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伦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一五一十的向陈抟娓娓道来。
甚至乎连在潜龙潭底时,他如何侵犯鱼上尘的每一个动作,都讲解得十分详细。
陈抟自然是干瞪眼,连催李正伦“说重点,说重点!”
李正伦就反口回了一句,笑道:“难道这、这、这,不都是重点吗?”他说“这”的时候,还率性的使出了抓.奶龙爪手啊、一柱擎天啊、抵死缠绵啊之类的经典流.氓动作。
陈抟登时哑口无言,遂决定不再插话,任凭李正伦自由发挥。
等到李正伦以炫耀者的姿态将事情讲完,陈抟才慨然长叹,道:“你小子的运道,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先说你在《睡仙经》中看的那篇文章,实是源自彭祖的《房中双.修术》,其中有颇多凶险之处,需一阴一阳配合修炼,才不至走火入魔、欲.火焚身而死。你无意中气行周身,虽最终借助潜龙潭的冷水暂时压制邪火,但却还要多亏了鱼上尘那一掌。若非鱼上尘的全力一掌,将你体内的邪火打散,这一刻,你只怕已经堕入魔道、爆体而亡了!”
李正伦联想起当时的感觉,好像确实是在雷声骤响、鱼上尘打出一掌之后,他心中的欲望才轰然而散,此刻听陈抟如此分析,虽明知事情已成过去,仍旧忍不住心有余悸、心跳加速。
陈抟接着如数家珍的道:“再说鱼上尘给你服下的那半颗丹药,亦是大有名堂。如我所料不差,这颗丹药名唤‘飞仙’,是仙门以独特秘技炼制而成,每六十年方出一颗。飞仙丹是历任仙门门主‘羽化飞仙’的必须之物,可强化肉身、凝练精神,不至于因飞仙不成,而魂飞魄散。我实在想不通,此丹落在鱼上尘手中,仙门门主米青烟竟然会不闻不问。更加想不到的是,大好的仙丹,居然浪费在你这个混小子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说到后面,陈抟脸有愤然之色,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丝毫不掩饰他的嫉妒及感慨。
李正伦为之气结,道:“图南兄,是不是扯远了?”
陈抟再叹一声,道:“其实也扯得差不多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幸亏你在服丹药不久,就一直狂奔而回,促使你体内气流、血液快速回转,将飞仙丹的药性最大程度的吸收过来。现在我唯一没法想透的地方,是你背着鱼上尘走的那两里路。你单凭自己的意志坚持下来,却达到了如此神奇的境界,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稍微顿了顿,突然灵光一闪,道:“这会否和你刚才提到的‘眠觉术’有关?”
李正伦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苦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所谓的境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陈抟不答反问道:“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吗?你难道没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已经化虚为实,凝为一体了吗?”
李正伦愣了愣,仿佛明白过来,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在机缘巧合之下,稀里糊涂的就打通了任督二脉?”
“鬼扯!”陈抟大感有一股“孺子不可教”的挫败感,差点没有抓狂起来,道:“对一般武者而言,打通任督二脉虽也梦寐以求,但毕竟还算不上神通的境界。我想告诉你的,其实是‘圣胎’!”
李正伦虚心求教,道:“何为圣胎?”
陈抟不厌其详的道:“此事还需从道门中的‘内丹修炼术’说起。此术由隋人青霞子苏元朗首开其说,讲究以自身为‘炉鼎’,以人体内‘精、气、神’为药物,只要运‘神’烧炼,再通过胎息、导引、行气、存想等内养方术,则可以将精、气、神凝为圣胎。圣胎可以离开躯体,而为身外之身,与天地长存。此术自苏元朗以降,再经由刘知古、崔希范、钟离权、吕洞宾等人发明道要,至今在道门中,已独树一帜,是为‘金丹道’。而金丹道众,亦习惯称圣胎为‘神丹’,或者‘内丹’。”
李正伦开始明白过来,原来圣胎,指的就是内丹。这在后世时,李正伦亦曾有所听闻。皆因钟离权、吕洞宾等人的“八仙过海”的故事,早已耳熟能详。
李正伦皱眉问道:“图南兄,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苏元朗所创的内丹修炼术,和玄门修炼元气的功.法,颇有相似之处?”
陈抟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因为当初苏元朗曾经向玄门借阅过《玄祖经》,内丹修炼术,可以说就是在《玄祖经》的基础上发展而来。”
李正伦不由心中感慨,玄门已然覆灭,金丹道则方兴正艾,由此可知修炼功.法本身并无错咎。玄门的下场,只是因人而异,操作失当所致。可以说,玄门之祸,极大的因素,应归咎于“取五门而代之”这一句排他性过强的教义。
随即联想到的是,佛门“万法归一”的义谛。玄门与金丹道,都可以是同宗同源,那么后世的催眠术,是否与金丹道,也有相通之处呢?
李正伦沉吟半晌,忽然一本正经的道:“我大概已知道自己为何能练出圣胎了。正如你所言,关键在于那两里路的修行。我因意念所趋,不知不觉间对自己使用了眠觉术。而眠觉术有五大要素,分别为‘专注、放松、深呼吸、暗示、想象’,此要素又与金丹道的‘烧炼、胎息、导引、行气、存想’内养方术极为相似。换句话说,在那两里路中,我无意中运用了九成的‘内丹修炼术’,再加上后来的半颗‘飞仙丹’的作用,助我凝练精神,是以才有此侥幸,一尽全功。”
陈抟见李正伦说得头头是道,欣然赞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你小子不但福缘深厚,而且天赋异禀、融会贯通,确实要得。如今你既结成圣胎,就说明你已经拥有了白日飞升、脱离樊笼的资格,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
李正伦倒没有陈抟想象中的沾沾自喜,反而神色一黯,道:“世间万象,人人各有所求。有人求名求利,有人求仙求佛,但又有谁人知道,我李正伦所求为何!”
陈抟为之一怔,心中不免好奇,李正伦年纪轻轻,何来如此沧桑的感悟?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忽听李正伦道:“图南兄,你的《睡仙经》中,可有运用圣胎之法?”
陈抟顿时老脸一红,道:“远在彭祖那个时代,尚无圣胎一说,自然没有其法。而我至今还没结出圣胎,因此这件事,也帮不上忙。总之圣胎一事,玄之又玄,你需万事留心,免得遭人嫉妒及迫害,届时半道散功、悔之不及。尤其是鱼上尘之流,不可轻信。”
接着持起扁拐,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要走了。若有机会,我会将你的情况告之吕洞宾。若他肯亲自传授你‘龙虎金丹秘诀’,就再好不过了。”
“顺其自然吧。”李正伦拱了拱手,道:“图南兄,保重。”
看着陈抟的身影,急速的消没在风雨之中,李正伦内心却没来由的一阵索然无味。
若所谓的圣胎,仅是为了修炼成仙,那么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李正伦对于传说中的仙、佛,从来都是有所保留的。
“轰隆隆~~”
冬雷再响。
李正伦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屋顶淋雨。他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走出几步,冷不丁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从屋顶滚落下来。
李正伦不由暗骂一句陈抟,这家伙还真是管杀不管埋,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眼看就要摔了一地。
同时想到的却是陈抟的身法,若自己也能像陈抟那样,凌空改变重心、翻转跟头,来个“李小鹏跳”,岂非帅到家了?
就在这时候,叫李正伦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心到意到,气随心转!
体内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整个身子平衡过来,然后以其想象之中的姿态,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李正伦怔怔的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非,这就是圣胎的神通吗?
以往他要控制体内的黑色气流,都需精神高度的集中,意念不断的引导,才有可能收到奇效,可是现在,他只要一个念头,体内的机制就仿佛收到了一条指令,自发的根据念头运转起来!
若是将这种能力运用在催眠术中,岂不是可以略过诱导、暗示等步骤,直接将人瞬间催眠?
李正伦的小心肝,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瞬间催眠的困难及可怕!瞬间催眠已不再是一种简单的诱导技巧,就算称之为是一门“独门心法”,亦不为过。
事实上,他上一辈子虽然享受着“催眠大师”的赞誉,却从来没有一次完成过真正意义上的瞬间催眠。
这一刻,李正伦却是不知不觉的将“圣胎”与人类的“脑袋”联系起来。若说人脑直接控制着肉体,那么圣胎会否是第二个指挥中枢,直接控制着一个人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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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东道,台州,括苍山。
此山雄奇陡峻,峰峦叠嶂。山中常年云雾缭绕,仿似人间仙境。
此时,一轮红日喷薄欲出,霞光透过连绵的云层,直照山间,就好像是一条从人间通往天堂的宝光之路。
不多时,在人迹罕至的山路中,有三个人,走进了这宝光之中。
一人蓄着山羊白须,背负长剑,仙风道骨。在他的左右手,则各站着一个衣着迥异的小女孩。
其中一个小女孩才五、六岁,眸子雪亮,扎着可爱的双马尾辫子,时不时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另外一个女孩则有十二、三岁,显得沉默寡言,一路走来只顾看着沿途的景色,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她的衣着破败不堪,却不显狼狈,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宁静淡雅的气质。
三人很快走过这道从天而降的宝光,小女孩停下来伸了伸懒腰,撒着娇道:“道长爷爷,还要多久才到仙门呀。”
老道士故作不悦的道:“丑奴儿,说多少遍啦,叫我道长哥哥!”
丑奴儿咯咯笑道:“可是你的胡子都已经白了啊!道长爷爷。”
老道士怔了怔,随即伸手在胡子上摞了几下,转眼之间,白胡子竟奇迹般变成了黑色。
丑奴儿眼睛睁得大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老道士得意洋洋的道:“现在呢?”
丑奴儿侧着小脑袋瓜想了想,忽然狡黠一笑,道:“道长弟弟,哈,你是道长弟弟,快叫姐姐!”
老道士登时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行……
似如此,静谧幽深的山路中,总会有欢乐的笑声打破死寂,旅途倒也不愁沉闷无趣。
再走了一阵,云雾飘渺处,一堵古拙的山门出现在眼前,门上面悬着“仙居”两字。
三人上前叩门,仙门很快打开,接着迎出来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女子,将三人一起请了进去。
“吕道长,师尊等你很久哩!”
吕道长却是为老不尊,有些轻佻的笑了起来,道:“那你呢,你有没有想着我来、盼着我来?”
“才没有呢。”引路的女子低啐了一声,将三人领到正厅,之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去。
正厅中,宽敞明亮,看上去似乎空无一人,只有一尊背对着厅门的雕像,盘坐于供神台的蒲团之上。
吕道长携两名女孩走入厅中,指了指那尊雕像,道:“她就是现任门主米青烟,你们这就拜师吧。”
两个女孩对望了一眼,正打算依言跪拜,这时候,那雕像却忽然出声,道:“吕洞宾总是喜欢坏人规矩,须知我仙门从来都是师父选择徒弟,而不是徒弟选择师父。”
吕洞宾自信一笑,道:“我既然带她们上来,就有把握让你选择她们。这两个孩子,根骨奇佳,资质上乘,绝对是百年不遇的好徒弟,你就收了吧。”
雕像沉默了半晌,期间她好像用了什么秘.法,审视了两个女孩的情况,颇感欣慰的道:“总算你不是随便找两个孩子来敷衍我。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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