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雀跃着去房里取佩剑,才想起剑还留在雨地里,也不打伞就跑了出去。李庭瑞也不阻拦,只是笑,拍了拍李猛的肩膀,“就在雨地里习武吧,雄鹰展翅飞天,一点小雨算什么?”
出去的时候,他忽地听见李猛在背后说:“谢谢父亲。”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回头,李猛已经走进了雨里。
园子里,父子三人成三角而立。
“听着!”李庭瑞拔出了重剑,“我们和蛮人各出七名武士,胜者守擂,直到一方再也没有可以交战的武士。蛮族中据说有两个武士是名将之后,要千万小心。我们派出的武士有三个从太子东宫的伴读中选出,一个是韦将军的侄儿,还有一个是皇族里的少年,深得圣上器重。”
“那如果我们胜了,功劳不是都被他抢走了么?”李斌急忙问。
“不错,我也估计到了,”李庭瑞笑道,“所以不是光要你们和蛮人战平,你们必须想尽办法,不让皇族的那个少年武士上场!”
“不让他上场?”
“简单,”李猛冷冷地说,“只要一直打败蛮族排在最后的那个武士,我们就赢了,什么皇族的武士,没有也一样!”
“说得好!”李庭瑞难得地赞美长子,“除了韦将军的侄儿第一个出场,第二个便是猛儿,第三个是斌儿,太子和圣上选拔的武士排在后面。”
“三个人对七个怎么打得赢?”李斌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知道韦将军的侄儿武功怎么样,”李猛说,“不过等到我上场,我要把剩下的蛮人都打趴下。”
“这话虽然骄狂,但还算有点气概,”李庭瑞勉励儿子,“韦将军的侄儿是帝都城中有名的少年武士,我觉得至少可以击败两个蛮人,猛儿你武功高于弟弟,至少也要击败三个。”
李庭瑞扶着幼子的肩膀道:“剩下的两个人,斌儿一定要取胜,这样斌儿就是我大成少年武士中最后的胜者,副将的职位也就是斌儿的了。”
“可是毕竟是三对七,”李斌的母亲忧心忡忡,“斌儿才十四岁,怎么抵得过两个蛮人,何况猛儿要是接不下三个对手,斌儿只怕危险。”
“呵呵,”李庭瑞笑声朗朗,“我教出的武士,当然有自己的信心。若是没有猛儿,斌儿自然会吃亏,不过有了猛儿,我越想越觉得这一阵是绝妙。东宫武士排在后面,以为可以占到便宜,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会有猛儿这样的枪术为斌儿突前。”
“猛儿?”李夫人小心地看了李猛一眼,“猛儿自己能顶得住么?”
夫妻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讨论,却没有注意到李猛脸上难得显露的一点笑容渐渐地退去了,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一腔报负的父亲,锐烈的目光好像忽然黯淡了。
“猛儿,”李庭瑞察觉了李猛的神色,“你也不要懊丧,你保着斌儿夺取副将的官位,以后斌儿荣升,他自当推荐你接替他副将的位置。”
李猛怔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好!”
李庭瑞惊奇于长子此次竟然如此顺服,想来他也是被副将的官位打动了,不禁觉得欣慰。帝都的少年武将不少,练武的孩子无不羡慕,李猛知道羡慕,那么也算是有一点出息了。
“来!今日练到日落。”李庭瑞雄心勃勃地说。
李夫人怔怔地看着兄弟俩,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楚。
“要是昱儿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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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起来,明月公主便注意到,父亲海都汗的脸色很不好,连她按惯例为他斟好的奶茶也没有动。他就那样握着黑漆漆亮晶晶的玛瑙杯,看着她帮着母亲烤小羊。
小羊是昨晚刚杀的,抹上了香料和盐在帐外挂了一宿,都吹干了。暗红的炭火一起来,香喷喷的羊油就滴在了炭火上,散发出一阵一阵的蓝烟,好闻得很。
隔着浓浓的蓝烟。明月能够看清父亲的面容,他还是那么威风凛凛,可是他的眼角有好多皱纹。父亲老了,他的眼睛里有些她不熟悉的东西,好像是疲倦,又好像是感伤。她很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月牙儿,你过来。”父亲冲她招手。
所有的族人都不再称呼她月牙儿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都管她叫明月公主,只有她的爹妈还是用小名称呼她。
“怎么了,爹?”她跪在父亲身边,轻轻捏着他的肩背,“您的旧伤又犯了么?”
父亲是漠北草原最了不起的英雄,他带着族人打过多少胜仗啊!他身上的伤痕好像高天里的流云那样纵横。可是这样的父亲也会老,寒夜过后,他的旧伤都开始作痛。难怪族人都说漠北的第一的武士现在是阿日斯兰(戎族语意为雄狮)。阿日斯兰当然很强,可是和父亲比起来他不过还是个孩子。
父亲低着头,轻轻把他粗糙的手掌盖在了她的手上。“没事的,月牙儿。爹不疼。”他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他面前仔细地看着:“月牙儿真是长成大姑娘了,比你妈年轻时候还要漂亮啊!”他的口气里充满了溺爱和疼惜。
母亲没有像以往那样接他的话。母亲年轻的时候是漠北最美的女子,大家都那么说,可是母亲总说她比自己当年要美得多。她总是要纠正父亲的话,因为她觉得她女儿比她漂亮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今天母亲只是笑了笑,还是烤着她的羊,那是为昨天到来的外乡客人准备的。她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可是一定很尊贵,连二十万族人中最高贵的女人都要亲自下厨来招待他们的首领。他们不是从漠北来的,穿着的服装都是她们不能想象的华丽威武,她看见族里年青人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艳羡,只有阿日斯兰是淡淡的神色。这她知道,阿日斯兰的眼里反正只有她。可她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去吧!”父亲对她说,“不用帮你妈烤羊了。昨天夜里落了霜,草原上一定有初开的雪兰花了。去好好玩玩,你不是最喜欢雪兰花的么?”
她早就想听这句话了,要不是父亲早上的神气不好,她早就偷偷溜出去了。妈妈说女孩子家心里要放得住事情,不可以太张扬的,可是她就是做不到。父亲的话才出口,她已经忍不住欢欣鼓舞了。
父亲的大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抚摸了两下:“瞧你高兴的,去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大家都说她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还会悲伤,连父亲也不例外。
她跑出金顶大帐,快得就像一阵风,把等候在帐外的塔娜(戎语意为珍珠)也刮了起来。塔娜拖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咯咯地疯笑着飞奔。塔娜是她的侍女,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父亲是族里的萨满,塔娜也学过一些星象。昨天晚上塔娜看星星的时候告诉她要落霜了,她还说,有一颗小星昨天特别的亮,那颗小星的名字叫做“敖登”。
“那颗敖登代表的是什么呢?”她问塔娜。
“嗯……”塔娜用手指支着额头说不出来,她知道她的占星术也就是这么点三脚猫的水平。
“我想起来了,”塔娜宣布说,“这颗星星代表的是美丽。说明关于我们明月公主的美丽已经传遍了草原的所有角落,就连将要盛开的雪兰花也会传达这个消息。”
“你又瞎说。”她红了脸去呵塔娜的痒。大家都说她美丽,可是她并不觉得她很特别。和塔娜并肩站在白玉河边的大青石上的时候,她看见那青石上的积水映照出的是两张一样青春的面容。塔娜也是很美的呢!可是她总是拿族人们的赞美来取笑她。
“我没有瞎说啊!”塔娜笑得喘不上气来,“具体什么的确记不得了,可是这颗星星真的应该是和美丽有关的。”
哪里会有星星代表美丽呢?星星们代表的事情总是那样的重大,转眼消逝的红颜又怎么值得在夜空中闪耀?何况,这世界那么大,该有多少和塔娜一样美丽甚至更美丽的女孩子生活在漠北之外啊!
不管星星怎么说,她们今天都要去找雪兰花,这是昨天夜里说好的。初开的雪兰花多么的动人,要是真有星星代表的是美丽,一定也该代表上雪兰花的这一份。
一边跑着,塔娜一边吹了声口哨。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吹口哨的功夫她比男人们还强,又嘹亮又清脆,只是吓坏了帐门口的卫兵。满脸胡子的卫兵抱着长矛一脸苦相,远远地冲她们喊:“明月公主啊!这是汗王的寝帐,你怎么又往这里招它来呢?!”
她们只是笑,不去理睬他,反正他是喊给父亲母亲听的。金顶大帐方圆四百步内不能跑马,这是祖上立下的规矩,可是父亲送她“追月”以后她从来没有遵守过。四百步对于快马算什么?!不过是眨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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