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发出了一声怒吼,所有人都听见他的声音在黑夜和蟒蛇嘶叫声中爆炸开来,那是狮子的声音,在震撼整个蟒蛇群。
李昱的声音被蟒蛇群的腥风扭曲了,他的身体一震,而后握刀的手忽然坚硬如铁石。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和鸣蛇一齐向着对方冲了过去,鸣蛇跃行有如奔马,李昱的冲击仿佛狮子。
“小心!”明月公主嘶声大叫起来。
可是已经无人去注意她的喊叫声,在落地火把的光中,李昱在距离鸣蛇一丈的地方,猛地跃起,旋身挥舞着玄铁刀。三尺长的刀刃在他身边旋动,一个巨大的完美的圆形对着鸣蛇劈斩出去。无人能够比喻那个圆的完美,仿佛天地初造的瞬间那一刀就在那里,无数英雄砍杀出去的都是同一刀,完美的,开天辟地的一刀。
奔行中的鸣蛇的头忽然裂了开来,从面部开始,它生生的被刀刃破开。一泼血整个的涌起来在半空花成血花,谁也不曾在一生中看见这样的情境,鸣蛇身上所有的血都在瞬间涌出,那是蛮荒时代才有的血腥苍凉的壮丽。
“李昱!”明月公主大喊着。
鸣蛇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鸣,它的沉重身子对着李昱临空扑下。此时的李昱好似已经失去了力量一般,没有再次挥动手中的玄铁刀,只是扭头回去看着临空降落的巨大蛇身。
一个巨大的身影忽然从蟒蛇群中跃出。仿佛长河大海一样的剑光瞬间在鸣蛇身上带过,将巨大的蛇身钉住。
巨人白山怒吼着扑了上来,他一口咬住了鸣蛇的脖颈,双手抱着鸣蛇的头,把它摔在地上。他紧紧的掐住了蛇头,狠狠地看着鸣蛇长大的嘴还要咬自己的手腕,手上用力,拧断了它的脖子。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找到了最恰当的机会,一举杀死了鸣蛇。
“想不到能有机会见到这样雄伟的刀术,真是不白来一趟。”巨人面对着蠢蠢欲动的蟒蛇群,露出一个怪怪的笑容,他把手中的巨剑举过头顶,尚未凝固的蛇血流下来滴在他脸上,他以一种神圣的语气低叹起来。
鸣蛇的死似乎对蟒蛇群造成了巨大的震骇,蟒蛇群开始后退,不再攻击,而是纷纷散去,过不多时,一条蟒蛇也不见了。
李昱仿佛虚脱了一般,坐在了满是血迹的地上。
明月公主和塔娜达来冲到了巨岩之上,明月扶住了摇摇欲倒的李昱,眼中满是关切和焦急之色。
李昱冲她微微一笑,他不想让她担心,便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直到这时,山谷中的青骑卫士们才发出震天的欢呼。
“这里没事了,你们下去吧。”巨人看着他们,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要取蛇胆了,很吓人的。”
明月公主点了点头,扶着李昱下了巨岩,塔娜和达来跟在他身后。阿日斯兰看着李昱的背影,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嫉妒光芒。
“属下多谢公主相救。”丹吉尔恭敬地将一支钢箭还给了明月公主,明月接过箭装好,问道:“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一些皮肉伤,不碍事。”丹吉尔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不安全,属下请公主赶快回去。”
“好。”明月公主上了一名卫士牵来的马,对李昱伸出了手,“上来啊?愣着干嘛?”
李昱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所措。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卫士们都哄笑了起来。
李昱略一犹豫,明月有些恼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快上来!”
李昱应了一声,握住了那只皓腕,借力上了马,坐在她的身后。她开心地一笑,纵马向前驰去。
“你不跟他们走么?”取完了蛇胆的巨人看着缓缓向谷口移动的队伍,笑着对阿日斯兰说道。
“我要回去,采玉雪兰。”阿日斯兰说道。
“蟒蛇的交配时间已经到了,那里现在到处都是蟒蛇。”巨人说道,“你看看这些够不够。”他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了满满一大把玉雪兰。
看着这足足有一筐之多的玉雪兰,阿日斯兰惊喜不已。
“在我们过来的时候,我顺手抓了一把。”巨人将自己的衣袋清理干净,“不知道够不够你用的。”
“谢谢你,我的朋友。”阿日斯兰感激的说道。
“快走吧。”巨人将剑在腰间别好,“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我怕一会儿,会有一条更大的雄鸣蛇过来。”
“雄鸣蛇?”阿日斯兰一惊。
“是的。这只是一条雌的。”巨人答道,“雄的鸣蛇要比它大得多,更难对付。”
阿日斯兰点了点头,用布袋将所有的玉雪兰收集起来之后,便和巨人告别,转身下了岩石,翻身上马。
远处,在青骑们的簇拥之下,李昱和明月公主的身影在阿日斯兰眼中,显得那样的清晰,刺目。
《史纪:大瀚本纪》:“甲寅年,十月十一日,晴,有大风,雪兰花开。高祖武帝与漠北部公主明月于黑龙峡得巨人助,斩鸣蛇。部众皆服其勇。是年漠北部主海都汗奉金帐汗令南下出使成朝,邀帝偕行。帝遂归中土。”
成静帝七年,十一月二十四。
深夜,一轮皎月高挂在空中,夜空星光点点,万籁俱寂。
李猛仔细地审视着金枪的锋刃,他看得那样的仔细。
这柄金枪的枪锋据说是用北极寒铁混合赤金打造,极为锋利,而且耐磨,很少会钝,因而磨砺起来也格外的艰难,此时的李猛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全身的肌肉一块块纠结起来,汗水流敞下来,他的口中不时传来细微的喘息声。
一点一点的,那种深沉晶亮的乌金色再次从枪锋边显露出来。李猛擦了擦头上的汗,把枪锋浸在明净的溪水里,让流水把上面的污迹冲洗掉。枪锋在水中看起来仿佛是折断的,但它的光芒却更加的刺目,月光下闪闪的,像是星星的碎片。
李猛松开手,整根枪刺借着枪身的重力,轻易地刺进溪水下的沙石之中。李猛手一抖,金枪跃离了水面,掀出飞扬的水花,李猛挥枪横扫,他清楚的看到,锐利的枪锋将一滴落下的水珠拦腰斩成了两半。
李猛转过身,看着朦朦夜色里自己家一幢幢屋子漆黑的影子,没有一丝灯光。父亲和母亲早已经入睡了,父亲特意嘱咐李斌睡在夫妇两个屋外的暖阁里,因为明天就是禁卫营演武的日子。这些天李庭瑞很累,日夜指点两个儿子习武。儿子们也都努力,一直孤僻的大儿子似乎也被从军的前程吸引了,练枪尤其用心,李庭瑞觉得儿子这是开了窍,心里大喜,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那个北方草原的戎狄汗国来的汗王前几日已经大张旗鼓地进了西京城,玉珠也拉着他去看了。鸿胪寺几百匹****的白马打着旗帜引路,整个天御街都封了,平民一律不得行走。而戎族骏马缓缓行来的时候,才真的惊吓了西京城的人们。他们有的一生都没有见过那么雄骏高大的战马,比中原的马高出了两个马头,胸也要宽一半,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肥膘。一匹足有中原马两匹重,看起来不像马,倒像什么凶猛的怪物。有好事的人去量那些马的蹄印,最小的也有盖碗大小。而那些炎炎夏日还披着皮甲装饰了毛皮的戎族武士更是可怕,他们抬头高望远方,目光偶尔低垂,都吓得人们慌忙扭头。
但是李庭瑞还是很高兴,说蛮族的武士虽然粗壮力大,但是未必灵活,李斌的玄武之剑就是以巧制胜,绝不会吃亏。
李猛想起父亲说这话时候的笑容。他仰头看着星空,忽然间就觉得自己那么地想玉珠,想她就在自己身边。
金枪再次入水,溪水发出哗啦的声响,他猛地转过头去,看着溪水的水面。
溪水上有一圈圈涟漪,静静的没有人,只有那柄古老的金枪静静地插在水中。
“我知道,你一定会陪我,从小到大,只有你对我最好,”李猛自言自语的轻声地说着,“我们明天一起去禁卫营,我们一定赢。”
溪水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水波折射着周围的映像,波光粼粼中,似乎有个影子踏着水站在金枪边上。影子低着头,默默地看着水中金枪的倒影。
“没有人希望我能打赢他们,但我知道,我一定能的,”李猛一步一步地走向金枪,“我说给别人听,他们都不会信的,可是你会相信我。你是我的兵器,我们总是在一起,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玉珠我都没有说。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打蛮人,将来我们上阵,也在一起。”
他踏进溪水里,水波晃动,那个虚无的影子消失了。李猛一手抚摩着枪杆,他感觉到它冰一样的冷意。
李猛盯着金枪,他的目光像是被枪锋反射的冷光点燃了。他从腰带里摸出一枚铜铢,高高抛起在空中。他闪电一样拔出枪,带着水花射出小溪,转身、蓄力、出枪,在短瞬间一气呵成,长枪在空中激起低沉的虎吼声。
这是“暴雨梨花枪”的一式“转身刺”,这是枪术中最难的一种刺击。要在转身的一瞬间把枪推出去,以旋转带动长枪,发力的距离几乎是零,是绝境时候反败为胜的刺击。而最后需要准确地击中铜铢大小的目标,才算是完美的转身刺击。
铜铢翻滚着落下,“叮当”一声打在了枪颈的兽首之上。
李猛默默地站在那里,知道自己还是不能完美地刺出这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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