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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八年冬天,长安市某个干休所的屋子里,一位年约七旬的老者穿着一身泛黄的绿色军装坐在藤椅上,口中不时吐出从手中长烟袋中吸入的浓烟,并偶尔轻咳一声。
老人名叫何承山,今年八十四岁,是一名抗美援朝退下来的老兵,身上那早已泛黄的绿色军装正是当年战争结束后留下的。军装上面的胸前部位还挂着三枚同样有些褪色的军功章。
一名身高接近一米七的青年,穿着一件崭新的军装,背着已经收拾好的行囊,站在何承山的面前。
浓浓的眉毛下是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眼睛虽小,但却露出坚定的目光,鼻梁挺拔,鼻翼却并不大,嘴巴不大,下巴也不是很宽,嘴唇周围一层细细的绒毛中偶尔有几根已经变粗。从面貌中,依稀可以看出老者的三分影子。
这个青年正是何承山的孙子--何山。
在六岁那年,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离世,而后便与爷爷相依为命。也正是那个年纪,每天在爷爷讲述抗美援朝战斗故事的熏陶下,何山树立了长大要成为一名人民解放军的志愿,这也是爷爷的愿望。
何山今年刚满十八岁,终于到了参军的年龄。
虽然国家刚刚经历灾难,加上这次所到的部队条件比较艰苦,干休所大院里的其他年轻人都放弃了参军的念头,可何山依旧报了名,并如愿以偿的通过了所有检查,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
今天,就是他离开爷爷,加入人民解放军的日子。
何山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爷爷,爷爷对自己很严厉,虽然文化不高却知道很多故事,不会辅导何山功课却教会何山如何做人。
老人也在静静的注视着何山,那个天天吵着要听故事,打架从来没有输过的军区干休所大院里的孩子王,现在已经长大了,到了该去展翅飞翔的年纪了。
“咚……咚……咚……咚……”客厅中摆放的老式钟表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打破了二人的安静。
何承山看着已经响过四声的钟表,放下了手中的长烟袋,对何山说道:“咳……已经四点了,该去集合报道了。去了部队,一定要听首长的话,咳……咳……完成首长交给你的任务,好好训练,不许给我丢脸,更不许当逃兵当孬种,咳……听到了么?”
听到爷爷的叮嘱,何山狠狠的点了点头,对他最敬爱的爷爷回答道:“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我要走了,到了部队就会给你打电话报平安,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给你看我在部队得到的军功章,我还要给你找个漂亮的孙媳妇,生个大胖重孙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就要离开与自己相依为命十多年的爷爷了,爷爷已经八十四岁了,尤其是最近这几年,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在夜里把自己咳醒。也许这次一别,就再也看不到爷爷了。想到这里,何山早已湿润的眼角终于滑下了一行清泪。
“不许哭!咳……你已经是个……咳……男子汉了,不许哭!自古忠孝难两全!”何承山看着面前挺拔的孙子,一双老眼同样有些湿润,但他一直在强忍着,不想让自己的孙子看到这些,还大声的呵斥着孙子。
何山听到爷爷的训斥,深深的吸了一口旱烟混合的空气,然后肃立身子,右臂迅速抬起平置于身体右侧,右手抬起,中指抵于至太阳穴,这是爷爷教给他的行军礼,“是!”清脆的回答在中指触碰到太阳穴的那一刹那同时响起。
看到何山的军礼,何承山缓缓的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同样右手抬起,干净利落地回了何山一个军礼。
随后,一连串响亮的口号从何承山口中发出。“礼毕!向后转!齐步走!”
声音穿过了走廊,回荡在整个军区干休所大院内。
今年的此时,军区干休所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冷清,因为今年只有何山一个人选择了参军。
“再见了,爷爷!”
何山走了,那些曾经一起下河摸鱼的小伙伴们看着何山走了,步履是那么的坚定。
何承山也在窗户上看到了何山的背影,慢慢的远离视线,老眼中一直打转的泪水终于积压不住,从那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时间仿佛过的很慢,直到那尊老式钟表再次响起,何承山老人才从思绪中走出,坐会到藤椅上,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张老战友合照,抚摸着胸前的那几块军功章,喃喃自语道:“咳……老战友,你们都还好吧,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去那个世界了,去那里和你们相见。咳……咳……”
说完,老人又看向另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正是何山的父母。
老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长烟袋,狠狠的吸了一口。
长烟袋里的烟丝早已经烧光了,何承山的这一吸并没有吸到什么。
于是老人从藤椅上起身,走到那张已经睡了四十多年的行军床床边,打开床头的柜子,取出烟丝。一张长安市第三医院的肺癌晚期诊断书就在盛放烟丝的盒子旁边,只是老人并没有理会……
下午的阳光斜斜的穿过窗户,老人坐会藤椅,就在斜阳的映照下,心神早已飘回到那个寒冷的冬天,在那个夜晚激烈的枪声和偶尔的爆炸声一直在芝岩里以南贺德山第三六三号高地上空回荡,战壕内,“野驴”吕卫国拿出从美军大兵身上缴获的一盒他一直舍不得抽掉的烟卷分给大家;“大猫”毛守诚幻想着打完美国鬼子回家娶那从小定下娃娃亲的还未过门的妻子;魏狗子拿着早已倒不出一滴酒的酒壶使劲的晃着;连长刘忠一直把他那个宝贝儿子的照片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拿出来看一看。
“咳……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们啊,何承山来……咳……看你们了,一四九师的首长们,何承山来报道了,我的孙子也要去咱们生前的部队报道了……”
老人慢慢的合上了眼睛,长烟袋从手中滑落,烟斗内的一点烟丝燃烧了它最后的身体,化作一团青烟,在斜阳的照射下渐渐飘散,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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