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昪州,即古之金陵、建康。
自东汉、三国以降,孙吴、东晋,以及南朝的宋、齐、梁、陈,凡此六国,全部都是建都于此,因此昪州城,亦有“六朝古都”之称誉。
昪州城曾经繁华一时,虽各代王朝相继更替,但亦不减其风.骚本色。直至后来,隋文帝杨坚覆灭陈朝、平定天下,下令将当时名为“建康”的昪州城垣、皇宫大院,全部都毁为农田,这才使得历经六朝、璀璨了三百余年的豪华故都,沦为“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的历史遗迹。
再后来,隋炀帝杨广开通大运河,使得长江以北的扬州,以及长江以南的润州,乘势崛起,取代了建康城的重要交通地位。
到了杨行密时期,昪州地位已经是大不如前,只有无数文人骚客,到此凭吊怀古,至于那些野心勃勃的军政家们,目光都已经瞥向了水陆交通便利的扬州,以及润州,对于昪州城,反而不屑一顾。
当然,有失亦有得。昪州刺史王戎,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可以坐拥全城,相安无事。
正因为昪州城不再是四战之地,反而使得满城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民生安泰。这些年来,在王戎无为而治、顺其自然的打理下,倒也颇有起色。只是比起扬州、润州那类城市,昪州城早已望尘莫及了。
李正伦由扬州城出发,乘船前往昪州,水路交通便利,不费一日,很快就到达了昪州刺史府。
在进入刺史之府前,未免惹人眼目,李正伦以面目狰狞的铜皮面具蒙面,然后出示令牌,一路上倒也通行无阻。
昪州刺史府,是王戎这些年新建的一座府邸,相对于多年之前、战乱之中的老宅,无疑是恢宏及气派了许多。
此地,李正伦早已来过数次,他跨过两进庭院,便驾轻就熟的直抵刺史府后厅。
只见在后厅之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于后厅主位,此人身量不高、体形稍胖,但脸上却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显然是一个保养有道的人。
在这个胖男人的下手处,则立着两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两人相互之间、站得颇远,一言一行,皆隐隐透着不和谐的味道,显然,他们之间存在的是竞争关系,乃至于因为竞争而引起敌意。
胖男人见到李正伦到来,却是忽然摆了摆手,中断了与这两名手下的谈话,示意他们退下。等他们退出老远之后,李正伦这才慢条斯理的走入后厅。
胖男人却是亲自迎了上来,道:“李先生来得正好,有件事叫我王戎相当头疼,请你给一个意见,如何?”
李正伦等王戎关上厅门,这才取下铜皮面具丢在桌上,看着王戎颇为纠结的样子,笑道:“什么事情,竟能要叫堂堂的刺史大人,如此愁眉紧锁?”
王戎就指着刚刚离去的两名手下,道:“这两人,一个叫游简言,一个叫查文徽,都是我最为得力的干将,昪州城能够运转至今、欣欣向荣,全赖他们襄助。今次,我需要远行一趟,却不知该由谁代为主事,先生一向看人很准,来帮我拿个主意吧!”
李正伦径自走到大厅左侧的一个位置,随意坐下,然后翘着二郎腿晃了起来,道:“抛开其他的条件不说,就从性格而言,我建议你选游简言。”
王戎大喜,道:“这其中,可有何说道?”
李正伦言之凿凿的道:“刚才我远远站在门口,倒是没怎么留意他们的脸部表情。但从他们二人的脚步声,我却也能够听出,游简言脚步沉稳,而查文徽则行路匆匆。”
王戎点头,道:“他二人一向如此,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李正伦倒是卖了个关子,眼睛撇了撇桌上的空茶杯。
王戎立即会意,在李正伦的对面坐下后,拿起茶壶亲自给李正伦斟满,道:“先生风尘仆仆而来,王戎不但没有茶水伺候,反而先将琐事来劳烦先生,实在是过意不去。请饮!”
李正伦倒也不是故意拿捏姿态,他这一天,一路直抵刺史府,滴水未进,还真是口渴难耐了,遂拿起茶水一口饮尽。
王戎见李正伦这幅如狼似虎的模样,却是心疼得要命,道:“此茶是西湖龙井,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岂容你这般糟践。”说毕将龙井茶藏起来,不再给李正伦斟上。
李正伦哈哈大笑,道:“别人都说昪州刺史王戎,乐善好施、广结善缘,要我看,却是吝啬小气得很。”
王戎也不受他的激将法,催促道:“你且快说些门道出来。”
李正伦于是侃侃而谈,道:“世界上每个人走路的样子,有千姿百态、各不相同。姿势除了可以显示自身的教养及风度之外,还能表露出他当时的心理活动,或自信、或失落、或兴奋等等等等……再者,每个人的性格,与其行动步伐,也有着极大的关联。因此,从理论上来讲,从一个人走路的姿态,是可以推测出他当时的心里状态的……”
王戎听得兴起,却见李正伦又只说到一半,看了一眼手中的茶壶,很是不舍的又给李正伦斟了一壶,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喝吧,喝吧,慢着点哟……”
李正伦差点就呛了一口茶水,心说这个王戎,倒果真是个妙人。
此人一心向佛、向道,根本无心打理政务。当年战乱之中,昪州城沦为无主之城,而王戎则因为一向乐善好施,在民间颇具声望,这才被百姓推举出来,成了昪州城城主,想不到这一做,便就做了二十多年。
亦因为王戎资格老,早在杨行密还没有崛起于淮南之前,就已经是名义上的昪州城主。是以,当年杨行密弹尽粮绝,对抗庞师古、葛从周的军队,想要调动昪州粮草都不可得。杨行密唯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求之于大悲寺的慧空方丈,希望能够以禅书换取王戎的半城粮草。
杨行密在“淮水之役”大获全胜之后,几乎将淮南境内,所有的城池、重镇,都换了他自己的心腹将领,却唯独对王戎优容有加,仍旧继续任命他为昪州刺史,且从不派遣人手去命令他、钳制他,多半便是因为王戎无为而治,在昪州城中德高望重。再者,当年确实是朱全忠的赢面较大,也不能怪王戎不敢义助杨行密,以免迁怒朱全忠,拖累满城百姓。
由于杨行密的宽容,昪州城在江淮两地,却俨然成了一个国中之国。只需定期向扬州进贡粮饷、银两即可,其他一切军政,则全由王戎自己做主。
此时天下豪杰,皆以扬州、润州两地,为淮南重镇,对昪州城则是不屑一顾。
李正伦的眼光,却与别人大不相同。因为他知道,昪州城在日后,仍然将是一座璀璨辉煌的城池。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李正伦在后世,曾在昪州城这一片土地上,足足生活了三十余年,对这片故土,他心里面,有着格外深厚、以及神秘难言的感情。
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到这片土地的怀抱,早在六年前,李正伦就已经开始接触昪州刺史王戎了。那时候,虎子刚刚帮他取得禅书,李正伦料定鱼上尘不会善罢甘休,索性就叫虎子连夜将禅书送给王戎。王戎得到禅书之后,并没有因为虎子是个小孩而生出忽视之心,他仍旧打算履行诺言,将半城的粮草作为交换。
但当时鱼上尘献计、大战将定;再后来,鱼上尘、李正伦建立的鱼龙山庄,又仅有百十余人,断然用不了那么多粮草,于是李正伦就亲自去了昪州一趟,和王戎交涉,打算以禅书换取银两。经过一番交谈之后,李正伦发现王戎一心追求修炼成仙的事情,索性就用陈抟《睡仙经》中的一些心法、口诀,三三两两的透露给王戎,以增进两人关系。
果不其然,王戎听了口诀之后,立时惊为天人,之后每次见到李正伦,都拱手称之为“先生”,而对于李正伦所需求的银两,自然也就供给得更加卖力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没有王戎的支持,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鱼龙山庄,以及隐藏于暗处的“飞音”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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