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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高山岚往沙发上一窝，连外套都懒得脱了。高哲叫了外卖，他也做不动饭了。
高山岚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间千头万绪的，竟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高哲说：“先睡一觉，困了。”
高山岚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跑到高哲屋里去拎他。
“快起来，快点，那么多事呢还不快起来！”
高哲很不情愿地坐起来，“哪有那么多事，我还没睡够呢，你总是把挺简单的事想得那么复杂。”
“说，十月雪是谁，小雨哥去哪儿了？”
“哎，女人找重点的方式永远都那么奇葩。第一句话居然问十月雪是谁，十月雪是谁，我也不知道啊。”
“你到底知道什么，能不能办点事？”
高哲揉了揉眼睛，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给高山岚。
这是一个一尺来长的乐舞佣，砂黄色，身体扭动成优美的s形，头朝右。
“这是很值钱的东西，是从安国建的墓穴里找到的。”
“可是，安国建的坟也不过才修了十几年不久，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如果和镇魂石联系起来，就很有可能了。镇魂石是镇魂师用的能通灵的石头，至于为什么能通灵，石头从哪里来的，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所有的人都在找他，镇魂门的，巫医门的，还有祭师门的。民间出现诡异传闻的地方，往往就会有镇魂石出现。人们消灾解难，尤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灾祸，比起你们这些政府工作人员，更容易相信社会上几乎透明的神调门人。林江雨这种对纷争没兴趣的人，把‘林师兄’的名号放出去，明着是为了替人（和谐）消灾，暗里也是为了找镇魂石。他找镇魂石自有他的道理，而别人，多半，是冲着伴随镇魂石出现的这些‘好东西’去的。不过，人们对镇魂石本身的兴趣更大，因为道上都传镇魂石上隐藏着一个‘大宝藏’的秘密，所以比起舞乐佣这样的小恩小惠，大家更想搜集镇魂石，破解那个秘密。一个月前，林江雨忽然把一个舞乐佣寄给我，不是这个，是另外一个，告诉我，如果他出事了，拿这个东西去跟十月雪换他的信息。”
“这么说，早就有人盯上他了，那个十月雪看来也不是好人。”
“那个舞乐佣，是林江雨在新疆收集上一片镇魂石的时候找到的。当时那个叫十月雪的人也参与了，可惜败给了小雨，没拿到镇魂石，没办法跟上头的人交差。这是个宝贝，可以说是无价的国宝，流到海外也是很要命的，十月雪不是大陆人，跟国外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小雨从新疆回来后，想把这个东西寄给她，让她交差，被我给拦下了。没想到一个月前他竟寄给了我，闹不好最后还得送到十月雪手里。小雨这人没什么家国观念，他其实是一个不通世俗道理的人，有他自己的世界观，再说他本来就是个修行的人，干外八行的买卖，好多我们挺在乎的东西他都没感觉的。”
高山岚插嘴道：“还说人家，你自己也什么都不在乎吧。”
高哲没有理会她，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他也挺尊重民族英雄的，认为那是大义，可是他自己，更关注人，怎么讲呢，就是更在乎个人的自由，在乎每个人过得好不好。大概是因为他经历过太多事，对政治啊伦理什么的都看淡了，见惯了生死悲欢，对人反而更怜悯。哎，说多了。昨晚送你的两个姑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眼睛特大的那个，我约了她。”
高山岚瞬间崩溃了，“你还真是神转折啊，讲了半天挺深的东西，最后落在约妹子上！你连人家叫什么都没记住约个毛线啊，她叫阆风好不好。”
“叫阆风，对，我得记住！”嘿嘿笑了几声接着道，“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那个阆风，昨天提到回去跟十月雪交差什么的，听了这句我才约的她，就是怕林江雨出事。最近我总觉得他要栽一回，也说不出什么原因。”
高山岚叹了口气，“总算是有线索了，不能因为帮我一个忙，把人家给害死吧。那我也太没用了。话说回来，你跟小雨哥是这么好的朋友啊，心有灵犀的，不过你看看人家，人家那气质，是那样的，再看看你，这样的。”
“我特么是怎样的，怎样的我也是你哥，胳膊肘往哪边拐。几点了？”
“四点。”
“我约的晚上七点倒叙时光，我得先回学校一趟。”
高山岚打趣他:“干嘛去，一下午赶两场约会？”
高哲说：“我倒想。去图书馆，我把另一个人俑藏图书馆了。”
高山岚道：“我也去。”
高哲说：“你去干嘛？”
“我不仅要去图书馆，晚上你去见阆风我也得跟去呢。”
高哲拧不过她，只好带上她。
周日下午是图书馆的闭馆时间，高哲想办法找来钥匙。
他打开一间教师阅览室的门，让高山岚在外面等。高山岚想起之前答应林江雨要查的东西，自己在馆里转悠起来。
翻了几本书，终于找到了“弥格尔”的信息。弥格尔，原来是明代官员杨廷筠的洗名。杨廷筠与徐光启、李之藻并列，是中国天主教“三大柱石”之一。与利玛窦有很深的交往。高山岚正看得入神，“这么说苏公子真的和他有关系。”高哲忽然在她身边说了这么一句话，把她吓得全身一哆嗦。
“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高老师!”高山岚埋怨了一句，“谁?苏公子和谁？”
高哲罕见地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皱着眉说道：“安国华上访案非常复杂，除了世俗中的纷繁事务，早在十二年前，就被神调门的后人插手了。十字寺、镇魂石、弥格尔1622、明式的闷户柜、牛头墓葬，你转述的冥莫界的所见所闻加上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都表明这件事绝不仅仅是苏公子主谋这么简单。这件事，也许和祭师门的老鬼有关，老鬼是现在祭师门的当家。祭师门能挤进当今神调门无数派系的三大门，是从老鬼开始的。
祭师门的发源大概就是明代，神调门人虽说和宗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主事的那些人，什么神佛也不信。明代镇魂门下有一个异人，对八卦五行、奇门遁甲无不精通，但为人怪异，偏爱用奇门异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当时一些官道上的人铲除异己，不敢放到明面上，去请这个异人，他收了钱就替人办事，被镇魂门的当家知道了，按门规本应处死他，但当家的痛惜他一身才华，只把他打了一顿，逐出镇魂门。可是这个人对异术已经达到狂热的程度，后来又痴迷于西方的通灵术，去攀附天主教众，建立了祭师门。这个人做了太多恶事，尤其是好多官场上的人都想除了他，但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官员却护着他，没人能弄得死他。而杨廷筠和佛教、儒教、天主教都有很深的渊源，他却把洗名刻在镇魂石上流传下来。我在猜，那个异人，是不是就用镇魂石，迷惑或者买通了当时一些天主教的官员。
那个异人最终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过后来祭师门虽然没有壮大，却也把那个异人的技法传下来了。直到老鬼出现，这个人很有头脑，和官道、商道上的人做了几笔很大的买卖，祭师门一下子就发迹了。祭师门和镇魂门、巫医门不一样，后两者一直算正规，而祭师门的门人很分散，虽然技法上都承认自己是祭师门的人，可都各干各的，很少见面，老鬼的正经徒弟只有五个，苏公子的父亲是他的三徒弟，苏公子本来跟着林江雨的徒弟弛风大和尚，后来离开山东，做起了他自己的事。几年前我见过他一次，那个时候他只达到禁厌师的修为，能通灵出冤魂，算是镇魂门的弃徒，祭师门的门人了。我不信这么几年功夫，他就这么厉害了，能当上祭师。”
“等会”，高山岚觉得很诧异，“听起来你对这些事情很了解，你不就是个大学讲师么，难不成和他们早有联系？”
高山岚问完这句话，就听见远处的书架子“咣当”一声响。“有人！”高哲反应迅速，很快跑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再追也追不上了。
“看清了吗？”
“没有，跑得太快了！”
地上掉落着那人刚刚撞掉的一本书，不知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高山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不定一直跟着我们呢，也许没出楼呢，咱们一个屋一个屋的找找。”
“不行，没工夫找他了，我怕再出什么状况，赶紧撤。”
两个人走出图书馆，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十月，才刚刚十月，保定竟然飘雪了！傍晚天色渐暗，校园里，街道上，建筑和行人都被一层浓浓的凄寒笼罩。两个人的心也沉入谷底，莫名的惆怅。
倒叙时光咖啡厅，高山岚先要了一杯热牛奶，又点了一份饼干啃起来。高哲一直看着窗外，天变得黑黄黑黄的，雪落在地上化成水，街道被汽车轧得泥泞不堪。
高山岚吃得差不多了，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很担忧什么，便说道：“这不像你啊，咱们俩的角色反了吧。要不，你也吃点？”
这句话果然奏效，“哎呀，一想到要见美女还真有点小紧张呢。”接着换上贱贱的笑容，从口袋掏出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
高哲收起笑容正色道：“快到时间了，你先躲起来。”
“我干嘛躲起来！”
“卧槽劳资要见美女呢，你个拖油瓶赶紧躲帘子后面去，快去！”
高山岚一想，这样也好，一来从心理学上讲留一男一女在那确实更好说话，二来阆风也许还不知道高哲已经和她互通信息了。
于是把牛奶和饼干全都拿到水晶帘后面的桌子上，在角落里继续吃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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