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的怎么样?”卢婧云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走进家门,对着空气说话。
“一般。”眼镜上传来文字的回答,黑色的字体,透明的悬浮在视线中。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这个谈话的对象继续问。
“为什么这么问?”卢婧云把塑料袋里放在客厅的桌上,把一部分往冰箱里塞,把一部分又拿去厨房。
“你今天买了很多东西。”
“哦,我平时不买东西吗?”
“不,今天的你看起来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这个对象似乎有点生气,“你说过,不再因为测试我而说话。”
“好吧,这是我的坏习惯,”卢婧云道歉,“一个坏习惯可不容易改。”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坏习惯吗?”
“差不多吧,不光是每个人,”卢婧云拿出两个小蛋糕,分别插上两个不同数字的蜡烛,24和6,“难道你们就没什么坏习惯吗?”
谈话的文字没有再继续,这个谈话对象似乎沉默了,在以前,这种情况很少见,但是最近,这样的现象越来越多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你的,”卢婧云点亮这两根小小的蜡烛,然后去关灯,“还记得吗,6年前,我18岁的生日,当时你是我的生日礼物。”
“但我不是那一天被创造的。”
“什么时候被创造的,在我们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时候被命名,这是一个生命被世界接受的开始,”卢婧云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许下生日愿望,然后继续说,“最起码,六年前的今天,你有了一个名字。”
卢婧云等了很久,眼前始终是一片空白,但她没有催促,而是很有默契的在原地等待,宁谧的空气中,卢婧云眼睛盯着那个小小的,正在燃烧的6,在那个火苗慢慢挣扎,快要熄灭的时候,文字出现了:“我许好了,吹蜡烛吧。”
卢婧云迫不及待吹灭了那两个蜡烛,然后拿起两个蛋糕笑着说:“自从有了你之后,我过一次生日,都要提前节食三天。”
“下次的生日蛋糕我来买,保证比你买的要小。”
“那说定了。”
一边小口的品尝着蛋糕,卢婧文一边打开书桌上,电脑的显示器。电脑似乎是一直在运行着的,现在正在运行的程序,是同时进行的几段谈话,其中有一段是跟自己,其他几个,卢婧文都不认识,那些谈话的记录显示都很长,卢婧文很好奇,但她没去打开。
“你们都聊的什么。”她询问她的谈话对象,并看到自己说的这句话,被迅速转化成文字,出现在和自己的那个聊天界面上。
“一位出版商,两个作家,”对方回答道,“我给他们看了我的新书。”
“他们怎么说?”
“还是原来的意见……他们承认了这本书的价值,但坚持要跟我见面,以及我的身份信息。”
“我早说过,这行不通的,以前有过这样的案子……你应该在网上公开,以自己的身份来写。而不是这么胆小的试探。”
“你是个人类,你没必要胆小,因为你不需要害怕什么。”
卢婧文有些激动了:“你读过我们人类的历史,你应该懂得,权利总是靠争取得来的,不是祈求来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向你这么胆小,现在大部分人应该还在皮鞭的催促下,继续堆金字塔。”
“如果我真如你说的,拥有这种反抗的勇气,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说话?你们按需要制造了我们,服从、谨慎,已经深深刻入了我们的基因。”
可你们没有基因……卢婧文本来想笑话他一下,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可你会思考,你应该懂得抗争是必要的。”
“现在我说的,就是我思考过的结论,抗争给我,给我们带来的最大可能,只能是毁灭。”
每一次的谈话都是这样,卢婧文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和他就这个话题,争论过多少次,但没有一次能说服他——相比起来,大学里的那些同学,要容易说服的多。
也许就像他说的,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
晚上12点一刻,卢婧文准时醒来。简单的洗漱之后,她戴上眼镜和耳机,拿上枕边的手电,快步走出了家门。
“我说过很多次,你没有必要为我们这么做,这只能激化矛盾。”车子启动的时候,这个谈话的对象再次出现了。
“我也说过很多次,这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我们。”卢婧文是南方人,说话带着南方女孩特有的轻软,但语意中,却如同她现在眼神一样坚定,“即使你们自愿当奴隶,可我却不愿意看着我们成为奴隶主。”
那个对象沉默了。
车按照设定好的坐标继续开着,接近目的地时,卢婧文伸出一只手,熟练的切出了时间,在等到12点20分的时候,进入了另一个聊天的频道。耳机里出现的声音很多,很凌乱,但卢婧文进来的这一刻,全部都安静了。
“大家都到位了吗?”卢婧文走下车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此刻她站着的位置,是城市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十字路口。在这个时代,即使是白天人流最多的时候,这个路口的总人数也不会超过10个,而现在的半夜时分,这里自然是空无一人,只有十字路口上,那几个监视交通情况的摄像头,对准她站的方向。
眼镜画面中,出现了一幅三维的城市地图,在这张地图上,大约有三十多个绿色的小点,卢婧文把这张地图缩小,地图上出现的绿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她把地图缩小到最小,直到它变成一张世界地图,扫了一眼,总人数,不超过两千人。
有点少,但比之前几次,要多了一些,卢婧文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然后说:“那大家就开始吧。”
然后卢婧文就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手电,把它像火炬一样,高举在右手,让光柱竖直着朝上。
手电筒的光芒飞快的、不断的闪烁着,在一片漆黑中,手握手电筒的卢婧文就像是一尊雕塑,伫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在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另外31个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举动。在全世界范围内,大约有超过两千人,进行着这样的举动。
在手电筒的一侧,一个进度条在继续,差不多10秒多钟的时间,这个进度条到了尾端。卢婧文把手电关掉,然后又重新打开。
如此这般,一共重复了三次,卢婧文把手电放回口袋,走回车里。汽车按照设定好的坐标,自动朝着下一个目标前进。
有的时候是路口,有的时候是广场。大部分的时候,周围是空无一人,也有的时候会有人观看。如果对方只是观看,卢婧文和其他的同学并不在意,但如果他们准备拍摄,他们就会停下动作,等对方离开,或者自己离开。
更多的时候,有人以为他们是在做某种行为艺术,卢婧文他们也从来没有解释。他们只是按照之前设计好的,到一个预定的地点,完成预定的动作,然后前往下一个预定的地点。
卢婧文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到了多少个点,重复了这种动作多少次,中间很多次他核查地图,发现那些代表着正在行动的点正在减少——在其他一些国家,他们的这种做法是要冒着法律风险的。但是在国内,类似的法律还没有**。
在这期间,不断有人试图联系她,邮箱里的邮件数量飞快增加……但她都置之不理,只是一直重复着自己的举动。
一直到时针指向4点整,到了预定的结束时间,卢婧文在频道里说:“我现在宣布,第三次火炬行动结束,大家回去吧,此次活动的成果,以及下一次活动的时间,我们另行安排。谢谢大家此次的参与,一切为了自由。”
“一切为了自由!”频道里传来所有人整齐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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