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曾經無數次的從爛醉如泥中醒來,但是沒有那一次有這麼讓自己刻骨銘心。如果說酒精可以讓人失去意識和記憶的話,那麼不管多少酒精,都無法抹去昨晚的那段記憶。
此刻的陳雲正躺在鎮上的醫療衛生所里。病房破舊狹小,讓人覺得難以呼吸。偏僻的小鎮,空氣寒冷,又讓陳雲巴不得將四周的墻壁和天花板,地板都拉到一起,當做被子將自己給蓋起來。輸液,不知道有什麼大問題。全身酸痛,這樣的感覺,還是在多年前為救小惠而逞能的代價。沒想到今天卻再次嘗到。生命總是這樣一次次的輪迴。連經歷似乎也變得一樣。
陳雲感覺到自己體溫正常。想起昨晚那寒冷刺骨的冰河,他就不由得自己打了一個冷戰。肌肉因為昨晚看似在危難中鎮靜的分配體力卻是世界上是瘋狂的求生而極度疲憊。確定自己不是在夢境中之後,他開始慢慢的回憶昨晚的事情。
老鄭,和自己,還有司機在出發前就喝了不少酒。自己和司機稍微少喝了一些,但是他也醉得一上車就倒下睡著了。老鄭更是歪歪倒倒,不省人事。司機是個老江湖了,雖然幾杯酒下肚,但是他似乎還是開車比較問穩當。可是昨天傍晚卻偏偏有下了雨,道路濕滑,老江湖的司機喝酒之後也開始托大,在有些泥漿和水漬的鄉間道路上開得飛快,後來陳雲才知道,這樣的路況是最容易出事的。
果不其然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陣劇烈的搖晃將自己的額頭狠狠的撞在了前邊的座椅上,猛地一下醒來之後才發現冰水從完全碎裂的前玻璃窗迅速灌入,幾乎是一瞬間,車子就被河水完全淹沒,後來的事情,當然是自己掙扎著求生,最後爬上岸來,向當地的村民求救。
醫生進來之後,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然後警察跟著進來,問了一些自己也說不出答案的回話,警察叫再想想,陳雲再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但還是只能答應再想想。
手機進水,什麼都聯繫不上。也不知道這情況如何。警察問話的時候,陳雲也向警察詢問一些情況。
“警察同志,和我一起在車上的人怎麼樣?”
兩位警察頓了半秒,其中坐在靠近自己的那個年紀大一點的乾瘦警察說道:
“昨晚任何條件都不具備,我們的救援工作也很難開展。現在上午對車輛的打撈工作已經基本上結束。”
“那鄭師傅和老金怎麼樣?”
陳雲或許已經知道了答案。在那種情況下自己能夠活下來簡直就是奇跡,更別說醉得不省人事的鄭師傅,還有坐在前排,要承受巨大的衝擊力的司機老金。自己的額頭上都腫了好大一個包,頸子也痛得不得了……
“這位同志,很抱歉。”
陳雲覺得很驚訝,自己也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或者知道昨晚自己也應該和他們一起去的。不管是奇跡,還是幸運。他還要面對讓自己頭疼的,來自婷婷的催婚。他此刻竟然喪盡天良的想到,要是自己可以先死個十幾天,逃過這段時間婷婷的各種追問,那該是多好的事!完全將兩位同事的死拋在腦後。
他木訥著望著腳的方向,不再說話。警察同志們則決定先迴避一段時間,將整個事件的過程再理清一邊,有什麼不清楚的,再來找這個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年輕人。
極不負責的自私自利的思考之後。他才開始被無盡的悲痛和絕望所淹沒。有很深的同事之情?有很深的友誼?沒有。和同事之間,能有多深的情分?在勾心鬥角的國企,在人人自危的外企,沒有,都沒有。有的只是為了共同的利益和目標的合作而已。老鄭是領導,也是師傅。是在公司和自己關係最緊密,最熟悉的人。他喜歡老鄭的邋遢和不修邊幅。喜歡他做事的直接高效,還有他時常叫上自己去打小麻將,還有兩人一起在街邊喝喝小酒,向他匯報自己的思想和抱負。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陳雲在這個依舊陌生的城市裡,最能夠讓自己有繼續停留的強有力的理由之一。雖然艱難并遙遠,在老鄭的許諾和目前的情況下看來,自己那有些飄渺,有些虛幻的未來,似乎正在努力的,一點點的,一滴滴的,顯現出它真正的面貌。雖然還是不清晰,還是很模糊,甚至像是幻想和海市蜃樓,但是他至少,四年之後,再次有了一個奮鬥的目標,和一個具體的方向。他害怕回到高中時代的那種生活在壓迫下的日子,但是卻更害怕在所謂的象牙塔中無所事事,每天就知道打工賺零花錢還將自己本來就脆弱的情感葬送在了兩個拋棄自己的女人手中。
陳雲慢慢的躺了下去,只露出了鼻孔以上的部位。他害怕死神再次找到他,擰斷他本來就脆弱的脖子。深深的害怕,深深的害怕之中,陳雲在思考老鄭,或者說腦海里浮現著老鄭的樣子。老鄭是燈塔,老鄭是領路人,老鄭是火車頭,老鄭也是開路先鋒。將自己的未來和夢想寄希望於一個公司領導,這可不是當代年輕大學生的志向。可是沒辦法,在這個異國他鄉的地方,舉目無親,有這麼實際的小小的想法,難道有什麼大的問題?婷婷就是騎在自己肩膀上的乖女兒,她才不會去在乎,自己的每一步走得有多辛苦,更別說為了讓自己輕鬆點,去減個肥什麼的了。
一切尚未真正的開始,就“及時”的結束了。
公司的領導過來了。陳雲不知道是什麼級別的。他不夠級別和這樣高層的領導開會。詢問了相應的情況之後。一行人大概是了解了情況。管安全的段姐當然是一起來了。將自己好說歹說的安慰了一番。
公司了解了司機醉酒駕駛的情況,會怎麼處理?自己會不會也因此被處罰?之前自己在和警察交代事情經過的時候說了三人喝酒,會不會因此對事故的定性有影響?就算不說,尸體檢查還是能夠查出來吧?到底該怎麼辦……
雖然脖子還是很痛,但是他依舊乘車回到了江門區,在中心醫院,陳雲接受了醫生的檢查,結果顯示他只是肌肉有些扭傷,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至於額頭上的大包,幾天之內就消弭了不少。他在家裡躺著休息的時候,少不了婷婷的各種噓寒問暖,不過這個時候一切都好似蜜蜂在耳邊嗡嗡作響,自己能夠聽到的只有蜜蜂震動的翅膀,所發出的聲音,完全不能夠理解她說要表達的含義是什麼。
後續的事情還要繼續,警察的問詢,高層領導的談話,以及讓自己處境尷尬的追悼會。三個人喝酒開車,自己沒事,另外兩個死了。不用說。雖然老鄭離異已久,但是他的寶貝兒子和前妻,還是帶著一家老小,在司機老金家裡鬧了個天翻地覆,公司是要出面的,可鬧是不可能少的。不然為了這幾十萬塊,不出聲不出氣的就把人給埋了?
再不然呢?陳雲無數次的被問及,為何你沒死?對啊!為毛自己沒死,而是他們兩人死了呢?自己被父母拋棄,孤身一人來到江門區,無依無靠,無牵無關,對自己也沒有一個什麼深刻的認識,好不容易振作一點精神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卻要過早的面對一些讓人焦頭爛額,卻不得不去面對的問題。要是自己死掉也不錯。再也不用去想老陳和媽媽的事情。要知道他們的事情總是揮之不去的。更別說以後如何面對他們的問題。也不需要糾結著是不是要將二手小房子給賣掉以給自己湊足首付款。更別說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卑,和挫敗之感。
可是偏偏這麼一個最應該去死的人卻人模狗樣的活着。老金一家其樂融融,老鄭要進入高層管理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不過這一切都沒有繼續了。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距那次事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辦公室裡顯得特別的冷清。段姐本來工作的時候都不大在辦公室,這次事件對她的影響也非常大。畢竟是外企,一下子死掉兩個人,她的壓力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雖然實際上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段姐就是負責安全工作,免不了各種為了對付這個事件的報告,由於陳雲是當事人,加上平時也幫段姐些工作報告,所以兩人商量著,總算是把這次事件的內容給扯清楚。段姐一年的績效和年終獎沒有了。而對於陳雲來說,則更加難過。
公司本來想要對老鄭的這個部門進行改革,老鄭的離開,使得兩個部門的合併被快速的提上了日程,追悼會結束后不久,部門改革的事情就在大會上被提了出來。一個月之後,和陳雲,老鄭合併的那個部門的領導,成為新部門的領導,空降了一個副職,主管老鄭和陳雲這一塊的工作,從其他部門抽調了幾個年輕人,整個班子就此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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