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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稻香村。
“我要变成野花开在你身边,将我摘走吧在枯萎之前。”
白秋怜轻轻地哼唱着,身上青衫伴着微风徐徐舞动,红扑扑的俏脸稚气未消。
风吹来的稻米香满天,弥漫着闭上眼就看见。
好一个无忧无虑的时节。
白秋怜此时正仰着小脸儿坐在稻香村酒楼门前的一个小石墩儿上。树荫下的女孩儿,冰肌玉骨,明眸皓齿,若有所思。
“那是我的位置……”
被挤到石墩儿旁边的小乞丐石轩辕,盘腿坐在被火辣辣的阳光蒸发的微尘飞扬的黄土地上气哼哼的嘟囔道。
“小石头弟弟乖哦,回头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吃。”回过神来的白秋怜揉着石轩辕乱蓬蓬的脑袋笑着说:“和女孩子计较的男人可是很没风度的呢。”
“……男人么……?似乎从来也没有人这么唤过我呢……”
石轩辕一怔,不由抬头望向白秋怜,那夺目而来的耀眼强光却好似也无法在伊人的笑容面前专美,竟有刹那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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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重洋脾气又臭又硬:“本酒楼概不负责。”
顾嫣然震惊了。
想本小姐走南闯北行走江湖数十……天,头一次碰到这么难啃的骨头。死老头,被姑奶奶我惦记上,你以后的人生已经注定将会是一片灰暗。
正当壮年的汪重洋相貌堂堂,又自幼修习武当功夫,往人前一站,那叫一个体态挺拔容光焕发,却是和“老”字扯不上半点关系。老头之说实乃顾嫣然小孩心性强加于斯。
武当派名门大派,旗下自有许多产业,这稻香村酒楼正是其中之一了。
汪重洋作为武当真传弟子,内定的掌门接班人,原本不会与世俗之事有太多交集——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汪重洋的师傅,也就是令各色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德高望重的武当派当代掌门人“袭三菊”袭老前辈。当然武林中人明面上更喜欢称之为“菊道人”,而这位袭老前辈私底下的外号就多了:例如通俗易懂琅琅上口的“三菊哥”;又因其脾气暴躁,恶意称之为“爆菊道人”的也大有人在。更别说“袭三菊”这个名字本身就有着能令人产生无限遐想的深刻含义。咳……
……话说这位菊道人生平的爱好之一就是捉弄人,好多好多许许多多数不胜数的我辈武林同道中人都被其戏耍过,那滋味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一次就轮到汪重洋遭了殃,莫名其妙的被袭三菊派下山来掌管运营稻香村酒楼。掌门接班人被发配在外,这可是武当创派以来头一遭。为此,“三菊”前辈给出的官方理由是“余夜观天象偶有所感,遂遣爱徒出山深造”。
以这么不合推敲的借口明目张胆地做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也就是“菊道人”敢如此为之了。
正如其一贯作风。
而汪重洋倒也真是硬气,一声不吭就接手了原本由一普通外门弟子管理的稻香村酒楼。以其武当下任CEO的资质,倒也把酒楼经营的有声有色。
自有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好奇为何会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发生,难不成“三菊哥”此举有何深意?不过可没人有那胆子去当面质问袭三菊,那厮脾气坏爱作弄人是一回事,却是有真功夫在手的。
而要想从汪重洋嘴里套出点东西来,那还真不如去和粪坑里的石头对话了。
于是此事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江湖原本就是一个永远不缺少新鲜话题的所在,再轰动一时的事件,也难免会被渐渐淡忘。
不过白秋怜却恐怕是知道此事内里的寥寥几人之一了。
有次酒楼打烊后,汪重洋独上西楼看那新月如钩,想到山中生活心中潮起潮落,又忆起独自莫凭阑之说,怎奈身畔惜无佳人,便只好美酒作伴。其酒量颇豪,遍饮酒楼珍藏之陈年稻花香、陈年西北望、陈年烧刀子、陈年杏花村,终于在最后一坛陈年女儿红饮至见底之时朦胧醉倒。不省人事之下喃喃吐露了真言。
当时天色已微曦,恰被习惯早起,正要到酒楼天台舒展拳脚的白秋怜听到了这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爆菊老道……我不过就偷喝了几坛你珍藏的陈年菊花酿……一时兴起……在你的藤椅上放了个……几个……一小把毒蒺藜……你……你……我……”
天可怜见,袭三菊最憎恨的外号就是“爆菊道人”,你不但私底里这么称呼他,居然还真让他名副其实了一回……被发配到这里算幸运的了。
白秋怜很是可爱地吐了吐舌头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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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嫣然出身于五毒教。
一般江湖中所谓五毒,指的是蝎子、蛇、蜘蛛、蜈蚣、蛤蟆。
遗憾的是这五种动物的模样在一般人看来实在是很不讨喜,所以往往对其敬而远之。但对自幼便于五毒教内生活的顾嫣然来说,陪伴着她度过了整个童年的这几种小动物却是可爱之极。而少女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离开五毒教,来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随身携带一些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伙伴”当然更是必不可少的喽。
而且实践证明,这五种可爱的小动物实在是在外旅行必备良品。顾嫣然常到酒楼消费,酒足饭饱之后为节省开销,就难免会在残羹剩饭之中发现一些例如小蜘蛛啦、小蜈蚣啦……之类的小玩意,这个时候酒家为了避免麻烦,息事宁人,顾嫣然就得以每每被免单。
——对于五毒教教主的独生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顾大小姐来说,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自己面前的锅碗瓢盆里添点“毒物佐料”,实在是比喝水都要容易许多。
可是俗语说得好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顾小妞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只是她自己还在那里得瑟。
五毒教创教之时,很是风光了一把。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那些流传久远的世家或者门派哪里看的过这样一个新兴势力在自己面前蹦达。因其功法诡异,武当派、昆仑派联合天王帮,三大战争集团略一合计,就把五毒教定义成了邪派,一顿打压。五毒教其时根基尚浅,哪里是三大派的对手,差点就被灭门。从此之后元气大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蛰伏了起来。
所以说在这样的一个“闭关锁教”的状态下,顾嫣然对于“武当派掌门接班人坐镇稻香村酒楼”这样的情报一无所知。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所以顾嫣然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嚣张至极。
只见她大马金刀的一手掐着小蛮腰,一脚踩在板凳上,另外一只纤纤玉手几乎是快要点到了武当派未来掌门人的鼻子上,倒也颇有几分江湖女侠的范儿。
十足的架势摆好,正要进行下一步行动之时,顾嫣然却蓦地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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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有时候太过正常就是最不正常。
恰如此时。
想顾嫣然美貌无双,虽是小小年纪却已有迷倒万千众生的潜质。以往碰到这种情形,顾嫣然只需要稍微表现出点愤慨的表情,那娇滴滴不胜委屈的模样瞬间就能把所有酒客拉到自己这一方,同仇敌忾。这也是那些被她吃了霸王餐的酒家即使明明知道里面有猫腻也大都忍气吞声的重要原因之一——众怒难犯啊。
可现在呢?
顾嫣然保持着她那极度嚣张的造型快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从她极其夸张的尖叫了一声,在面前的一盘玉笛谁家听落梅中“突然”发现了她的好朋友之一小蜘蛛开始,到接下来的装腔作势愤懑难平的戏份过渡,再到气势汹汹逼问汪重洋的高潮,顾嫣然的演技不可谓不精湛,不可谓不专业,就等着这场戏来一个完美的收官了。
可就在这时顾嫣然却发现自己原来是演了一场独角戏,在自己如此卖力的表演下,不仅面前的汪重洋无动于衷,就连酒楼中的客人也根本没有被自己带动起情绪来。猜拳的猜拳,喝酒的喝酒,睡觉的睡觉,唠嗑的唠嗑,没人把顾嫣然这边的这场闹剧当一回事。
即使偶有目光游离过来,感官敏锐的顾嫣然也察觉到那些目光中没有半点同情,有的只是戏谑。至于这戏谑是对自己还是对面前这个被自己指着鼻子的“老头”,顾嫣然心里着实是有些吃不准。
不过事到临头瞻前顾后实在不是顾大小姐的作风,好戏既已开锣,那就一定得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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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方行绝愤愤丢下手中狼毫,立起身来,远眺窗外,遐思万千。
咦,下面怎么这么吵。
方行绝正壮怀激烈,凭吊古今,却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打乱了思绪,不由勃然大怒。咚咚咚的就下楼去也。
性情中人。
下得楼梯,却发现大堂之中,一打扮的异常明丽光鲜的年轻女子正毫无淑女风范地对酒楼老板大张旗鼓的行那兴师问罪之事。
毋庸置疑吵闹之源必是来自于此。
大凡书生,胸中往往都有一股莫名之气,在这股未知情绪的左右下往往会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方行绝这会儿显然正被这股情绪支配了,捋了捋衣袖就大步趋前,管那闲事去也。
却不知此时正杠上的双方,一方是他根本惹不起的,另一方却也是完全不需要他来强出头的。
世事之悲哀莫过于此。
顾嫣然的嚣张,汪重洋的沉默,让方行绝不由自主的就把“老实巴交”的酒楼老板归于了被欺负的弱势群体一方。当然事实上挑事的也的确是顾嫣然,只不过谁是弱势群体谁会被欺负还说不准就对了。
可方行绝不管那么多啊,青年大多热血,冲动方乃男儿。方小哥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一把就将顾嫣然“搁”在汪重洋鼻子上的手给扯了开来。这倒让汪重洋略一愣神,但是转念也就继续不发一言,乐得看有人替自己揽下这梁子。
典型的腹黑。
于是顾嫣然又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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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每多屠狗辈,侠女从来出风尘。
顾嫣然蓦地记起,离开五毒教之前,老妈曾告诫过自己的武林人物之“三大不可忽视”。
垂暮老者不可忽视。
妙龄少女不可忽视。
文弱书生不可忽视。
顾嫣然犹豫了。
面前已经有了一个“死老头子”,自己当然称得上是妙龄少女,这样看来五五开,自信必然还应付得了。
可谁又能想到半路上突然杀出来个“文弱书生”,这下倒好,“三大不可忽视”齐聚一堂,自己以一敌二略占下风。
好妞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淑女报仇十年不晚。
顾嫣然一合计,就想开溜。
刚要转身,突然发觉自己小手竟然还在方行绝手里,一愣之下,不由大羞,顿时满脸通红。
“赶快放手!”顾嫣然挣脱未果,只觉得身体有些都酥软了,自己也说不清这感觉是恼怒还是其他的什么。
也难怪顾嫣然如此,顾大小姐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为止,大半辈子都和小花小草小动物打交道去了。男人?那是什么!
至于方行绝,早已经呆了。
热血少年方行绝?早在握到顾嫣然小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现在的方行绝我们应该称之为花痴少年。
天呐,这就是书本上常常提到的的“柔荑”吗,这宛若无骨般的柔滑触感,这feeling,偶卖糕的。
方小哥想入非非,手下却不知不觉握得更紧了。
顾小姐又羞又怒,只知道连连呵斥方行绝,却忘了自己随手就能把这身材看起来还不错的小伙摔个七仰八翻。
汪大叔把这两位的表现看在眼里,拼了老命才没有笑出声音,差点憋出内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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