陈叫山又召集了二十多个兄弟,组成了武术队,统一黑衣黑裤黑布鞋,一身黑油发亮……
此际里,整个卢家大院都在忙乎着。
伙房里在给这些为卢家长脸的后生们,准备杂烩汤、锅盔馍,柴火烧得噼啪响,风箱拉得呼呼呼……
若说之前的除夕双祭,卢家是主,来者是客,主家需要穿着朴素一些的话,而今,卢家大院上上下下,却都要穿戴得喜庆热闹,体现红红火火,毕竟,又是新的一年了嘛!
老爷之前发过话了,只要舞龙队、锣鼓队、社火队上了街,卢家大院的人,也便跟上去!所有上街的人,不论家丁、杂役、丫鬟、伙夫、老妈子、长工、船帮兄弟、卫队兄弟,都必须喜笑颜开,坚决不准谁穿带补丁的衣服,一经发现,扣薪金不说,还要挨批评!
这代表的是卢家的脸面,容不得一丝马虎!
禾巧在为夫人盘头发,盘好了,禾巧拿一面小镜子,放在夫人脑后,对着大镜子,问,“夫人,光溜么?”夫人点头连连说,“嗯,光溜光溜,光溜得很……”
“夫人,你今儿看起来可真年轻,我给你化个妆吧!”
听禾巧如是说,夫人便瞪了眼,转头看向禾巧,“鬼妮子,还净挑好听话唬我……我化啥妆嘛?都快成老妖婆了……”
卢芸凤和薛静怡,也在房间里收拾打扮。
卢芸凤将一把铁梳子,放在火盆上烤着,见烤得差不多了,便将一条毛巾,递给薛静怡,“来,静怡,用这个垫着点儿,给我把后面的头发烫烫,弯弯尽量大一些……”
薛静怡用毛巾裹缠了铁梳子,徐徐地朝上吹着气,显得很没有信心,“芸凤,要不算了吧?我也不是理发师,烫不好,可就烫焦了……”
“哎呀,磨磨唧唧啥?你把头发稍微往上一缠,一捋,动作麻利点儿,焦不了!”
薛静怡深深吸了口气,拿着铁梳子的手,还是抖。好不容易将卢芸凤的一缕头发扯在手里了,又不敢上铁梳子,一再地说,“芸凤,我可烫了啊,我可烫了噢……“
“哎呀,烫就烫嘛,嗦干啥?”
“哧”一股糊味传来,白烟顿冒,薛静怡吓得一下将铁梳子丢在了地上……
卢芸凤转过身来,将薛静怡数落了个样样有,薛静怡不服气,顶撞着说,“陈叫山今儿可是大忙人,你后面头发卷不卷,他可看不到的……”
卢芸凤便抓过地上的铁梳子,朝薛静怡手上烫去,薛静怡吓得两手背到身后,笑得浑身抖颤不停……
怀孕的三太太,此际也在为穿啥衣服头疼着。
从衣橱里选了一件,在身上一比划,扔了,再又重新扯出一件,搭在身上,便问卢老爷,“老爷,你说我穿这个行不?”
老爷正在品茶、盘核桃,头稍微转了转,便说,“行,挺好!”
三太太自己却又不满意,再去扯衣服,再在身上比划,再问老爷……
几番下来,老爷嫌泼烦了,“你说你,这肚子里装着孩子呢,讲究个啥好看嘛?”
三太太便生了气,“怀孩子就不能好看了?怀孩子就不能不好看了?那成,我不怀了,不怀了……”
老爷见三太太高高扬起了拳头,似要朝肚子上砸去的架势,连忙服了软,“天爷哎,你就饶了我吧!成成成,我给你选衣裳,我给你选……”
丫鬟们正在梳头、描眉、搽粉、抹头油,忽然听见前院院坝传来三声大锣响“咚咚咚……”
一个个地都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来,伸着脖子朝窗外看,“哎呀呀呀,快快快,要上街了,舞龙队要上街了……”
“咚咚咚……”
这三声铜锣,是所谓的“引号锣”。
待引号锣最后一声响过,威风大鼓便敲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五尺圆面的威风大鼓,被四个后生抬着,另外四个后生,从东西南北四个分向,探进身子去,手执鼓槌,上下敲击!
鼓槌头头是包了红布的,鼓面是白色的,鼓手的护腕是黑色的,袖子是黄色的,鼓声一响,只见八个红红鼓槌头,上下晃不停,鼓面微微颤,袖子裹挟风,护腕一阵眩,声动如天……
两条五节龙,在前面开路,一条九节龙,紧随其后!
唐老爷与三位龙珠执杖人,并排走着,不断交代着,因为锣鼓声音太大,唐老爷便凑到了龙珠执杖人的耳朵旁,扯着嗓子大声喊,喊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筋凸络冒,胡子不停抖,“喂,路线可要记清楚噢!喂,我说路线要记清楚!该起势的时候再起势,不起势的时候平着走,腰要挺起来,拧起来,脚下别拌蒜……“
“龙来喽,龙来喽……”有半大的孩童,锐声叫喊着,呼朋唤友,“快出来看龙喽,出来看龙喽……”
“哎呀呀,了不得呀了不得,高家堡的社火出来了,快来看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人们的大呼小叫,锐声呼唤间,锣鼓手们越发来了劲头,一个个地玩命一般,使出浑身的力气,猛烈地敲打威风大鼓,震得自己手腕发麻,震得耳膜嗡嗡,但脸上是自豪的笑,笑得嘴都合不拢……
“嚓嚓嚓锵锵锵,嚓嚓嚓锵锵锵……”大锣小锣带动之下,铜钹连续合击,上下擦打,其声脆亮,若兵戈进发!
敲铜镲的后生,看着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冲着自己笑,更是来了劲,两腿跳了起来,前后左,前后左,踩着十字步,腰身拧不停,腰间系的红腰带飘飞起来了,火一般,凤凰一般……
走到中街十字,唐老爷大声喊了一声“起势喽!”
三个龙珠执杖手,猛地朝上一跃,将龙珠挥舞得虎虎生风……
三条龙,白,青,红,起先一直平平而行,随着唐老爷这一声“起势”,突然便活起来了,奔起来了,飞起来了,翻滚起来了,疯狂起来了……
龙头撵龙珠,龙身随龙头,龙尾依序摆,上翻,下旋,左拧,右摆,前倾,后顿,鳞甲光灿,呼呼有风,一个波浪翻,再接一个波浪翻,一个又一个的“s”,连绵不绝,此起彼伏,晃得人眼花缭乱……
“哇原来是大船呀!”
随着三条龙腾云驾雾,起势狂舞之时,高雄彪伺机高喝一声“!”
举着社火的兄弟们,哗啦一下,将盖在大船上的油布掀开,仿佛一朵全世界最大的莲花,猛然之间,灿然盛开,绽放了……
油布上描绘着的滚滚浪花,鱼儿、水草,“噗噗”一下,翻转过来,遮罩住了举社火的人,在船底铺展下来,霎时间大船雄雄威威,英气勃勃,出现在了沧海之中一般……
大船两侧的八个小木偶人,在社火手的暗暗操控之下,脖子一下下地朝前伸去,朝后缩去,胳膊肘有节奏地错动着,八个大桨便挥动起来了……
没有人看不懂,没有人不明白,没有人不激动,没有人不兴奋,没有人不鼓掌,没有人不喝彩……
乘风波浪,迎风傲航,波浪滚滚,浪花朵朵,木桨翻飞,鱼儿悠悠,水草弯弯……
蓝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黑色的,绿色的……
大鼓声,大锣声,小锣声,铜钹声,小镲声,巴掌拍动声,扯了嗓子的呐喊叫好声,尖叫声,口哨声,被架在大人脖子上的孩子被吓哭了的哭声,更多人的笑声……
龙在飞,船在行,人在动,声在响……
陈叫山见时机已到,便一步跃出去,手掌扩在嘴边,呈喇叭状,吼喊一声“列阵!”
二十多个黑衣黑裤黑布鞋的兄弟,齐刷刷地大吼一声,连连翻着跟斗,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有前空翻,有后空翻,有侧空翻,有燕子翻,有团身翻,鹞子翻身,鱼跃龙门,羽箭脱弦,火轮疯转,**无边……
“呼呼呼,噗噗噗……”
衣衫抖闪,卷风连连,衣衫亮灿灿,人影晃闪闪……
“好好好好好好……”
“哇你看你看,快看……”
“好好好好……”
空气被点燃了,天空被冲烂了,树木被笑弯了,街面被踩颤了,整个乐州城沸腾了,一整条的凌江水被激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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