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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密走到两条腿酸软才停止下来,看了看,快到火车站了。天色已经渐渐到了黄昏,他买了两个馒头一瓶纯净水,边走边吃,记得在宿舍里面打网游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两个馒头一瓶水,一头黑发十根手指,叮叮当当敲击到天亮,顶着黑眼圈去上课,趴在课桌上睡到中午下课,下午翘课再打网游。
如今,这一切美丽而烂漫的生活终于结束了,他却茫茫然,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未来,他的未来已经在网游和课桌上的睡眠中变作了烟尘,消散在无穷无尽的太空之中。
花两元钱,乘坐公车回到学校,跳下车,心里说道,结束了告别仪式,明天,会有一个新的征途等着,古人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已经告别了旧的一切,那么新的将来会一帆风顺吧?当然,以他现在的经验根本不可能想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唐密是罗思思的儿子的人,一定会把他当做大学里最常见的一名普通学生的,唐密的生活如此困窘,在唐家的兄弟姐妹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了。
回到宿舍,看到漏斗躺在床上,蒙着毯子睡觉,唐密说道:“这么热的天气,你想捂出痱子来啊?”一把把毯子掀开,却发现漏斗满脸泪痕,枕头已经湿透了,他呆了呆,说道:“怎么?让人给踹了?”
这话对漏斗绝对不适用,谁都知道,漏斗一个月至少失恋一次,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失恋都要大吃一顿,说要把损失的给补回来,好像,谈恋爱很减肥一样,他想用最短的时间吃成一个大胖子。
唐密知道,漏斗这一次绝对不是因为恋爱。可是,他只有这么说,才能期望冲淡漏斗脸上悲伤带来的气氛。
漏斗伤心地哭道:“他们,说我,花钱太多,不肯借给我钱,现在。我连回家的钱也没有了。”
唐密拍了他肉呼呼的屁股一下,说道:“靠。多大点事,我还以为世界末日到了呢,喏,我还有八十元钱,咱们一人一半吧,回家的路费够了吧?”
“够了。”漏斗裂嘴笑了笑,想说谢谢,最终没说出来,太肉麻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谢谢一词都在同志之间流行风靡,这是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他跟唐密绝对不是同志,他们是哥儿们。
唐密说道:“你还没吃饭吧?”
“没吃。对了,我请客,久久香。走。”漏斗很爽快。
唐密心想,你***这是慷我之慨,拿我的钱请我客。不过,他知道,漏斗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手里有了钱。请客随便,从来不知道把手里的钱计划一下使用,这就是漏斗最大的毛病,人一点不坏,也不吸毒找小姐。叹口气说道:“我吃过了,两个馒头一瓶水,凑合一下算逑。”
漏斗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笑道:“临到毕业了,我教你最后一堂课,两个馒头。”他用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前胸,说道:“这是女人的特征之一,再说,一瓶水。”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是女人的下水道。因此,以后千万不要提两个馒头一瓶水,要不,你会倒霉的。”
“靠,真***能扯。”唐密给了他一拳,骂道,他敢保证,这个两个馒头一瓶水的段子是漏斗自己杜撰出来的,才不是什么流行的段子呢,四年的大学,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伙食是靠两个馒头一瓶水解决的,怎么不见有人说起?
直到半夜十二点以后,徐东来才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自从他们考完毕业答卷之后,宿舍老师基本上消失了,没人管谁谁啥时候回宿舍,谁都知道,每一个毕业生的心里都藏着一把火,一把可以燎原之火。好像每一个毕业生跟老师有仇一样,逮着谁咬谁,当然,也有的学生对老师感激涕零的,不用问,凡是跟老师的关系处的好的都是以前有过礼尚往来的人,大部分学生跟老师没处到那种关系的份儿上,就跟仇人一样,因此,管理宿舍的老师很有经验地消失了。
唐密紧紧皱着眉头,得意的同学跟失意的同学之间已经有了分歧,看看徐东来和漏斗就知道了,一个在外面喝酒,一个偷偷躲起来哭,唉,没想到,想起大家刚刚认识的时候,都差不多,四年的时间走过来,成为劳燕分飞,各奔东西,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长远的呢?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
他睁大了眼睛,心里很烦很乱,好像想的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起来,过去的种种都忘记了,好像,有过很多的快乐,那些快乐却没有痛苦深刻,好像,有过很多痛苦,那些痛苦也没有失落沉重。
一大早就起来,默默地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四年来,积攒了很多的游戏卡、书籍、衣服,临走前都扔的扔,送人的送人,跟四年前来到这里一样,只有简单的一张褥子,一个毛毯,一身应季的衣服,别无长物。
唐密打开门,漏斗和徐东来还在熟睡,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就这样走掉。其实,宿舍里还有一个人,名字叫王琦,他一年前就死了,现在,唐密想到他,心里酸酸的,死了的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死的,还要苦苦挣扎,为了前程去拼搏,去奋斗,去迎接。
走到校外的早点铺,看到馒头,想起漏斗的话,唐密裂嘴笑了,依旧买了两个馒头,没买水,女人的胸脯还是蛮好看的,吃起来也不是很难下咽,就是下水道的称呼恶心了一点,他没喝水的心思。
天色还早,沿着马路走着,肩膀上扛着行李,过路的人都拿眼睛瞅他,甚至两个晨练的姑娘还远远地躲开他的身体,像是他的身上有某种烈性传染病似的。唐密小小地愤怒了一把,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马上咬了一口馒头,好像吃的不是馒头,是晨练姑娘胸前颤巍巍的小白兔。
直到看到火车站的墙根下坐着的外地民工,他们的身边一律有一个行李,用各种各样的编织袋和毯子包裹起来。唐密这才发现,自己跟他们很相似。有一样的行头,他羞愧地低着头,匆匆走进候车室,把行李远远放着,眼睛里的意思是,那根本不是我的行李,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列车是八点一刻的。七点四十五开始检票了,等到上车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这才狠狠心,拿着行李一溜烟经过检票口,一口气跑到车上,一屁股坐下来,把行李狠狠向座位下踢一脚,这才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人关心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长长一声笛鸣,列车轰隆一声剧烈地颤抖一下。唐密想起一首诗歌: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洋翻动;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声雄伟的汽笛长鸣。京城车站高大的建筑,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我双眼吃惊地望着窗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手中。线绳绷得太紧了,就要扯断了,我不得不把头探出车厢的窗棂。直到这时,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阵告别的声浪,就要卷走车站;京城在我的脚下。。
已经缓缓地移动。我再次向京城挥动手臂,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然后对她大声地叫喊:永远记着我,妈妈啊,京城!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因为这是我的京城,这是我的最后的京城。
唐密以前没读懂这首诗歌,现在,他懂了,心里很高兴,像是终于解开一个长久以来从没揭开的谜底,他终于懂得了作者的心里想的是什么,是离情,是依依惜别之情,可惜,这里没有记着他的人,他的妈妈还在沪市的家里。
火车终于开了,唐密对于那个叫做酒泉的地方非常陌生,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概在中国的大西北吧?这一列火车是通往乌鲁城市的,酒泉是其中的一站,酒泉有酒吧?可惜,他不会喝酒,想到喝酒就想到了徐东来昨夜醉醺醺的样子,他的心里有点难受,马上,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出现了,他的身上只有四十元钱,火车票有了,是学生票,半价,150元,回来呢?回来的时候,半价票买不出来了,昨天,买了车票以后,心里一激动把学生证给扔了,心想,从此以后,我***不再是学生了,是男人,是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大男人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心虚地看了看四周,眼睛跟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相遇,那个男子用眼角盯了他一下,双手马上紧紧护住胸前的棕色皮包,转过头去,再回头,发现唐密的眼睛还在盯着他看,这一下,眼镜男坐不住了,想仔细看看唐密,又好像没有胆量,不看唐密又缺少点什么,半晌,忍不住还是偷偷瞄一眼,唐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唐密现在属于没事找事的人,他的心情比较烦躁,看到眼镜男鬼鬼祟祟的样子,八成不是个好人,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想干啥坏事?有我在,你啥也干不成,我就盯着你,看你能飞上天去?
眼镜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挪动屁股,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从行李架上拿下一个旅行包,里面有几袋泡面,向泡面里面倒一杯不是很热的开水,闷了一会儿,吃了起来。
唐密就惨了,早晨吃了两个又松又软的白面馒头,再也没吃东西,看到眼镜男吃得香,心里更不是滋味,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别人吃得香,肚子里越发饥饿,只得把头转到一边,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肚子里的饥饿感没有了,这才转过头,不由得吃了一惊,就这么点时间,那个眼镜男竟然失踪了。
唐密站起来四下观望,看了半天,没发现眼镜男,重重坐了下来,心想,真的是有高人啊,稍一疏忽就酿成大错,万一。眼镜男想在火车上搞恐怖活动,那么,挤满了人的火车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想到在火车上遇到此类事件最好通知乘警,问一个推着小车卖货的大妈说道:“哎,你知道乘警在哪儿吗?”
大妈翻了一下眼睛。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你自己不会找啊。真是没礼貌。”
唐密闻言大怒,捏了捏拳头,直愣愣地说道:“你说啥?再给我说一遍。”
“说就说,你没礼貌,没教养。”大妈一点不肯吃亏,看唐密就是一个愣头青的样子。
唐密忽然笑了,说道:“老奶奶,请问,乘警在哪儿啊?”这厮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在学校的时候,只有那些特别讨人厌,长得丑的女生,他们才叫人家老奶奶,实际上是一个侮辱性的称呼,绝对跟尊称拉不上关系。唐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我发现了恐怖分子。救了大家的性命,你总的感谢我吧?
大妈的脾气也不太好,可能正处于更年期吧,上前给了唐密一个嘴巴子,骂道:“你当我傻是不是?我多大了你叫我老奶奶?回家叫你妈老奶奶吧。”
唐密被当众打耳光心里如何忍受得住?捏紧拳头正要上前给大妈一下狠的,不料。举起来的拳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正是自己要找的乘警,自己的拳头被乘警抓得紧紧的,那个寻觅了千百遍的眼镜男就跟在乘警的后面。
唐密大喜,暂时忘记了跟大妈发生的不快,对乘警说道:“就是他。他就是恐怖分子,他的包里装着炸弹。”
四周的人一听说有炸弹,急忙向车厢两头跑,一时间,秩序好好的车厢里变得混乱不堪起来。
乘警也吃惊不小,本来就是眼镜男先报案的,说一个年轻人企图对他实施抢劫,乘警跟着一起过来看看,不料,就在眼镜男指着唐密说,他就是那个歹徒之后。唐密却爆出更惊人的内幕:眼镜男原来是恐怖分子。
乘警看到车厢里秩序大乱,急忙大喝一声:“大家别慌,可能是一个误会,都不要动,原地坐好,你们俩。”他指了指眼镜男和唐密说道:“你们俩跟我来。”
这节车厢的乘客心里的恐惧可想而知,始终都是忐忑不安的,原本吃过午饭想眯一会儿的人也睡意全消,唐密和眼镜男再回来,两个人手拉手有说有笑的,顿时让众人的眼睛掉了一地,看来真的是一场误会。
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怎么解释清楚的,反正,误会暂时没有了,还成了好朋友,只听唐密笑道:“大哥以前去过敦煌吗?”
“以前只去过两次,研究敦煌的历史,需要付出极大的耐心和毅力,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眼镜男春风满面地说道。
唐密叹口气说道:“我可不知道敦煌在哪儿,以前只听说,那里的壁画是国宝。”
“绝对是一级国宝,敦煌壁画经历了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佛教鼎盛时期,张掖、酒泉、敦煌,都在一条线上,属于佛教圣地,当初这些地方是通往外国的唯一途径,商业十分发达,商业的发达更加刺激了宗教的兴盛,宗教的兴起让商业变得有意义,这就是宗教和商业关系亲密结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敦煌壁画没有商业的支持根本没有今天发现的辉煌,可见,经济跟艺术的关系并不是今天才有的,早在公元一千年之前就已经被证明了,只有经济发达了,艺术才会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眼镜男侃侃而谈,犹如久逢知己一般。
唐密学的是中文专业,对历史不陌生,对艺术可就一知半解了,心里有点后悔,在京城上了四年的大学,知识面却非常单薄,在学校里还好说,在行家面前简直不敢说自己是大学生。
眼镜男自称是戏剧学研究所的,名字叫查艺恒,这一次去敦煌出差,怀里棕色公文包里面是大型艺术剧《楼兰》的剧本,这个剧本关系重大,在查艺恒的心里比金钱更宝贵,这才误认为唐密要抢劫他,乘警听了他们的叙说以后,马上就判断出,这两个人一个是初生的牛犊,一个是书呆子一样的人,发生误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让他们冰释前嫌,唐密刚刚走出校门,在学校里见到的老师大都是像查艺恒这样的人物,因此,对他的啰嗦并不觉得讨厌。
旁边那些乘客就不同了,他们对查艺恒的言论似懂非懂,听得昏昏欲睡,偏偏查艺恒的声音大了一些,让人不得安宁。
一个壮汉怒声说道:“你说话的声音小一点,别吵着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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