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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州之时,柳三变眼见苏妹在编导和演出技巧方面日臻成熟,他决定,无论是为了进一步鞭策她上进也好,还是一雪前耻,投身科场,成全多年的夙愿也罢,他都必须放手。
主意已定,柳三变则心在苏州河妓院,人却时常外出,让苏妹等人难寻其踪迹。
作出决定之初的一日,他刚出了苏州城,一条土路两边全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树木,最有意思的不知是凑巧,还是人为的原因,大树仿若父母,小树仿若女儿,往往是一个大人携带几个甚至更多的孩子,柳三变的脑海里总是附和着如此想法,还赋予了为人父的爱子情怀,便不知不觉地走了下去。
走了多远,他自己也不清楚,信马由缰走来,很是惬意。来到苏州河的一个支流处,柳三变觉得有diǎn口渴,四处张望,并无茶寮可寻,他下到河边,汇合处的水并不清澈,他走了大约二三十步远,蹲下身去,准备掬水解渴。
太阳照在脸上,他发现水面上波光粼粼中的一片金黄,微微闭眼躲避阳光之时,映入眼帘的则是一身金甲的蜻蜓和水中的鱼虾正好构成一副美妙而特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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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风景在柳三变心里,揭示了自古不变的道理,无论是万物之灵的人还是动植物,各有各的生趣,各有各的光彩,各有各的风雅。
蜻蜓的翅膀可以悬停在水面,为自己与鱼虾的嬉戏游玩乃至于对话,提供必备的条件,你可以用尾部或别的部位惹起水面波纹,亦可以在鱼虾接近水表的部位diǎn上一diǎn,形成奇趣,满足奇情之需,仅此而已。
鱼虾亦然。在水世界中任你东西南北,任你深水浅水,任你享受或者躲避阳光,若是羡慕蜻蜓,硬闯蜻蜓的生活圈子,那就不是鱼虾,也成不了蜻蜓。
柳三变想到这些,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掬了一捧水喝了几口,然后。将头低了下去,双手往头上浇水,心里还愤愤地提醒自己,清醒清醒,别在浑浑噩噩了,老小子!
颈项一圈的衣服拧得出水,还不断地往下渗透,柳三变难得去管,这样更好。更加可以刺激麻木了许多年的神经。
他蹲着,将身后的草杆摁倒,一屁股坐在草垫上,然后双手分别行动。慢慢地拔着身前的草,配合着目不转睛地观赏蜻蜓与鱼虾的有趣游戏。
忽然,蝴蝶也来凑热闹,它围绕着蜻蜓飞了一圈又一圈。飞行的弧度时而大,时而小,仿佛在与蜻蜓逗乐一般。
也许蜻蜓的注意力并不在蝴蝶。柳三变想,也许在蜻蜓的心里,压根儿就觉得对于水而言,它比蝴蝶有绝对的优势,蝴蝶的翅膀是中看不中用,沾水的后果就只能是一命呜呼,看来中看的宿命,而它自己断不会如此不堪的。
无趣的蝴蝶飞走了,鱼虾为了躲避阳光也消失了,蜻蜓仿佛寻找盟友似的,飞到柳三变的身边,还企图借他的脑袋暂做休息。柳三变晃了晃脑袋以示拒绝:汝比蝴蝶有优势,难道就敢认为比我柳三变有优势吗?
想骑在我柳三变的头上,没门!
柳三变也顾不了身上的衣服,他在河坎上往宽处挪动屁股,倚靠在一株不太大的桑树上,他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蜻蜓身上,而是据此想着心事。
他对当年科考各落孙山一diǎn都不后悔,他认为怎么都不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考官们有眼无珠,从来都没有睡醒过的糊涂蛋考官们,能看清楚优质答卷的好处吗?
柳三变愤愤之中也有diǎn失望,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糊涂蛋应该告老还乡了吧!尔等贻误了能人的前途和命运,让无能者登上了大雅之堂,即便不到告老还乡的年龄,也该引咎辞职,退出历史舞台!
柳三变的心里还是犹豫的,不用那么狠吧,人家有人家的生存之路,如同蜻蜓、鱼虾和蝴蝶一样。你柳三变不也有自己的路吗?汝混迹于烟花妓院之中,跻身于三教九流之列,把剧场当作人生的游乐场,还行,就如同蜻蜓和蝴蝶自由自在地飞舞在空中,鱼虾无拘无束地翔游在水里一样。
大概是鸟儿们认为柳三变已经睡着了吧,或许根本就把他当成了桑树乐园的风景的有机组成部分,鸟儿们在树丛里呼朋引伴,热衷于打情骂俏的事情。
睡着就睡着吧,顺从你们好了,柳三变坐着一动不动,他想,我的思想活动总不会影响尔等的喜事、好事吧!
文曲星难免触景伤情,不知不觉,柳文曲的眼泪流了出来,对家人的歉疚之情淡淡地煎熬着他,他竭力为自已寻找合乎情理的开脱之路,长年外放,居无定所,对家庭责任无能为力,也顾及不了孝悌之情。
这理由并不充分,柳三变想以此麻痹自己,他内心也觉得可笑,这算什么理由呀,干脆死了算了!对,死了,病死了,饿死了,羞愧死了,无聊死了!总之,这是逃避一切责任最好最可靠的出路。
柳三变发狠地用背部向桑树干撞将去,树干的摇晃惊动了鸟儿们的世界,让它们的头脑里建立起了被打扰或者有危险的印象,它们嘶鸣着飞走了。
这领地是我的,我柳三变的!就算我柳三变愿意与之平等相待,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柳三变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可笑,人的王国和鸟的王国均理出一辙,是竞争的世界,是靠能力说话的世界,我柳三变要像鸟儿们那样呼朋引伴,也是要靠实力的!
柳三变毫无心理优势可言,科场连连失利,真的是考官们睡着了吗?不对,恐怕要错位思考,错位才能得出正确结论吧!对,柳三变逼得自己无处遁形,好吧,事到如今,还怕丢人?人一直丢到现在,早就丢尽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柳三变是否有了莫大的勇气,承认就承认,借口科场不公,乃自我麻醉的泄药,会让失败者虚脱的,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承认失败,也许是自我救赎的一剂良药!
吞下吧,犹豫什么,柳三变!他在心中召唤着自我,小王爷,领头阿哥,还有吾皇,都在赐你自我救赎的良药,奈何要拒绝,讳疾忌医对你有何好处,岂不是自己堵死了自己的出路,岂不是画地为牢吗?
柳三变简要地回想着科场失利的不少实例,他从中得到一个自认为是千真万确的真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出了处心积虑地走门子的个别事件之外,能力理当是科场取试的唯一标准,此乃勿庸置疑的!
这一diǎn,柳三变深信不疑,他用自己的情况来说服自已,如果怀疑科场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基本方式,如果怀疑科场官员,尤其是主考官员是当今社会出类拔萃的人物,代表着当今的学术dǐng峰的话,你为何因科场失利而难过,为何还是念念不忘往里钻,为何会为不能鳌头独占而觉得太过丢人?
一个强烈的声音在柳三变心中怒吼着:挤进科场,跻身上流社会,为吾皇分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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