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船帮老大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相思

?    陈叫山和三旺、鹏飞,在苏爷及两位乡亲的引领下,一步步朝白龙洞深处走去……

  

      前行不远,岩洞上方垂下无数个石柱子,形如倒吊的宝塔,上墩粗,下梢细,石棱尖尖,如刀戈林立。【】而地面又隆起高包,一上一下,相互挤压逼仄过来,使得人穿行的空间愈小,须弯腰下蹲,方不至于被倒悬的石柱尖尖,戳到脑袋上,挂到背着的陶罐上,个别之处,甚至须爬着通过了……

  

      一会儿猫腰,一会儿蹲,一会儿爬行,一会儿站,手里举火把,背上背陶罐,一行人的前行速度,仅比蜗牛快上那么一点点……

  

      洞里幽黑无比,若无火把照亮,人便完全成了睁眼瞎,最黑的黑夜,也比不上这般幽黑……

  

      而山洞之外,却是艳阳高照,上午的太阳,镶着亮亮的金边,无数细密的金针,穿空射下,射得人头皮发紧,射得人不敢望天……

  

      取湫队的其余兄弟,守在滴水岩前的草地上,或站或坐,或蹲或躺,百无聊奈。

  

      常海明尽管衣衫被汗水打湿,仍旧抱着两挺机枪,这里一转,那里一站。七庆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截铁杆草,闭着眼睛,只觉着常海明的影子,一会儿晃过去了,一会儿又晃到自己眼睛上了,便说,“海明哥,坐着歇会儿,赁大的太阳,你也不嫌热得慌……”常海明便盘腿坐了下来,两挺机枪分放在膝盖两侧。大头用草茎编了两顶遮荫帽,自己戴了一顶,给常海明丢来一顶,“海明哥,戴着,瞧这狗日的日头,贼他娘晒人啊……”

  

      滴水岩上空的太阳亮晃晃,太极湾的太阳亮晃晃,泥瓦岭的太阳亮晃晃,九岭十八坡的太阳亮晃晃,顺风店的太阳亮晃晃,高家堡的太阳亮晃晃,五门堰的太阳亮晃晃,柏树寨的太阳亮晃晃,乐州城上空的太阳,也是亮晃晃……

  

      卢家大院上空的太阳,亮晃晃地照着,一束金亮的阳光,照在西内院门上的“太平一方”牌匾上,“方”字上面那一点,愈发闪耀着金光,像一块小小宝石。()陈叫山领着卫队兄弟们取湫这么些日子,毛蛋几乎天天都会搭个板凳,用抹布来擦一擦“太平一方”牌匾,擦久了,哪天若忘记了擦,师父魏长兴便会提醒,“毛蛋,毛蛋,干啥哩?今儿还没去西内院吧?”

  

      毛蛋今儿刚刚擦过了牌匾,将长板凳放回西内院,将铜盆里的脏水,泼给了院墙跟前那棵大核桃树,端着空盆,将抹布搭在肩上,哼着小曲儿,朝伙房走去。

  

      刚拐过巷角,毛蛋见杏儿正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正午的阳光,在她黑辫子上滑动着七彩。

  

      “杏儿,你这是上哪儿去?”毛蛋站在原地,见杏儿走得极快,料想她有啥要紧事哩。

  

      杏儿走到毛蛋跟前了,步子忽一停,瞪了毛蛋一眼,“我找夫人说事儿去……”

  

      杏儿头略一低,瞥见毛蛋手里的铜盆,一脚朝铜盆上踹去,铜盆被踹得飞了出去,“当啷”一声,砸在巷道的青砖墙上,反弹回来,滴溜溜地原地打着转,“咣当”一下,倒扣在地上了。

  

      毛蛋不明白:杏儿这是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有啥气,就说嘛,跟一个铜盆较个什么劲?毛蛋一步过去,将铜盆拣起来,在自己裤子上一下下擦着盆沿沿上的灰尘。

  

      “我说你天天去擦牌匾,累不累,烦不烦啊?”毛蛋还未开口说话,杏儿倒先说上了,“你就是把那牌匾,擦得能当镜子照,陈队长他们就被你擦回来了么?”

  

      “不是……”毛蛋刚想大声争辩,看见杏儿那气呼呼的表情,声音便又低了下去,“我擦牌匾,跟陈队长他们啥时候回来,没啥关系,可是……”

  

      “行了,忙你的去吧……”毛蛋话未说全,杏儿便一摔黑辫子,又朝前走去了。

  

      这疯丫头……昨个早上在布衣房遇见她,还都好好的,今儿这是咋啦?谁又踩了她猫尾巴了?毛蛋立在原地,用抹布将铜盆一圈圈地擦着,并用嘴朝上呵着气,心里边却一阵嘀咕……

  

      女孩儿家家的心思,呆头呆脑的毛蛋,又怎会晓得?

  

      女孩儿家家的心思,很多时候,只能跟同样是女孩儿家家的来说。

  

      杏儿有了心思,总是第一时间跟禾巧说,禾巧有了心思,却是逮个合适时机了,才跟杏儿说,而且,有些心思是直了说,有些心思,则是拐着个弯儿地说……

  

      昨个下午,陈叫山在滴水岩苏爷家里,脸红脖子粗地吼唱秦腔时,三百里地之外的卢家大院布衣房里,杏儿和禾巧,两个女孩儿家家,正在聊着天……

  

      秋凉了,布衣房的老妈子们,正忙着为卢家的佃户、家丁、杂役、丫鬟、船帮兄弟们准备着换季的衣服。杏儿最擅长包纽襻,用一个小簸箩,装了些纽襻,跟禾巧坐在男衣房的门口,一针针地包纽襻。

  

      禾巧不会干包纽襻的活,便在小簸箩里给杏儿挑纽襻,哪个是佃户的纽襻,哪个是家丁的纽襻,哪个是杂役的纽襻,哪个是船帮兄弟的纽襻,禾巧挑着挑着就挑混了。

  

      “杏儿,这种纽襻,咋没见过呢?”禾巧举着个黑色粗长的纽襻,问杏儿。

  

      “这是卫队的秋衣纽襻,陈队长他们穿的……”

  

      禾巧头一低,不说话了……

  

      禾巧将黑色纽襻,团在手里,又摊开手,用手指一下下地捋着黑色纽襻,头低着,刘海儿盈盈,想着心思……

  

      “禾巧,给我个杂役纽襻,禾巧,喂,喂喂……”杏儿拍拍杏儿的膝盖,“想啥哩?”禾巧赶紧“晤”了一声,在小簸箩里一阵翻找,可手在动着,心却没在小簸箩里,翻了半天,也没翻着杂役纽襻。杏儿却伸手一捏,便捏到了一个杂役纽襻。

  

      杏儿将针举起来,在鬓发上掠了一下,低头又穿包起纽襻来了,猛一侧首,看见禾巧眼神怔怔的样子,便一脚踩在禾巧的脚上,“禾巧,你在想陈队长?”

  

      禾巧急了,一把捏住杏儿的脚腕,“鬼丫头,乱说啥哩……”

  

      “哟,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当我不知道哩……自打陈队长他们去取湫,听毛蛋说,你没事儿就去扫西内院,你说,卢家这么多杂役,西内院的地,轮得着你扫么?”

  

      “死杏儿,你还说是吧?”禾巧抓着杏儿的脚腕,一拉,杏儿在小板凳上坐不稳了,身子一歪,手里的针差点便戳到了手指上。

  

      杏儿将纽襻和针线,朝小簸箩里一丢,两手扶住地,猛地一收脚,摆脱了禾巧的抓控,“禾巧,你怕啥?这儿又没别人,就咱俩……你给我说说,说说,你是咋想陈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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