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进入了梦乡。睡梦中，置身在一处被无边夜色和雾气笼罩着的诡异村寨。这个村寨非常大，全是木结构的古式房子，黑洞洞地连片耸立在一起。整个村寨里没有一丝灯火，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但每个旮旮角角里，都藏着身穿长襟红衣的女人，清一色的一头漆黑长发，直直披散下来，面色苍白如纸，眼瞳又大又黑，说不出的阴森鬼气。
接着景象一变，又置身于一处宏大的地底洞穴中，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各色怪石，远处有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河，河水冲刷着块块巨大的礁石，发出震动天地的巨响。大河旁有个水面颇静的小小水潭，水面上倒映着一个长发蔽面的女人。这女人浑身赤*裸，正用白得透明的细长手指梳理头发，待她将一缕缕长发从面上拨开，倏然露出一张妖异鬼艳的惨白面容，竟是与他有过合体之缘的那个“女鬼”。“女鬼”的面容突然迅速衰老，干裂塌陷，一块块白森森的肉皮接连往下掉，掉进水潭中，把平如镜子的水面彻底打浑……
秦无敌吃了一惊，猛然坐起身，才知道刚才只是自己发了一个噩梦。看看周围，夜色已临，时钟指向了夜里八点整。
现在的黑暗对他来说，完全不起作用。甚至在黑暗之中，他的视力反而比白天或者有灯光时更好。门外有人正在说话，听那熟悉的声音，一个是赵莽娃，另一个则是孙红玉。
孙红玉说：“人是会变的。”
赵莽娃用不以为然的语气应对道：“再怎么变，无敌也会当我是好兄弟。最好的兄弟。”
“话别说得太绝对了。你自己也会变的。”
“孙红玉同学，你今天咋恁奇怪呢，说话的口气像我妈一样？哎哟喂，”赵莽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晓得了。你和无敌正式耍上朋友了是吧？那你放心，我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别说我欠他一条命，就说我跟他一起打烂仗这么多年，就算他在背后捅我刀子，我也不得跟他翻脸。嘿嘿，你悄悄跟我交个心，是不是喜欢无敌了？”
孙红玉略带生气的声音说道：“赵思明，我很严肃的和你说话，你能不能不要油嘴滑舌开玩笑？”
赵莽娃还是笑个不停，答道：“我没开玩笑呢。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不懂。不信，等无敌睡醒，你自己问他。他都为我丢过一次命了呢！”
孙红玉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要记清楚今天说的这话。我去看考古发掘了，他要是醒过来，你替我告诉他一下。”
秦无敌竖起耳朵，在屋子里偷听。孙红玉说完这句话后，就向远处走开了。秦无敌听了个没头没尾，不太明白这两人之间为啥会有这样一场对话。直到敏锐的耳朵里听见孙红玉的脚步声去远了，才一骨碌爬起身，打开房门。
“我日。你终于睡醒了。”赵莽娃刚好点燃了一支烟，就被门响惊动，回头看着他笑道。
秦无敌嗯了一声，也不说破刚才听见他和孙红玉的对话，一伸手从他嘴上抢过香烟，吸了两口。但是今天这烟草味儿不对劲，一吸进嘴里，就有一股无法忍受的腐臭味儿，恶心死个人了。
他赶紧吐掉叼在嘴角的香烟，打了两个干呕，骂道：“日*你先人，烟都潮了，你还抽，穷慌了么？”
“我日，你娃自己逼歪，还怪尿桶没放正？这烟才买的呢。你吃屎了吧，嘴巴不对！”赵莽娃毫不留情地笑骂回去。
秦无敌使劲儿吐了几口唾沫，抹了抹嘴角，说道：“不跟你这庸俗人比嘴臭，比不赢你。对了，你爸呢，找到没有？”
赵莽娃面色稍稍黯淡，转瞬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态，笑道：“没有。不过这样也对，免得老子看到他痛苦死掉的惨样。”
“到底咋回事？”
“没啥。”赵莽娃捏了捏双手的手指，发出咔咔的骨节弹撞声，“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老头说要给我一个清清爽爽，大概这就是他的意思吧！”
秦无敌眼睛一眯，心里顿时有点不安，说道：“你爸，会不会去寻了短见？”
“搞球不清楚……，或许是吧，他把玉璇玑和玉梳都交给我了。”赵莽娃出奇的平静，“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住院费高得吓人，我拿不出。老头又不愿意欠纪羽子的人情……”
秦无敌默默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莽娃掏出烟盒，拿出两支烟，自己点燃一支，又递给他一支，哼哼唧唧地把刚才的半截话说完：“其实老头也是为我着想，怕欠债太多，老子就会在纪家人面前先矮了一头。他多半是想，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想再继续遭罪吧！”
秦无敌默然接过香烟，却不点燃。两人望着深邃的夜空，都不再说话。
隔了片刻，秦无敌转了话头，说道：“纪羽子和你假订亲的事，虽然有点那个，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就委屈将就下，咱们……”
“哈哈。”赵莽娃打了个哈哈，“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呢。我只不过是给她们设置个难题，让她们找你来劝我。这样才能显出你和我的重要性，不是吗？”
秦无敌讶然失笑，心说你小子啥时候晓得动心机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反对这样做了？”
“我反对个球。你别把老子当成瓜娃。老子虽然没得你那贼脑壳转的快，可也不是笨蛋。纪羽子，还有她那个老师，罗教授，要是敢公开探地道的话，还用找老子假订亲？不过这样好，她们想搞暗地里的勾当，老子也不愿惊动政府的人，‘珠’途同归。那是老子家里传下来的秘密，不管最后能找到个啥，都只能属于我们赵家人，属于咱们两兄弟。其他人要是想抢，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是‘殊途同归’，不会就别学人掉书包。”秦无敌摇头纠正道。
他自从见过三叔那帮人后，心里就已经隐隐觉得此事最后可能不会平平静静收场。要说他和赵莽娃两个人，虽然没把和县城里那些小青年打群架当回事，但三叔这帮人可是地地道道的国外黑帮，又有纪家这样的大资本家提供财力支持，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手，一想起这些，难免忧虑重重。
赵莽娃见他眉头轻皱，就猜到他在担忧什么，说道：“地面上，咱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两只蚂蚁。但是去了地道里，他们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带上吧？老子找村里人，借两把火药枪，我们下地道时藏在身上。到时候真要有啥情况，咱们也不至于还不起手。”
秦无敌摇摇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做点准备是对的。不过不要土火。我们这次下去，要经过一条水流很急的地下河，拿两把土火在身上，肯定会打湿，有屁用。而且地道里面到处都有塌方，枪声太大，容易引起危险，我估计三叔他们也不会带枪。你别管我，自己去弄把锋利的刀子藏身上，短点的，方便在拥挤狭窄的空间里使用。”
赵莽娃连连点头，因为把三叔等人想象成了强大的敌人，内心稍有点忐忑不安，却也充满了兴奋和斗志，情绪有点激动，连说话都忍不住轻微发抖了：“还是你娃脑壳烂（聪明），比老子想得多些。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兄弟联手，就算是死，也要拼一场富贵荣华。”
秦无敌的重点可不在地宫里的什么金银财宝上，劝道：“为财宝拼命，不值得。要想钱，咱们直接向纪羽子要劳务费得了，上次不是说过，三万元成交么？”
赵莽娃冷哼一声，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狠话道：“不要她的钱。要发财，就从地宫里打主意。地宫里如果真有金山银山，只要他们不起黑心，愿意见者有份，老子也没反对意见。如果他们屁*眼儿太黑，想独吞，那咱们也别心软，反正大家都在地底下，死了人都不用费手脚去埋。”
秦无敌听得心头直打鼓，心想以往的赵莽娃虽说打架的时候下得了手，但像这样眼都不眨地说要弄死人，却还从来没有过。莫非这小子是被纪羽子伤了自尊，在赌气么？或者是被赵白板的生死不明刺激了？他心里感到有些隐隐不安。可是究竟是哪里觉得不安，却又说不上来。只希望这小子是一时心情不畅，导致暂时情绪变态，过后就能恢复正常。
“对了，刚才你和孙红玉说啥呢？”
“没啥啊。我来这找你，要和你商量这些事，正好碰上她，正反都不让我进来喊醒你，拉着我摆龙门阵（聊天），说着说着，就劝我和你不要一起下地道，我让她说理由，她又说不出来，絮絮叨叨一阵鬼扯，就扯到人生理想什么的上面去了……嘿嘿，对了，我刚发现，她咋越病反倒还越好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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