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叫山一声质问,语调不高,却有如平地生雷,“嘎嘣”一声炸,本已烟息灰冷的火堆,遂即又有再燃之势!
徐有顺心中暗暗叫苦:争雄争威争面子,那都是你们江湖中人的事情,我们买卖人玩不起,也不敢玩啊!你们要打要杀,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我们管不了,也不敢管,可你们顶杠子,别把我们夹中间呀,不管哪头翘起来,我们可都是扛不住的呀!这好不容易看着灭火消停了,怎地又要起势?
之前,双方九曲十八弯地绕,已经把客套、江湖礼仪、心腹事,彻底绕得干干净净,泥沙俱下,沉渣荡涤,水是水,泥你泥,澄明得很了……
也如一番垫场锣,开幕鼓,“叮叮咚咚呛”,“咚、咚、咚咚……”,引颈探脖的看客之注意力,已经被吊到了极致,台子已平展,幕布已大开,欢呼声尽,便要看戏……
先前之棋局,仙人指路,中路镇跑,屏风跃马,纵车巡河,飞象支士,你来我往,手起子落……至此,韬晦已玩遍,试探已到位,此一时,便是要强攻夺子,震荡九宫了么?
“到底要怎样?”
万青林起身迈步,忽一停步,转身,回看,目光如刀,直刺过来,刺向陈叫山,刺向卫队兄弟,也刺向徐有顺和瘦高伙计……
店内近乎于凝滞的气氛,似若焦躁干烈的火药,散发出的味儿,不但令店内众人,皆已嗅出……似乎那味儿飘散了去,整条杂货街上,都是这个味儿,那些本已经散去的好事者,循着这味儿,虽不敢靠近,但远远地站着观望……
看热闹的人,永远都具备看热闹的天赋,事大事小,热不热闹,他们永远能知晓!
店门口那些手执钢刀的万家护院兵勇,见万青林停步一问,都晓得即将要发生什么,本已经转身的,回过了身子,尚未转身的,愈加将手里的刀,握紧了……
卫队兄弟跟了陈叫山这么久,攻打太极湾,那么大的阵仗,炮火硝烟,热血喷张,天险顽敌,生死快意,不都闯过来了?怎会没有凌然,怎会没有霸气,怎会没有随机而动,一触即发的默契?
手里的麻袋片子,绳子都已经松脱开了,原本亮在外的手枪,索性攥得更紧了每一个卫队兄弟,全是一个表情,牙根紧咬,太阳穴高凸,眉若剑锋!
张五爷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场子……混了这么多年江湖,是急是缓,是刚是柔,风吹草动,暗流汹涌,张五爷怎能感知不出?
如今这是什么场子?怕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场子啊……
想离去?怎么离得去?
张五爷心弦绷得紧紧,仿佛稍一使力,便欲断……
至此时,张五爷哭不得,笑不得,哭笑不得,去不成,留不成,去留皆不成……
陈叫山并不屑于去接万青林的目光,在旁人眼里,你那目光若刀,锐锋逼人,刀光雪亮!在我这儿,不过扎个势罢了……
陈叫山舌头在嘴巴里转动,腮帮左一鼓,右一突,眼睛朝上看去,两手扶在椅子扶手上,指甲一下下地轻抠着扶手,却并未说出话来……
“是赔偿,懂么?”面瓜上前一步,语气似冰霜,透着沁人骨髓的寒意,“不是打发叫花子……”
陈叫山唇角一弯,对面瓜之话,犹然赞许
没错,这就是争雄争威争面子的时候!
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此时若不争,卢家船帮,日后必受更多****!
此时若不争,万家船帮,将来岂不越发跋扈?
大路容人过,小路让人过,紧节关口处,不容随随便便过!
制敌先制心,扬威先扬气,制心扬气时,怎可唯唯诺诺?
你敬我一寸,我敬你一尺,你辱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今天这事儿,不怕事儿大,还就怕事儿不大!
别说是在你梁州地盘上,那又如何?越是在你梁州地盘上,我陈叫山越是要冲你万家的面子,冲得成,最好不过,冲不成,但就冲的本身之过程,也是给桂香镇的人,给梁州城的人,给所有人一个态度万家船帮狠,难道我卢家船帮就不狠?
你们万家能吃天吸地,你们万家能翻云覆雨,那也要看对着谁:对着旁人,你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但对着我陈叫山,便就是响鼓用重锤,不重不痛快……
剑拔弩张之间,摩拳擦掌之际,陈叫山心中早已经盘算过无数遍就你们这几十号人,手里皆是不冒火的家伙,便是再给你们添几十号人,对于我们来说,都不够塞牙缝的!
你万洪天万老板,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给我陈叫山一点颜色看看么?
好嘛,好嘛,我与其等着待着看颜色,不如借着今儿这事儿,主动来接颜色!
我还就不相信,你梁州城四平八稳,能比得过太极湾的天险?你万家不可一世,还能比日本人更难缠筋?
陈叫山唇角一弯,疾速地将诸多念想,在脑海中过滤着……
万青林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此时不发飙,何时才发飙?
可是,陈叫山不是软货怂包,别的都不提,单就“陈叫山”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敬畏,让人生寒的!
倘若现在就发飙,能有几分胜算?
倘若现在不发飙,众目睽睽之下,我堂堂万家大少爷,岂不是脑袋装进了裤裆里?
万青林犹疑之际,拳头暗暗攥紧,胸膛一起一伏,正待说出话来,未料,肖统领却提前发飙了……
肖统领脚边刚好有一块大洋,便将手里的钢刀,一伸,刀尖略略插入大洋底下,猛一挥刀,“嗡”一声长响,大洋便被挑飞出去,直直飞向陈叫山……
“呼”
陈叫山袖管带风,潇洒一扬,将大洋稳稳当当地捏在了手指间!
“让你们用手捡钱,不是用刀!怎么,今儿还非得跟我陈叫山玩刀不成?”陈叫山猛地站起身来,冷冷一笑,将那块大洋,重新扔回到地上,“叮啷”一声响,那大洋在地上打着转,一下下地闪烁着明光,忽一明,忽一黯,终于,平平摊展在地上了……
“今儿你们不把这些钱,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恐怕,你们出不了这店门……”说话之间,陈叫山牙根咬合着,鬓角上的发丝,似乎都被带动起来,形如一根根钢针一般,硬硬撑撑,欲炸欲飞,“丁是丁,卯是卯,我陈叫山说话,从不打晃……”
所有执刀的,全都将刀扬起来了!
所有执枪的,全把枪亮出来了……
“蹬鼻子上脸了吧?给脸不要脸是吧?”万青林忽地从后腰摸出手枪,指向陈叫山……
“谁敢动,谁动老子打死谁”鹏天一声怒喝,将手枪朝前伸了一伸!
陈叫山鼻子里喷出一股冷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直直看向了万青林,那眉意,那唇角,那侧首的角度,有无尽之不屑,之蔑视,“万青林,不是我笑话你,就凭你,跟我玩?你还不够格……我再重复一遍,你们今儿把这些钱,一块一块地捡起来,咱井水不犯河水,你好我好天气好,如若不捡,那……”
“我捡我捡我捡,我来捡……”陈叫山话未说全,张五爷实在绷不住了,连连说着软话,蹲下来,一块一块地捡着地上散落的大洋……
“兄弟们,给我上”肖统领晓得,此时此刻,自己绝对要表现出英勇无畏的!在万少爷面前,在张五爷面前,在徐掌柜面前,有尿没尿咱憋着,有胆没胆咱都大胆!
但那些手执钢刀的万家护院兵勇们,心中却清楚得很:你肖统领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想在少爷面前逞威逞能逞英雄,也不能拿我们的命,当垫背的吧?人家手里都是冒火的家伙,我们往上冲,怎么冲,白白送死啊?
由于地上的大洋很分散,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张五爷便蹲着走路,兀自低头捡钱,不愿抬头,也不敢抬头……
徐有顺和瘦高伙计,看见如今这场景,裤裆都快嘀嘀嗒嗒了,徐有顺嘴唇哆嗦着,便要上前同张五爷一起捡钱……
正在这时,万青林手里的枪响了“……”
陈叫山起先一直定定看着万青林,自己并不急于从后腰拔枪,是为静静定定地观察着万青林,控制着万青林……
万青林见方才肖统领一声令下,万家护院兵勇们,却吓得不敢冲锋,已然觉得万家的颜面丢尽,手里的枪便开始微微晃动了起来……
陈叫山晓得万青林的心境,更晓得万青林即将开枪,电光火石间,陈叫山已提前一闪身,侧跃而起,在空中,从后腰里拔出了手枪……
枪声响过,子弹没有打中陈叫山,却打中了徐有顺!
徐有顺刚朝前走来,准备和张五爷一样,蹲下身子去捡钱,可一步才迈出,身子还没有蹲下去,万青林的子弹,便射了过来,正中徐有顺的肩膀,徐有顺身子一歪,跌倒了下去……
几乎同时间,徐有顺的身子摇晃着,还未跌至地面上,陈叫山侧跃腾身,劈脚扫踢,将万青林的手腕踢中,万青林的手枪,高高扬飞……
悬空中,陈叫山伸臂一接,稳稳抓过万青林的手枪,甫一落地,同时两把手枪,全架在了万青林的脑袋上……
瘦高伙计赶紧过去扶徐掌柜,手刚到,便感觉徐有顺的肩膀上血流如注……
张五爷在地上捡着钱,不愿抬头,也不敢抬头,可忽然听见枪响,听见陈叫山腾跃踢腿,裹挟而起的风动之声,不得不抬起头来,一看,身子便歪斜一下,整个人吓得瘫坐在地,手里捡到的钱,又一下散落在地,“骨碌碌”地翻转着,滚动着……
“吁”
店门外,突然响起了哨声,尖锐而响亮,似能划破长空一般!
紧接着,便是一阵“啪啪啪啪啪啪”的跑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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