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皋嘴巴敞,但是岳飞却是摇了摇头:“先生说的话,句句都应验了,如今辽国境内残破,军力又被女真拖住,正是千载难逢的收复燕云良机。迹不迹,我倒是不在意,但是若能在这场大战里略尽绵薄之力,也不枉俺攻书学剑一场!”
说到这里,岳飞举目四顾,眼中所见只是灰白黯淡的天,荒僻幽冷的地,既看不到小村炊烟,也没有拾柴村童,就只有那么一片冷寂到了极处的景象。
此情此景,就算是他这样天生的厮杀汉子也不由感慨道:“白沟hn为了提防辽人打草谷,主政相公们又是掘堤放水,把平地淹成水泽,又是密密种树,阻拦辽人马军。这么折腾下来,沿途的村寨也不见多少,但好歹俺们来时还看得见樵夫趁晴打柴,渔翁凿河捉鱼,哪里见着这样一片死地?牛蛮子,你需记着,若俺们大宋遭了兵火,怕要比辽人这百里无人的模样更加不堪!”
牛皋不知道岳飞这感慨从何而来,只是一点头道:“若俺们hB地方遭了兵火,那没说的,俺就和哥哥们拉起旗号来,什么大将军不敢想,保得乡里乡亲太平,倒是俺们的本分!”
后面张显笑道:“牛蛮子,你这一回倒是说了句正理,倒没有枉费岳家哥哥成天地说你!”
牛皋一摇头道:“岳家哥哥拿好言语来教俺,俺自然也是朝心里去的,俺牛皋又难道是什么不通人情的牲口不成?”
……
………
就在牛皋谈笑的当口,一双眼睛却在半里地外遥遥地注视着他们这一支小小的骑兵队伍。
说眼睛或许不大恰当,那是一个浑身被铁甲包裹起来的大汉,从全封闭的头盔中只能看到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瞳。
在这具高大的铁板甲腰间挂着一口阔刃长剑,可剑鞘与剑柄连接的地方都爬满了锈痕,只怕是一拔就会断在剑鞘里。
那铁板甲的主人也丝毫没有拔剑的想法,只是端着一张十字弩,远远地对准了正在和张显斗口的牛皋。
在十字弩上横着一支看似无奇的羽箭,幽蓝色的箭羽闪动着异样的光,而在箭镞上却浮着一层白霜。
轻轻一声弦响,那羽箭顿时化作一道霜华,朝着牛皋的喉咙就射了过去!
但也在弦响的一瞬间,岳飞猛地一拨马头,手已经抄起得胜钩上挂着的长枪,不待他解开上面的布条,就直接一枪扫了过去!
箭头与枪尖一触,爆出连串颤音,那裹着枪身的布条转眼间就化作了一片片碎布,露出了其中冷光灿然的枪身。
一道霜晶凝结的擦痕在枪身上蔓延起来,但随即枪身一抖,猛然出一声龙吟,霜气在龙吟声中转瞬就消失不见!
岳飞沉着脸,望向对面,冷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在这里暗箭伤人?俺乃汤阴岳飞,要与你讨教!”
对岳飞的怒吼,那具盔甲中传来了一阵只属于精神力的波动:“好奇特的魔法武器。”
另一个声音从甲胄中缓缓回荡起来:“拥有这种魔法武器的敌人很危险,至少说明,对方和正在搜捕我们的施法者组织有关系。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离开吧。”
“离开?如果对方拿着魔法武器我们就要逃离,那么面对那些更强大的战斗法师部队,我们应该做什么?直接投降?”
“那么你想怎么做?”
“让我操纵着这具身体,去捕获这些敌兵,起码能获得更多有意思的情报。而且我的武器室里也能够多一件有趣的收藏。”
随着这句话,降临在这具甲胄中的另一个意识悄然远去,只有面甲下的幽光依然闪烁不停。
又一支羽箭架在了十字弩上,猛然射了出去!
与之前那支羽箭不同,箭镞带起了风,随即漫天那粉屑般的雪粒一同卷起,化作了一团急朝前飞窜的旋风!
只是这团旋风间夹裹着一道道散射而出的雪锥,那些被强行聚拢在一起的雪粒以一种既不想聚合,也不想分离的状态构成了一根根尖锥般的物事,甚至能看到密集的雪粒子在一个个强行塑造的狭窄空间里不停翻涌的模样!
雪锥乱射的瞬间,岳飞就觉得周身寒气大盛,手中长枪那仿佛乌金锻打的枪杆上,一道道火文流转不停,隐然有脱出枪身之势!
就在此刻,一道道雪锥已经朝着岳飞袭来,沿途间道旁一株矮树被雪锥穿过,转眼间就化作了一株满盖白霜的晶树,随即爆碎四散!
但如此威势的雪锥,却在一叠枪影间猛然传出嗤嗤响声,腾起一阵蒸汽。
然是再快的枪锋,也难以挡住那一道道四散开来的雪锥,张显和牛皋马术都算是不错的,可他们一手控缰要避开那些雪锥的瞬间,胯下坐骑已经被雪锥狠狠扎中心口,甚至那两匹马不等出哀鸣,就这么猛然通体覆盖了一层霜晶。
张显和牛皋反应也不算慢,一翻身已经摘镫跳马,那两匹通体裹着霜晶的坐骑就这么在他们爆碎成了一地冰晶,转眼间又从冰融化成水,渗入泥土之中。
牛皋身子在地上一滚,哇哇大叫道:“好妖法!哪个人在这里弄鬼,你牛爷爷也见识过妖怪,不怕你们这些鬼门道。有胆量,出来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一旁张显却是猛地一拖他,就势趴进路旁引水的小沟里:“对方来势汹汹,俺们又不知他们藏身何处,倒怎么大战三百回合!”
张显这里拖得紧,牛皋却是叫道:“俺们这般缩了,却叫岳家哥哥一人去对付那厮!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不能同进同退,传出去没得惹人笑话!”
正在叫,他后脑勺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牛蛮子,多少时候不见,倒还是这个嘴敞样子!”
牛皋回头看去,却见一人竹冠道服,蹲在小沟边上。那一道道雪锥在他身侧就自动让开道去,映着那张嘲讽脸倒是格外醒目些。
望着那张脸,牛皋大喜道:“这不是桃花山下的好先生,你怎得来此?”
魏野拍了拍他的头,冷哼一声:“我遣人接收了涿易二州,然而这些天收罗的流民却是越来越少,沿途坞堡村寨投效的更没几个,涿易二州的数万民户,点验下来也少了三成。派遣门下弟子出来查探,却只得一处处废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的事情,让魏某哪能不疑心?今天出来一见,果不其然,真有人背后作祟!”
一指方才两匹冻毙爆碎的马匹,魏野看着那尚未散开的水迹摇了摇头:“本以为是塑能系这类操纵地水火风的魔法,然而中了这雪锥的生物就转眼间化成冰雕,再爆碎消融成水,再找不出一点痕迹,分明是变化系的路数。如此毁尸灭迹的手段,连化尸水之类毒药都自愧不如。好,好得很!”
说到后面,仙术士却是直接站起身来,一道道流散的雪锥间,岳飞提着枪的身形倒是丝毫不改,枪影叠出,每一枪都将面前的一道雪锥刺得粉碎!
而在此刻,岳飞胯下那匹马也极有灵性,丝毫没有畏惧模样,不断随着岳飞长枪刺出,扬蹄向前。
望着岳飞的背影,仙术士点了点头:“鹏举到底是鹏举,如此天生将胆,不凡武骨,自汉以来,又有几人能相提并论?”
说到这里,仙术士却是摇了摇头道:“只是这样冲锋,终究还是弄险,为万人敌者,哪里能光想着战场之上开无双?”
一语道罢,仙术士剑诀一引,朝地上一划,口中喝了一声:“咄!”
洞阳离火之气一指点出,顿时化作无形炎流,朝着四下里延烧而去。
空气中,炎流奔腾间,那些四散的雪锥转眼之间就被烧融无踪,但是那裹着旋风的羽箭却是依然不依不饶,风吼声起,竟是转眼间突入了岳飞身前。
而岳飞此刻只是大吼一声,一枪直贯,枪尖对箭尖,爆出满目火星!
枪尖上,一条龙影无端浮现,长吟一声,却是当初魏野炼入枪中的俱利伽罗龙王精魄,怒鳞倒竖,瞋目咆哮!
龙吼声中,那一支羽箭再也经不住两股巨力的冲击,箭身一扭而碎,箭头更是被这股冲力绞成了一小块废铁!
而在此刻,追索着雪锥来处的无形炎气也已经遮护住岳飞四周,随后就朝着前方直袭而去!
那具手持十字弩的甲胄怪物,面甲后的幽火闪动几下,却是猛然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了它的全身,仿佛将全身笼罩在了一整块的水晶之中,任凭炎气灼烧,却是丝毫不动。
但在甲胄之内,那一团幽火摇动了几下,原本的色彩飞快地淡去,带起了磷火般的青绿色,多了几分幽鬼般的森然,却少了之前那种嚣狂而自大的味道。
随着幽火变色,那道隔绝无形炎气的屏障瞬间消散,随即整具铠甲在炎气烧灼下,瞬间就透出一股灼红色来!
仙术士已然行到了这具铠甲面前,注视着这头烧灼红的无机质怪物。
“铠甲成精?不对,不怎么像。那么是所谓铠魂或者幽灵铠甲之类鬼魂作祟?也不像,在洞阳离火烧灼之下,这等鬼物早就该灰飞烟灭,哪里还能坚持若久?”
说到此处,仙术士若有所思地绕着这具铠甲转了一圈,最终是一脚踹在铠甲的后腰处。
原本整整齐齐如活人般行动的铠甲,被这一脚踹着,咣地一声散落在地。板甲的内部,依稀可以看到一层带甲壳的物件整整齐齐地附着在上面。
“这是什么?”嘀咕了一句,仙术士剑诀一划,顿时面前的铠甲锵然一响,便被斩成了数片。拿起一片板甲送到面前,密密麻麻排布在铠甲内层的却是一种生着单面贝甲的软体动物,看上去就如同大号的贻贝。
只是现在那些小东西已经在一瞬的高温下烫死了,隐隐有一股焦香散出来。
仙术士从甲片上摘下了一只贻贝,看到了腹足的结构,就像是人类的肌腱一般。
沉思片刻,仙术士哑然失笑:“用这种群居软体动物模拟肌肉伸缩,借以活动铠甲吗?但为什么不是幽灵或者构装体?因为幽灵也好,构装体也罢,都不算是真正的生物,等闲很难分神附在上面。但是这些智能低下的软体动物,倒是附神寄魂的绝佳对象。”
说到这里,仙术士一抬手,又将那只盔甲取过,翻开面甲,从里面掏出了一对散着淡绿磷光的水晶珠来。
这对晶珠才一入手便爆碎成尘,显然那曾经留驻在这具铠甲中的人,不打算给仙术士留下什么可以查索的信息。
仙术士随手将碎晶朝地上一抛,冷哼一声:“喜欢使用水晶作为精神异能的传导器与触媒,说起来也不过那么几个有限的心灵魔法体系。就算是预设了自毁手段,又怎么能瞒得了人?倒是这铠甲里的贻贝有点意思,虫豸之类原本就谈不上有多少神智,就算被附身了,也不用维持强大的精神异能进行恒定的心智改造和操控,就算是莲光定魄镜的镜光之下,也未必能察觉出多少异样,倒是潜伏的好手段!”
一面啧啧称奇,仙术士一面坐了下来,又拿起一只烤熟了的贻贝看了看:“不过这东西倒是挺有意思,弄些回去让我那灵素妹子研究研究,看这玩意有毒没毒,能不能入药。”
正嘀咕间,岳飞已经策马赶了过来,见着魏野便翻身下马,半跪抱拳:“先生果真在此!若非先生出手,岳飞等方才纵然脱险,也非重伤不可!既然有先生在,我等全燕云之地重归汉家,诚有望也!先生便请与俺们同行,不独打探燕地情势,更有望说服辽境边将……”
话未说完,就被魏野连声打断了去:“鹏举的忠心赤胆,魏某素来是明白的。可是如今燕地这般形势,投宋不投宋的,如今哪里还是紧要问题?燕地风云变化已起,暗流隐隐鼓荡,契丹人气运已衰,日薄西山是不用提了,就是北面女真,南面伐辽宋军,一旦进了燕云之地,落在了这片汹涌暗流里,只怕才要生出无穷乱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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