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爱卿还有良策为何不早早呈上啊。”荣仕玟大喜道,他可没忘了正是张与之推出新政,才繁荣了工商业,进而带来了大量的财政收入。
“臣并无良策,”张与之两手一摊,“臣的办法是加税。”
“加税?”
“不错,当年为了鼓励工商业发展,让流民愿意从事工商行业,许多税率当初定得都非常低,诱人从业其中。今工商业已发展强盛,许多功勋贵族皇亲国戚都参与其中,大发其财,而国库却甚少得利。现种田者不如贩粮者,采桑者不如卖衣者,故人心思动,人皆抛荒而从商。陛下,农为国之本,长此以往,重商而蚀国本,请加税以抑商,让农人愿从其业,以正国本。”
张与之一番铿锵有力的讲话,让荣仕玟下定了加税的决心,可是他也有顾虑:“现在满朝文武,皆参与工商盈利,若是加税,必然引起他们的不满,爱卿你看此事如何操作才好?”
“无妨,我们可以说是为了修建大运河暂时上调税率的,是用来促进商业贸易,减少流转费用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们应该会同意的,这毕竟是个好事,对他们有利。此外朝廷还应扩建江南造船厂,开拓新的远洋贸易路线,对外宣扬新的税收有一部分用于造船和探索新航道,这是块新的肥肉,谁要反对就名正言顺地踢出去剥夺他吃肉的权力,拿这块肉吊着他们,不怕他们鼓噪。”张与之显然谋划此事已久,对皇帝的发问已是早有后招。“这样在运河修完之前,朝廷至少可以加税十年。十年之后大家都习惯了,或许这事大家就都忘了。就是有人记起,朝廷也可以用运河使用稅的名义继续征收。若是有人质疑,或是反对,陛下尽可以把这事安到老臣的头上,说是老臣的主意。老臣今年已年过七旬,十年之后怕是已经入土,若是能以区区骂名达到加税的目的,也算是老臣对陛下的最后一点贡献。”
张与之最后一番动情的剖白,让端坐在龙椅上的荣汉皇帝也是大为感动。看着自己这位倚为肱骨之臣的老人已是满头白发,荣仕玟也是唏嘘不已,这位帝国右相可以说是一手缔造了自己的辉煌,而如今已是迟暮之年的他依旧为自己的帝国呕心沥血,甚至连死了都想着为这个国家尽最后一点力量。
荣仕玟走了下来,拍了拍张与之微微有些佝偻的后背,发自内心地说道:“与之啊,朕真是全亏了有你啊。你也不要太操劳了,推荐几个年轻人上来帮你分担一点事情吧,你拿个主意,让下面人去做就好了。你可别累坏了自己的身体啊,朕和骐儿以后还要多多依仗你呢。”荣仕玟口中的荣佖骐是他的大儿子,也是太子,张与之还是荣佖骐的老师,所以荣仕玟由此一说。
面对皇帝如此的厚爱,张与之慌忙跪下想谢恩,荣仕玟一把拉起他,吩咐宫内太监摆上午宴,和张与之一道用膳。
“张爱卿,你看朝中上下,有何人可接班于你啊?”虽然是午膳,但也是皇上和臣子交流的一个时间,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
张与之本来就没把心思放在面前的食物上,一听皇帝问话,他连忙放下筷子,坐直身子,恭敬地答道:“陛下,朝中能臣甚多,户部尚书蔺廉忠颇有才干,而且勤于政事,为人清廉,是可以接替我的人选;刚刚升任礼部尚书的周孝铭性情厚重,做事得体,也是一个好的人选;再有就是枢密院的主事令浩倡,也是个可以值得托付的人选。”
“你说的都是守成之辈,朝廷无事他们自然可以升任你的位置,可是朕若是也和你一起走了,他们能守住骐儿的位置吗?”看见张与之吓得满脸发白,又要跪下磕头,荣仕玟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惊慌,等他重新落座了才继续说道:“朕也五十多了,人说五十而知天命,朕对自己的命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这些年朕疏于锻炼,又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弯弓射箭,纵马疆场的马上皇帝了。这两年朕的身体明显大不如前,列位先祖皇帝中能活到六十多岁的已是高寿,朕心中自知,怕是最多也只有十年寿命了。”
“陛下,还请您保重身体啊,老臣死了无碍国器,可您身系万民,不可有失啊。”张与之听了荣仕玟的话又开始跪下磕头了。
“爱卿请坐吧,朕又不是马上要死了。只是骐儿性情温厚,谦恭有礼,他这样的谦谦公子当个礼部尚书还行,要当皇帝还是太难啊。你说的几个人,蔺廉忠虽有才干,却是过于胆小,堂堂一个尚书连张大额银票都不敢收,做事未免太小心;周孝铭年少老成,富有才干,但经历的大事太少,阅历和见识都不够,暂时还当不得宰相一职;至于令浩倡这个人,脾气过于火爆,性子太急,城府不够,治大国若烹小鲜,他顶多去兵部当个尚书,当宰相还是差点。”荣仕玟侃侃而谈,张与之推荐的几位年轻俊才竟然都入不得他的法眼。
张与之见皇帝一下把自己推荐的几个人选都毙掉了,有些羞愧地说道:“陛下目光如炬,微臣识人不明有负陛下重托。”
见张与之老是自责,荣仕玟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此事与爱卿无关,你说的几位都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了,要不然朕也不会重用他们了,若是他们这几年能干出点名堂来,也不负朕对他的破格提拔了。其实我倒不是担心以后骐儿无人可用,朕是担心皇后一党势大,骐儿最后成了木偶皇帝。”
太子荣仕骐的生母王皇后早逝,后立的韦后一族势力已经遍及朝野,最明显的代表就是没什么真才实干却能当上左相的国舅韦应之,而且韦后给皇室添了一位小皇子,韦氏想让小皇子荣仕骥取太子而代之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太子的外公老尚书王德清早已去世,几个儿子官也不大,王老尚书徒有清誉,却未能给自己的外孙带来实际的好处。
荣仕玟敲着桌子说道:“我最怕的就是几大军团长势力太大,骐儿上台管不住他们,之前爱卿改革军制的一席话甚得吾心,而且朕也应该提早为太子选拔几个良才放在军中备用了。”
张与之疑惑地说道:“陛下,四大军团的元帅皆是忠君爱国之辈,岂会对太子心怀不敬?陛下您是不是过于担忧了。”
“怎么会是担忧,袁沐公虽然忠心没得说,可他功劳和资历都摆在那,西北三州的太守基本上都给我上过奏章说西北军过于强势,不把地方官府放在眼里,骐儿哪里管得住这种骄兵悍将。定南军的元帅是骐儿的叔叔,以他敦厚纯良的性格,只怕被仕信吃得死死的。荣卫军的南文广,他上台得了韦氏一族的鼎力相助,定然会听韦氏一族的话。至于禁卫军,虽然几位军团长都是我的心腹,可他们手下的将领派系林立,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啊。”
袁沐公是张与之上一次新政的最大受益者,所以他也一直是张与之最坚定的政治盟友,二人关系极好,故张与之是不相信袁沐公会蔑视荣氏的皇权,他站出来为自己的老朋友说话了:“陛下,要说袁沐公对地方官吏比较强硬我是信的,但我认为他对陛下的忠心无可挑剔,只要陛下将太子托付于他,他必然会遵照陛下的意愿力挺太子,有袁沐公的支持,韦后一党绝对掀不起什么浪来。”
说道此处张与之喝了水,继续进言道:“刚才陛下说为太子选拔几位军中良才,我与沐公有多次书信交流,他也时常抱怨军中良将太少。我纵观全国军队,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军官和将领十之八九都在西北军了,尤其是袁氏一族的年青子弟,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为什么不封他们为太子侍读,选进东宫为官,这样也好把西北军绑在太子的战车上。”
张与之的想法非常诱人,但荣仕玟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现在西北军的实力已经很强了,袁家也是军门第一位了,先不说他们年青一代的忠诚问题,只是考虑到官场的实力平衡,就不能让袁家把自己的触角探到西北军之外了。”
张与之不禁哑然,皇帝的想法确实不无道理,自己做为臣子的眼界确实有些低了,他又说道:“那从讲武堂和大学堂选拔侍读充入东宫呢?”
荣仕玟大笑道:“爱卿,你推荐的人是越来越不行了,这两个地方真能有什么人才吗。再说他们是各大势力选派出来的弟子,没一个身家清白的,他们怎么可能真心为太子所用。”
说罢荣仕玟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加了句:“明年讲武堂和大学堂的考核必须加大难度,朕不能让这帮为自己家族子弟某私利的老家伙们好过了,朕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国家是朕的,想要权利得问朕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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