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位雨煜公子脸色凄绝如鬼,墨书本想劝导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从来最伤人的莫过于岁月,多少恩爱在岁月下辗作尘,多少情意在岁月中凋零成风,一眨眼过去了数万年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故土被占,同胞被辱,这一万年,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大梦,醒来却已经沧海桑田,一切已成定局,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他除了恨,除了痛,又能奈何呢。
发丝撩过眼前,墨书伸手拨开,不知何时忽然棋局中多了一阵风,而墨书看不见的是,有一个他们看不见的人,正站在雨煜的身旁。
雨煜直觉得手中一紧,身边便多了一个人影,两人无声地用意念交谈着。
“先让他们出去吧,你想让他们看到你这么失态吗?”突然出现的声音说道。
雨煜勉强定了定心神对墨书说:“小兄弟,我失态了,我先送你们出去吧,山顶,应该有人在等你们。”他说完不等墨书回答,一挥手,就把所有人送出了棋阵,他怕晚一秒,他就会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声大哭。
人一走,雨煜刹那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蹲了下来,红了眼眶,哽咽了咽喉,千言万语,却不知怎么说出口,他更不知道,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他要怎么面对这一场由他引起的灾难。
他身旁的身影显出了身影,是一个俊俏非凡的公子哥,只是他的身体,却如同颜如玉一样,带着透明感。
“雨煜,不要自责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想办法补救吧。”那人也蹲下来拍着雨煜的肩膀说道。
“司徒,我怎么能不自责,他们不知道青帝为什么这么恨我们玄武族,难道你也不知道吗?如果,如果我当初不那么毅然地拒绝青帝,给双方留点情面,如果我当初不是那么任性,如果我当初不躲进来,如果……”雨煜几乎泣不成声,他的叔伯长辈,都战死沙场,他的兄弟姐妹,可能沦为战俘,现在他的晚辈子孙,代代为奴,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你让他如何不恨!
司徒叹了口气,如果你当初不那么任性,是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世界上又哪里来那么多如果呢,况且,难道没有你的事情,青帝就不会起兵吗?他就会放弃自己的野心吗?想来不会吧。
至多不过是成功之后不会对玄武族百般苛刻而已,可是从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战败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呢,还是你觉得你那些长辈不会违抗青帝呢?
想到那群老头子倔强的性格,司徒摇摇头,战死易,让他们俯首称臣难啊!
既然即使没有你,到头来,依然会是战争,依然会是兵败,玄武族依旧会沦为阶下囚,你又何必如此苛责自己呢。
事已至此,司徒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没有用,司徒不再多费唇舌,只是一直站在在他身旁,陪着他。
过了良久良久,久到几乎让人以为又过了几个世纪,蹲在地上一直啜泣的人影,才终于红着眼,抬起头,坚定地说:“司徒,我要出去,我要去看看我的子孙,我要去挽救我所犯下的错。”
“好,我便是舍了这一身,也要陪你走一回。”司徒点点头又转到另一个话题:“你对这个小兄弟怎么看。”
雨煜站了起来,平静地说着他对墨书的判断,只是兀自起伏不定的胸膛,暴露了他的情绪。
“看得出他真的不会下棋,可是偏偏就是那一招招的昏招臭招,却在我的手下坚持了一个时辰,算是进步极快了。”雨煜顿了顿又说:“最重要的是,他看出来了我对应龙小子的杀机,明明局势那么凶险,一匹马必定要比一个卒走得快,却还是情愿让自己的朋友来冒险,也不想让应龙小子出来丢了性命,更难得的是,他跟应龙小子,明明就不熟络,完全不是出自情意,而是不想让一个无辜的人送了性命,这等仁义之心,实在难得。”
“所以你就故意放水放过他了?”司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雨煜微有些脸红:“我只是事先说过,只要他接近我就算他赢了,他能接近也是他的本事。”
“所以你就趁他们没发现,故意把已经将军的那匹马弄没?”司徒继续调侃他。
雨煜不再接话茬,只是这么被一打趣,他的情绪倒是舒缓了不少,他这才如梦初醒地想起来:“糟了,我忘了问他的名姓,他说玄武王族要么死伤殆尽,要么隐居海外了,那他难道不是玄武王族?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知道,想知道你问他去啊。”司徒一摊手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边雨煜垂头顿足地懊恼自己还没问清楚就放墨书走的时候,那边墨书又遇上麻烦了。
墨书只见一阵光芒闪过,耳边余音未绝,眼前又是一番风景了,他一出来就左顾右盼,阿胧在,将离也在,应尧庭也没事,很好,看来大家都平平安安出来了。
墨书放下了心,才打量起眼前的风景,昨夜黑暗中,走到这里,还看不分明,就被送进那个莫名其妙的棋局中了。
远方有一轮旭日将升未升,看样子才清晨时分,不知不觉他们在棋阵中,竟然呆了几个时辰,脚下,是结结实实的泥土,眼前是一个极大的石阵,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巨大的石质的棋盘,墨书再仔细一看,这局,正是刚才他们下到最后的棋局。
墨书苦笑连连,出了棋局,才知道自己方才胜得多险,在自己的身边,有一匹敌方的马,已经虎视眈眈准备将军了,可是自己还浑然不觉,只顾着指挥阿胧了,多亏那位前辈刻意放水,不然这象棋,他就是下一万年也下不赢啊。
“走吧,那位前辈说,山上还有人在等我们呢。”墨书定了定神,抬头看看山顶。
应尧庭莫名其妙,山上有人在等他们?他怎么没听到有人这么说。
他晃晃脑袋,怎么觉得神识这么沉重,好像刚刚恍惚之间有很多事听见了却听不清,如同雾里看花一般,让人觉得极不舒服,他又怎么知道,在最后交谈的时候,雨煜虽然一开始不知道玄武族灭族之事,但是他一直对青龙族深恶痛绝,唯恐这个敌方的奸细听到了什么,就把他给禁锢了。
在清晨的照耀下,大家又朝着山顶出发了。
走了一会,墨书转过头看着方将离,她好像听自己讲那些玄武旧事的时候,就有些魂不守舍了。
“怎么了?”墨书浅浅地问了一句。
方将离摇摇头:“只是觉得心里梗得慌,那些玄武族人,真的那么惨吗?”
墨书低语:“谁知道呢,反正书里是这么写的就是了。”他不曾说,其实书里对此事的记载,不过是一句:青帝贬玄武为贱族,代代为奴,凡后世子弟,不得为其平反,违者以逆反论。
可是单单这寥寥几字,就足以看出青帝对玄武族的怒火和极致厌恶,帝王之怒,伏尸万里,这一把怒火足足燃烧了万年,这万年里,不是没有人怜悯玄武之惨,任何一个去过玄武域的人,都会心生慈悲,可是谁又担得起逆反之罪呢,最后还不是让玄武族,这样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死伤无数,饿殍千里,形同人间地狱。
墨书也不曾说,他曾经见过玄武族的奴隶,神情麻木,虽然活着,却没有半点生机,形同行尸走肉一般,他也不曾说,苟叔曾经跟他提起玄武,可是无论他怎么追问,苟叔也只是一声叹息,一切尽在无语凝咽中。
如此种种,无一不表露着,玄武域,是何等的人间地狱。
虽然,他不曾亲眼看过,甚至是不敢去看,看了,你又能如何,揭竿而起,灭了这个无道的王朝吗?且不说他只是孱弱的书生,一个朝不保夕的书生,即使他已经修为擎天,只手可以覆灭山河又如何,一人之力,如何敌得过一国呢?到头来,不过是对这个王朝心生间隙,徒添烦恼而已。
“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下。”墨书错愕地看着方将离,他自己还在想着不敢去呢,结果方将离却斩金截铁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我不敢相信,在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上,我们活得无忧无虑,却还有人活得这么凄惨,若是我有朝一日有机会,即使只有微弱之力,萤火之光,也要去尽一尽。”方将离神色肃穆。
墨书顿时觉得自惭形秽,往日里,多负仁义之名的他,如今,却还不如一个女子来得慈悲。
“你就当是医者父母心吧。”方将离俏皮地朝墨书一挑眉就朝山顶跑去。
“我陪你去。”墨书坚定地说。
少女娇俏地回头,疑惑地问了一句:“啊?”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陪你去,陪你看一看这人间炼狱,陪你去尽绵薄之力。
墨书看着骄阳中奔跑的一抹绿色,坚定地起誓。
风儿吹过少女的身边,又是否会带给她这一句她不曾听到的誓言呢,如果她听到了,是否故事又会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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