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乐州,已有数日,每天晚上做梦,陈叫山的梦境,仍回萦着西京之行的许多影像,杂乱无序,恍恍惚惚
漫天飞雪中,迷失了方向,环顾四遭,寻不到去路……
秦效礼穿着黑色披风,站立在正午的阳光下,眼神坚毅……
济源盛前店里一排排的货柜,轰然倒下,货柜上的瓷器,碎裂迸飞……
白爷一头白发,在火把照耀下,闪着银光,白爷坐在歪歪斜斜的椅子上,兀自洗着脚,盆里有一截草茎,悠悠晃晃……
三个人的手掌,我叠你,他叠我,韩督军,陈叫山,秦效礼三人的手掌,叠合在青铜宝鼎上,宝鼎纹饰的凹槽里,冰冰凉凉,三个人却相互感受着温暖……
躺在古戏台上的岩井恒一郎,忽然一跃而起,狠狠抱住了自己,死不松手!
十位江湖兄弟,整整齐齐站立在路边,弯腰,低头,喊一声,“陈大哥,一路保重!”
转身回看一刹那,“轰”一声巨响,骆帮主魂飞魄散……
程曜发将“千毒迫”洒在自己肩膀上,万千只蚂蚁在噬咬一般的感觉……
一碗碗的老酒泼去,月光下,星光下,白绫与红布飘摇着,阴阳法师左手拂尘,右手桃木剑,遥指天穹,一声声召唤,“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骆帮主和七庆的骨灰,被带回乐州后,王铁汉将七庆的骨灰要了去,埋在了铁匠铺的花坛里……而依照骆帮主老伴的意思,骆帮主的骨灰,被带到碾庄码头,撒尽了滚滚东流的凌江里……
西京一行的诸多变故,夫人已然全知晓,沉默许久,没说出什么话来,末了,只是交代禾巧,“让柳郎中给叫山开几副药,好好调理将息一下……”
吴先生来乐州后,住到了唐家庄,与唐嘉中常常沿着虚水河散步,显得悠哉惬意。(m首发)
倒是薛静怡在卢家大院住下后,整日在房间里呆着,哪里也不去,卢芸凤原本想带着薛静怡四处转转的想法,只得一再搁浅……
让陈叫山感到惊喜的是,卫队兄弟们在唐老爷的教导下,舞龙技艺精进,鹏飞舞龙头,大头、二虎、面瓜随之,鹏云舞龙尾,腾挪闪转,脚步灵动,拧转有序,常海明握着龙珠,引领穿梭,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而让陈叫山忧心的事儿,却是很多,其一,面瓜向陈叫山汇报说,姚秉儒想在太极湾建酒坊、纸坊、窑场、布坊等,即便砸锅卖铁,也是缺钱!
其二,在北山一带神出鬼没的土匪,并不是太极湾的人,但究竟是谁,没人说得清!
其三,夫人找陈叫山谈话,要让陈叫山当船帮的大帮主,陈叫山觉得自己兴许不能胜任,说他愿意当个副帮主,让侯今春当大帮主,可夫人不同意,侯今春心里也为此极不高兴……
其四,有各处的媒人,来给陈叫山说亲,陈叫山心思烦乱,可再烦乱,也不好拂了人家上门之好意,只得哼哼哈哈……
其五,陈叫山曾托付小山王高雄彪,为卢家正月闹耍耍,设计社火。陈叫山一回乐州,便托鹏天和常海明去了高家堡,探问消息,高家堡的人却说高雄彪出了远门,究竟去哪里,何日回来,一概不知……
其六,必悦楼的方老板,在梁州城里开了一家必悦楼分店,梁州大船帮的帮主万洪天,常去梁州必悦楼喝酒,几次半醉之时,说着酒话,说迟早要给卢家大船帮一点颜色看看……陈叫山不惧万洪天个人,然而船帮对船帮之纷争,自己毕竟没有经验,万洪天到底要放什么幺蛾子,自己心里还真没底……
其七,此前经过红椿木事件,照理说,卢家与孙县长、保安团余团长、萃栖楼何老板,已然结下了梁子,可陈叫山甫一归来,这些人却纷纷前来接风洗尘,笑意盈盈,恭恭敬敬……在陈叫山看来,那些笑容背后,皆隐藏着虚伪和阴谋……
唉,不去想了,再多事情,终要经过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想着,陈叫山长长吁了一口气,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叫山洗了把脸,刚用毛巾擦着脸,禾巧端着一碗药来了。
“给趁热喝了,喝了再吃饭,空腹最有效……”禾巧将药碗递过来,陈叫山接过来,刚浅浅一口,便苦得直皱眉,禾巧便说,“你大口喝,我带着冰糖哩……”
陈叫山将一大碗药喝干,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吐着舌头,连连用巴掌扇……
禾巧摸出一个绣着翠竹的小布囊,解开口子,里面的冰糖一粒一粒,像钻石似的闪着亮光,陈叫山刚要伸手去捏来吃,禾巧却一转身,将冰糖藏在了身侧,“你把嘴张开就行了……”
陈叫山嘴巴圆圆张着,夸张地喊着,“啊”
禾巧低头在布囊里挑冰糖,似乎她要挑一颗最大最甜最好的冰糖,喂给陈叫山,捏了一颗不满意,再又捏一颗……
禾巧低着头,专注挑冰糖的样子,使陈叫山想起禾巧看书的样子,写字的样子,为夫人研墨的样子,只要专注时,禾巧都是这个样子,刘海儿须须,弯弯罩着了细细眉毛,睫毛忽闪闪……
禾巧终于挑好了一颗冰糖,说,“嘴巴张大,眼睛闭上……”
陈叫山乖乖照做了,眼睛闭实,嘴巴张得更大了……
禾巧看着陈叫山闭眼张嘴的样子,了下嘴,唇角扩出一小弯儿,故意又后退了半步,她要把冰糖丢进陈叫山的嘴里去……
禾巧轻轻一丢,冰糖飞了出去……
恰在这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高喊,“陈叫山还在睡懒觉啊?”
这一声高喊,惊天动地的,除了三小姐卢芸凤,还能有谁?
一瞬间,陈叫山眼睛睁开了,嘴巴却合上了,禾巧丢出的冰糖,正正砸在陈叫山嘴皮上,一弹,朝旁边蹦去,陈叫山急忙伸手一抓……平素武功神奇的陈叫山,在此际抓冰糖时,却使冰糖在手掌心跳了三跳,方才抓住……
“三小姐,早上好……”禾巧转过身,向卢芸凤微微弯腰……
卢芸凤今儿穿了一身西洋衣裳,西洋大摆裙,两手背在身后,肩膀一拧一摆地走过来,陈叫山不禁感慨,这程曜发的药,还真是管用,三小姐现在哪里还有一点胳膊挨过子弹的样子?
“禾巧,是你啊……你在这儿做什么?”卢芸凤昂着头,卷卷的头发,一律朝上梳了去,戴着一个波浪起伏的发卡,显得头发上形成了凸凸凹凹的形状来……
卢芸凤一低头,看见了禾巧手上的小布囊,布囊里的冰糖,不由分说,伸手抓了一颗,塞进了嘴巴里,连连吸溜着,“这冰糖还真甜……”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一声,“陈队长,上回说那闺女,我也不中意,这回我给你说了个好的……”
陈叫山见是苏媒婆来了,倒吸一口凉气:今儿这是咋了,都赶趟哩么?
陈叫山手里握着那颗冰糖,转过身去,将冰糖塞进了嘴巴里,便去端板凳、椅子,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冰糖,“来来来,都坐,都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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