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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的雨扬在大街上肆意走着，也不在乎边上躲闪的人群，把脚上的拖鞋踩得趿拉趿拉直响。
他抿掉了嘴上最后一口烟，将烟头随着烟雾一同喷了出来，当然其中连带着也喷出了不少滋黄的口水。雨扬下意识摸出烟盒准备趁还在校外再来上一根，却发现烟盒里已经空了。
眼前正好出现了一家烟酒店。雨扬扯出钱币，拐进烟酒店。烟店的老板是个黑瘦汉子，脸长眼突，有些许皱纹，长满胡渣。他靠在躺椅上，两只手盖在报纸下，目光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雨扬趴在玻璃柜前张望了好久，最终选定了一款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式的烟。
“老板，给我来这个烟！”对于雨扬这一年级的孩子，说白了抽烟也只是虚伪的从众和叛逆心理在作祟，对烟的味道和品牌其实没有一点概念。选烟的方式也只是从样式和价格上去考虑的而已。
听此，老板缓缓把头转过来，瞄了一眼后又马上转过去。
“这烟不卖。”
“你说什么？摆在这凭什么不卖？”雨扬疑惑地伸手指着店老板和烟。
老板又转过头看着雨扬的手。他的眼珠似乎不会转动，似猫头鹰般停顿。
“你要的话那就拿去。柜子上的盒子里有零钱，你自己把钱放那。”他把头又转了回去，随即闭上了眼。
“死老头想不想做生意了。”雨扬把手埋进零钱盒里摸来摸去，搅拌起里面的钱币哗哗响，眼睛亦随着铜板声四处乱转，看着像四下张望，实际上时不时地瞟两眼正闭目养神的店老板。
没一会儿目光就撞在了墙上的挂钟上。雨扬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什么？！已经他妈的过了那么长时间了！”钟上的指针指在了一个让任何私自出逃的学生都会害怕的时间。
雨扬抽出手抓起烟盒夺门而出。连带着零钱盒里的钱币四处飞散。
他在街中央疯狂地跑，使原本趿拉的拖鞋声更为响亮，原本躲闪的人群更为避之不及。
午睡的时间看似很长，但其实除掉了来回路上和铺床等时间，真正可以供人安睡的连半小时都不到。所以一部分学生会在回教室后拿下午第一堂课来补觉。虽说中午睡上半个小时最为适宜，但学生们补觉的时间远远不止短短的半个小时。
但303班的第一堂是体育课。也可以说，是自由活动课。去操场上撒野远比躺在课桌上睡得腰酸手麻来得诱惑。
黑色小猫蜷在球场外的灌木丛边，藏在阴影里休憩。吹过的风摆动起灌木的影子，阳光因此在这里变得斑驳。偶尔晒在小猫身上，微微反射出一点晶莹色。
操场上渐渐吵嚷起来的声音闹醒了它。它站起来，望了两眼已经挤挤攘攘的球场，大力地抖了抖全身上下的毛，往着人少安静的地方走去。
蔚薰一个人在校园里走着。从教学区走到活动区，又从活动区走回教学区。她不喜欢激烈的体育运动，只想的是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安静所。不知不觉间就又走到了教室门口。
常常在安静的时候，心里埋起的事情会莫明地浮起，在脑里眼边萦绕。为了不破坏安静的祥和，人们往往会刻意地将它硬生生地压回心底。
不过有时候越压越是压不下去。
她刻意避开不想去见到的人，却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室里，自己的位置上，蔚薰的座位边。蔚薰自己走路时太过漫不经心，而杰西也太过安静，才使得当她看见他时，自己的脚都已经迈进教室一大半了。
“哈……你怎么不去操场玩，一个人坐在这……不无聊么？”昨夜的梦鬼一样弥漫眼球，蔚薰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心跳。
如同年幼的小孩子第一次接触鬼片，满心害怕可是还是心存好奇。蔚薰决定，对于以往的种种，一定要趁现在问出点什么来。
可杰西一开口，却立刻让蔚薰的心跳再也平息不下来。
“请问，你，是谁？”
眼前的梦愈浓愈黑。蔚薰突觉后背凄凉。
雨扬大喘着粗气，停留在学校外的后墙前。他将拖鞋摘下，甩过墙头，丢进了校园内。然后他舒缓气息，后退两步，飞奔向墙头。第一脚踩住墙底，第二脚便蹬墙跃起。一瞬间雨扬便能探头看见校园内的风景。他立马把手伸过去准备扣住墙头，可没料墙头还残留着不少玻璃渣，张牙舞爪地在墙头叫嚣，一口就咬在雨扬的手上。
“啊呀！”雨扬下意识缩手，然后偏离的重心立马便将他拽往地面。雨扬重重摔在地上。“呜啊~”疼痛让雨扬一下子缩成一个团，整张脸拧在了一起。他撑着站起来，可剧烈的疼从腿上蔓延全身，迫使他又马上跪了下去。雨扬半走半爬到墙角坐下，掸掸身上的灰，弹掉手上脚上嵌入肉里的石子。
——我靠，我要怎么回校？
“哈……哈哈哈，不要开玩笑了杰西，我可是你的……”话到这里突然就噎住了，那场噩梦疯狂地堵住了蔚薰的嘴与鼻子。她讲不出话，鼻息变得紊乱，全身开始不止地微微颤抖。
蔚薰僵站在离杰西不远的地方，看着杰西，不知所措。
——怎么会……
杰西起身准备出教室。
——不会的，他不是还给我画过画么，不会的……不会的……
“对了，”蔚薰克服僵直的身体跑到自己的课桌边，把手伸进抽屉里摸索，“你看，这是你……”
“够了。”杰西头都未转，只是冷冷地丢下了两个字，便走出了教室。
拿画的手停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来。蔚薰看着那画，只感觉画里的线条开始旋转，揉成一只巨大的手抓向她。
“啊啊啊啊啊！！！”
蔚薰将画拧成一团，丢出了窗外。
“嗯？大概是某位女孩子看到小虫子了吧。”隔壁班的学生听到尖叫后，默默地嘀咕了几句，翻过身继续趴回桌上。而老师也只不过摇摇头，便招呼学生回神听课。这样的尖叫声似乎在这所学校里已司空见惯。
躲在教学楼边草地里休息的小猫也被这尖叫声吵醒。随之而来一个纸团砸在小猫身上，它吓得微微叫了一声，身上的毛立起了不少。看到是纸团后小猫的脾气降了下去，梳理了理身上的毛，又迈起步子去找一个新的休息处。
铃声响了。雨扬也醒了。
——怎么？都已经下课了么？
雨扬打打哈欠，又试着站起来。腿好了很多，可以走路了。但要跑步还似乎蛮困难的，更别说攀墙了。于是雨扬焦灼而又无奈地摸摸口袋，想掏出钱来去打公共电话给小黑或者其他人。可是口袋里除了刚买来的烟外，只剩下几枚钱币——是雨扬从香烟店那里偷摸来的。
雨扬正准备拿这些钱币去打电话，却突然发现这些钱币上面的花纹与普通的钱币不一样。
——不会上游戏币吧？！我靠！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雨扬捏住钱币，握拳对着墙猛揍了好几下，墙面被震掉许多墙灰。
“兄弟，要帮忙不？”
雨扬循声抬头，耐德竟然蹲在墙头上。于是雨扬扬起的眼眉又低沉了下去。
不过转念想来，自己只是对杰西有所仇视，但和祖斯特一家里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恨意。如此，雨扬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
“我摔伤了脚，你快想办法把我拉上去！”
于是耐德脱下外衣拧成绳子，将一头丢给了雨扬。
在耐德帮助下，雨扬很快就翻回进了校园内。脚落地的一瞬间，又想起了一阵铃声。
“我靠！”雨扬顾不得衣服上蹭的墙灰，匆忙对耐德说了声“谢谢”就马上一瘸一拐地跑向教室。
耐德看着雨扬远去的身影，默不作声。
之后学校内便变得热闹了许多。先是回教室的同学们发现了晕倒在地上的蔚薰，给送往了校医室；之后是班主任就雨扬一整节课消失不见的事，罚他负重站了一下午操场；最后就是朱诺抓着雨扬不放，不断追问那个“外校女生”是谁。
“说呀你告诉我我就不缠你了嘛~”
“什么女生啊？你别胡闹了。”朱诺从下午自由活动时就一直黏在雨扬身边，手把雨扬的衣服都抓得皱了。就连吃饭也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雨扬已经不胜其烦，但是却怎么也赶不走她。
“你还装，我都看你两次翻墙出校了。蔚薰都告诉我了。”
“蔚薰？她说什么了？”
“嗯……啊……别岔开话题，快说快说！”
雨扬估摸着现在离响铃还近二十分钟，想借夜自修来让朱诺强行离开的方法显然行不通。
雨扬叹了口气。
——你不是想要猛料么，我就好好下给你看。
雨扬不再躲，反拿手抓住了朱诺的肩。朱诺的心揪了一下。雨扬眼神突然变得温柔，死死地往朱诺面前靠。朱诺吓了一跳，也开始不断往后退，但抓着雨扬的手依旧没松开。
“我没有什么校外女生。我喜欢谁，你可知道？”雨扬把脸贴近朱诺，强烈的鼻息拍在朱诺的脸上。她的瞳孔不由地放大，惊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雨扬把另一只手放在朱诺的脸颊上，引得朱诺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喜欢谁，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雨扬顺势要吻上她的嘴。
“呀~”朱诺抽回双手，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她看了几眼正坏笑着的雨扬，捂着脸逃跑了。
——呼。
蔚薰的症状被校医断定为体虚气弱，再加上学业压力过大所致。一石激起千堆浪，惹得许多学生纷纷奋起抗议。看似抗议，但其实只是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在作祟。为了息事宁人，校方特许她这段时间内可以在寝室休息，不参加夜自修。
蔚薰趴在床上。全身倦怠不堪，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可却睡不着觉。脑子空白一片，眼前雾一般迷茫。
……
夜晚似一只虫，一点点蚕食着这个世界的光亮。渐渐地，宿舍区变得阴黑。只剩其中一幢正中还亮着稀弱的灯光。对着这栋楼的另一幢楼上，有一个黑影静静坐在阳台上。黑影的眼看着对面的灯光，手里拿着一张画纸。纸张上铺满了纵横的折痕，但上面的画依旧清晰可见。是一张迷人的侧脸，和一只完美的手。
他低头看了几眼，将画纸揉成一团，抬起手将它抛出。纸团在空中划出个弧度，便直直坠进绿化带中。
“我记得你了，亲爱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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