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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外婆的乡村逐渐消隐于大山深处,拷问灵魂的声音也渐渐淡化为山峦旁的一抹轻雾。另一个声音在梦坷耳畔响起: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前路如何漫长艰难,定要破釜沉舟把梦想实现。
梦坷来到传销大院,院内传来激烈而又嘈杂的争吵声,巨大的声浪顺着院墙翻涌出来,震人耳鼓。这次吵架比前几次凶猛多了,梦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里的吵架怎么跟软件一样,还定期升级。”
梦坷跨入院内,看见两拨人马或坐或立,分成两个鲜明的阵营,在刘姐和丁总领导下唇枪舌剑,交锋异常激烈。还有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湿着头发伏在地上嘤嘤啜泣。
刘姐左手插腰,右手指着以丁总为首的那一帮人,厉声叫骂:“你们这帮臭男人,不知道你们到底缺什么?缺女人吗,天天泡妞偷情夜夜找小姐;缺钱吗,每天花天酒地花钱赛流水;缺力吗,成天打架斗殴欺负弱女子;缺爱吗?团队里的姐妹每天为你们洗衣做饭递送温暖。然而,偷看女人洗澡的无耻行为却在这里频频上演,反咬一口破坏团结的勾当也在这里屡屡出现。原来,你们缺了团队的信仰、江湖的义气,你们缺了做人最基本的良心。结果你们都成了人渣中的极品!”
丁总略带苍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怒声道:“够了!不要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们不要脸的资本。再骂,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刘姐立马回击到:“就骂你们怎么了?你们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啊,谁都得惯着你!?你们这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礼少德短命缺心的臭男人就是该骂、该打、该杀、该死,就是欠损、欠啐、欠捶,欠教育。”
丁总怒极反笑道:“吃饱了撑的满嘴放屁,你留着点屁朝天上放也能补补臭氧层呢。再他妈骂人,我会把我39码的鞋拍到你52码的脸上。”
刘姐又欲回击,看到愣在一旁的梦坷,晓得梦坷挖到了人头,便撤下骂阵,示意梦坷随她到办公室办理交款手续。刘姐这边由一名脚穿高根鞋的乡下妇女接替刘姐继续开骂。
刘姐一边铁青着脸开单,一边嘴里兀自嘟哝着骂个不休。
梦坷忍不住说:“都是一个团队,都是一块创事业的,干嘛非要这样?”
刘姐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老丁那帮人做得过份,谁也不愿这样。偷看小女孩洗澡不说,被我们几个姐妹撞见,死不认错,还反咬一口,说我们几个姐妹到他们宿舍意欲行窃,他们宿舍啥也没有行窃个毛蛋啊。”
梦坷心想,这只是矛盾爆发的导火suo。真正原因是争权夺利,分赃不公而已。
刘姐接着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该分家了。缘份走到了尽头,放个屁都是分手的理由。”
室外的骂阵仍在继续,高跟鞋骂战不输刘姐,其秽言秽语比起刘姐更俗更猛:“我说老丁,你妈卖B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他妈就是小鬼子撤走前留下的种,你那可怜的野鸡老娘八十岁怀了你,还得出来工作供你吃屎喝尿,你他妈还像野狗一样乱吠。”
这话真把丁总骂怒了,丁总喊了一声:“打死这帮B养的”。抓起一只马扎砸了过去。
马扎擦着高根鞋的头皮飞了过去,“砰”地一声砸到办公室虚掩的门上,门被砸开,把梦坷骇了一跳。
刘姐眼中寒光一闪,抓起桌上的一把裁纸刀装进兜里,狠声说:“跟这帮杂种拼了!”说着就冲了出去。
此时双方你撕我打,一片混战。
刘姐和丁总捉对儿厮打。丁总竹竿似的长臂占尽优势,刘姐近不得身,反被丁总左一拳右一拳打得满眼金星乱闪。
丁总口里还喊“我左勾拳,右勾拳,勾出你妈气管炎”。
高根鞋见刘姐吃亏,脱下自己钉了铁掌的高根鞋,握住鞋尖跑到丁总身后朝丁总的秃头猛敲,“缸缸”直响,口里还喊:“打死你这个贼秃驴!”
丁总吃痛护头,转身一脚踹在高根鞋胸口,高根鞋应声倒地,哎哟哎哟叫着,半天起不了身。
刘姐趁机上前,双手变成猫爪,挠得丁总满脸是血。
丁总抓住刘姐双臂,把刘姐按在地上,脚踩刘姐长发,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打得刘姐满面生辉,鼻血都飞了出来。
刘姐终于掏出裁纸刀,在丁总胸前划了一道带血的口子。吓得丁总嗷嗷直叫,跳起来转身就逃,刘姐挥舞着裁纸刀在后面疯狂追赶。
拳打脚踢变成了刀光剑影,一场火拼就此展开。
在打斗中双方纷纷寻找趁手的家伙。曾给小白脸洗脚的络腮胡也不知怎地,跟小白脸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两人冲进厨房,络腮胡抢到一把菜刀,小白脸抄了一个平底锅。刀砍锅当,叮叮嘡嘡。小白脸一个闪避不及,菜刀劈中左臂,白花花的肉翻了出来,血洒在地上,洒成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桃花。
躲在室内的梦坷从门缝看到院内打得昏天暗地,星月无光。咒骂声,啼哭声,玻璃碎裂声,人摔倒在地上的“扑通”声,甩耳光的“啪啪”声,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发出的“砰砰”声,绪多声音搅在一起,搅昏了梦坷的大脑。在梦坷惊恐的眼球上,有如电影慢镜头一样,清晰地映照出鞋子和砖头在空中缓慢的飞舞、碰撞;一只拳头一格一格地挥出,几颗牙齿与一串血珠从女人口里一粒一粒地飞出,牙齿在空中翻滚;女人变形的尖叫与玻璃破裂的声音搅在一起,带着血滴的玻璃渣在空中飞溅、闪光……
远处飞来一把剪头,“垛”地一声钉在门上。梦坷一激灵,吓得清醒过来,赶紧把门反锁,背部紧帖在门后,心里通通直跳,内心与身体在绝望中不住地发抖:这是一个什么大家庭一样温暖的团队?扯下温情脉脉的面具,纯粹一个黑社会!
在内心深处,梦坷早已意识到这只是一场赤裸裸的分赃游戏。梦坷的灵魂常在理智的劝导下挣扎,但还是被可耻的欲望一步步地占领了心灵高地。梦坷蜕变为一只扑向烈火的蛾,扑向命运在暗处布下的诱惑。这次血肉横飞的场面让梦坷彻底清醒了。梦坷萌生了宁可血本无归也要退出的念头。
在梦坷六神无主七魂出窍之际,大舅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训斥,咆哮着要毙了这个卖了良心的外甥:“你骗谁不行,偏要骗你外婆!你干什么不好,偏要去干传销!念了那么多年书,全念到狗肚子里了?你外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毙了你!”
大舅外号“大炮”,吼叫起来当真是万炮齐鸣,重磅炸dan钻进耳道狂轰乱炸,炸得梦坷魂魄俱散。
原来就在一个小时前,颇有孝心的大舅给外婆打电话问安,闲聊中外婆直夸梦坷的孝顺,还提了一句发展下线之事。大舅一听外孙忽悠到外婆头上来了,这还了得,顿时头顶火光乱闪,忍不住埋怨外婆两句。
姥姥清苦一辈子,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听大舅说近四千大钞一下丢进火坑,姥姥心一急,血压飙升,晕倒在地。正巧二舅来了,把只差临门一脚的外婆从阎王殿前拽了回来。
梦坷得知最疼他的外婆被他气倒了,含着泪水喃喃自语:“外婆,坷儿对不住你。”
大舅听到手机那边传来隐隐的喊杀声,惊问何故?梦坷把双方的火拼告诉大舅。大舅指示梦坷查看有无后窗,马上逃脱。
梦坷这才注意到室内后墙有一小窗,连滚带爬地从小窗翻了出去,仓皇得像战场上的逃兵。梦坷跨上停在院外的摩托车,向村外飞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梦坷在村口看到一溜警车拉着警笛向梦坷指定的方位呼啸而去,梦坷明白自己这两个月的心血付之东流,创业的梦想只是一场水中月、梦中花;梦坷还明白这注定是一场只有败局毫无胜算的人生赌博,赌注是盲目的青春和原本洁净的灵魂。梦坷最后所收获的,惟有刻骨铭心的教训和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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