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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指甲真好，棘铁木都抠得动。”陈烛一笑眯眯地说，迪七平却悚然一惊，为什么这家伙如此淡定？无知？不对，杀妖的人怎么会不认识妖类，不懂得妖王独特的茧化状态？况且早有传闻说这家伙便是那个常年盘踞神临岛资格院妖类理论学和妖类实战学排行榜两个第一名的神秘新人王。
“你一定有办法了对不对！”迪七平觉得自己想到点子上了，于是很肯定地指着陈烛一的脑门说。
“错啦错啦，我能有什么办法？单我目测的妖王就不下百只，如此规模的血鸦群绝不是靠一只茧化妖王便能阻下的……”陈烛一看着渐近的“黑天”，留一个后脑勺给迪七平。“这是《古妖奇闻录》里的‘噬天’之阵啊，‘噬天一出，万生俱灭。’少则千万，多则无数的血鸦向你涌来，天下间谁人能挡？铁臂神躯、崩天裂地的修罗傲鸣皇挡不住，长剑一扫、百里裂折的鬼剑休斩崖挡不住，振臂一挥、流炎寂世的奥术师释灵童挡不住……他们这些闻名天下的英雄都挡不住，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挡得住？”陈烛一幽幽地说，声音说不出的悲凉凄绝。
“那我们死定了？”迪七平反而平静了，能死在这种连传奇人物都难逃一死的阵里，他觉得也不是太糟糕。
“也许吧，我们此刻能做的唯有举杯痛饮，畅叙各自人生之遗恨！”陈烛一又转了回来。
“可……我没什么憾事啊！”迪七平看着陈烛一的眸子犹豫了下才说。
“是么？”这下轮到陈烛一愕然了，他挠了挠头，“那就听我说故事？”
“好。”迪七平点点头，袖中居然又掏了十几瓶酒隔放在船舷上，“我为你拔塞……”
“喂，我说怎么忽然就遇到这种倒霉事了？”虽然知道自己必死，迪七平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没法不问一问，因为悬空船左右两边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片天！一面白云翻滚，望眼无际；一面黑鸟遮天，除了它们的小红眼就没有其他颜色了！而以这艘世间难得的速船没有逃出这种窘境，反是黑天越来越大，鬼知道这得需要多少鸟才能造就这样的天空。
“这个嘛……”陈烛一一愣，他正在讲半月山的那次没有妖王的百万级血鸦侵村。凭这些血鸦是杀不死他的，只是迪七平就难逃此劫了，所以作为秘密的交换，他把自己深藏的往事讲给迪七平听，“书上记载的‘因’有两种，一是它们进行族群迁徙，不过这个我想是不可能的，因为前提是妖山域的生物即将灭绝，二是它们感知到了危险，所以一起逃跑。”
“还有什么能让这种叫人绝望的东西感到恐惧呢？”迪七平双手扶栏，喃喃地说。他的双颊微红，十八个酒瓶已经有十五个见底了，而绝大多数的时候是陈烛一唾沫横飞地讲故事。
“它就要来了哦！”陈烛一将瓶中酒一饮而尽，轻轻地把空瓶子置于船舷之上，青黑色的苍冥鹰靠着他脖颈瑟瑟发抖。
“谁要来了？”迪七平的话已在嘴边却被紧扼口中。仿佛锯齿划过铁片的声音伴随琉璃被巨力击碎的声音猛然出现，一道狭长的橙色光芒在他视野左端刹那间划过黑天消失在他的视野右端，所过之处留下一条红色的血线，就像是他脑中一道疾速的闪电，他呆呆地看着甚至忘了用目光去追逐。
“发什么呆啊？这只是前奏！真正的裂天之音还没有来！快把耳朵塞上！否则这么近的距离你会变成一个傻子！”陈烛一翻身来到迪七平身旁，用手指把他耳朵堵上。
和迪七平不同，陈烛一是看着这道橙芒出现的——它冲破界限从吞噬一切的虚无中窜到人间，带着橙色的利芒，划过黑天后，带着逐渐淡化的血芒，而血芒之后是……碎裂的天空及贯彻整个天空的天空的呻吟！那些黑色的、蜘蛛网一样蔓延的裂隙从渐变为黑色的血芒中扩散开来，最后吞噬了黑色的天空！它们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黑线割裂，断翅残羽纳入虚无，整个天空被血染红了，妖王也逃不过这样恐怖的界之裂隙。“噬天”的妖阵第一次被挡下了，就像黑色的潮流入无底的洞。
“这是，这是……”迪七平耳中最后的裂天之音远去，他看着已然寂静的天空舌头都在打颤，他一辈子也没看这样的场景，谁能想象刚才还是屠宰场一样的血色天空此刻被洗过一般干净明丽呢？
“神息啊！”陈烛一松开迪七平的耳朵，放开缩在自己颈窝里隔音的烛二。
“是啊，呵呵，是神息呐！”迪七平深吸一口气终于是平静下来了。“天下又将大乱。”他转头去看陈烛一，却发现这家伙耳中各有一条凝固了的、蜿蜒的红色血线，白衫双肩处更是血迹斑斑，“你的耳朵？”
“扎烂了，不然现在站在你面前就是个傻子了，那样的话可能比较麻烦……”陈烛一无所谓地说。耳朵已经愈好了。
神息飙过天空的极致速度是人类达不到的，在这种速度下，空间都在它划过之后才缓缓裂开更不用说撕裂空间的声音了。迪七平所听到的声音不过是远方传来的，神息划过悬空船面前的血鸦群时的裂天之音足以将绝大多数人震死。
“看来你也不似谣传的那般冷漠。”迪七平躺在甲板上，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竟让他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这艘悬空船还依然疾速地破云进行着，船师没有多大的事，顶多在底舱抱怨外面那些奇怪刺耳的声音，双层棘铁木构成的船壁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
“嗬，谁知道呢？”陈烛一依然双腿悬空地坐在船舷之上，手握最后一瓶酒微笑着眺望远方，那是神息消失的地方……
神临岛，天师塔。
“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秋道风看着极远处缓缓隐没的黑色裂隙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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