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來他總歸是要知道的,新來到一個公司,就是要走這些過場,不管自己喜歡還是不喜歡。大包房里擺放著四個大桌子,比一般的標準十人桌都還要大些。反正陳雲的感受是,十個人坐著都還比較寬敞。部門主任是巾幗英雄,女中豪傑,簡短講話之後,便輪到只有三十出頭的副主任來主持工作。主持什麽工作?當然是招待工作。陳雲是新員工,少不了多喝酒。這江門區的風格又是大慶渝市出了名的產酒地區,就是直轄以前,在四川省內,也都是遠近聞名,這江門區的老白乾酒和北京的牛欄山二鍋頭相比,也是不趁多讓的好酒。新人前來拜碼頭,不喝得痛快舒坦,也就是做主人的沒把地主之誼給盡到位。
陳雲是沒辦法,手裡端著老式的,小小的,瓷酒杯,一個個挨個的給同事敬酒,一杯接一杯,一杯再一杯,喝完杯中酒,還有下一杯……
他僅僅是給每個同事敬一杯酒,就喝下了將近四十杯。這江門區特產的宴會用酒,清香型,酒精度數也不高,口味清香爽口,好下口,不燒喉嚨,還有淺淺的甜味。陳雲將這清爽的好酒喝在嘴裡,心想,反正今天是不醉不歸了,索性好好喝上一喝,也不枉費這同事們一番心意。自己作為新人,最起碼這態度要誠懇……
不知不覺的,就喝得臉上紅霞飛,不知不覺的,就感覺天花板上的吊燈有些模糊,通往廁所的走廊有些歪歪倒倒。不知不覺的,就感覺到走路的時候輕一腳,重一腳,沒了個準頭……
一陣昏昏沉沉之後,他總算勉強的恢復了意識。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旁邊是自己的洗臉盆,裡面沒有想像中那麼噁心的嘔吐物,只是散髮著一陣陣酒氣的黃疸水。粘稠如濃痰,腥黃惡臭,間雜著血絲……
神志算是清晰了,不過頭痛欲裂。簡直難以逃避。一直持續著的,完全不間斷的,高低起伏的陣痛,像魔鬼一樣撕裂著自己的腦袋。更難受的是胸口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煙薰火燎一般的燥熱,加上一陣陣,每次都引起的痙攣式的翻滾,整個胃都在擰結。
他想要起身,以改變這樣痛苦的狀態,可是他剛剛一挪動身體,就發現自己應該立馬躺回去,這躺下極度的不適和痛苦居然已經是自己可以找到的最能減輕自己難受的狀態了。如果站起來的話,胃會直接擰到一直抽筋,然後聚變成為一顆中子星。
如過山車般暈眩的腦袋也不允許自己有片刻的站立,根本就撐不起身來。
陳雲的室友固然是老胡。雖然老胡來自一個離慶渝市區并不遠的小縣城,但是這並不能阻止他們成為室友,因為統一招聘,培訓之後,他們是僅有的分到江門區的萬國銀行員工。
旁邊老胡正躺在床上看體壇週報,他和陳雲一樣,是一個球迷。可是湊巧的是,他是國際米蘭的球迷,而陳雲則是AC米蘭的球迷,兩者算是同城死敵。幸好,兩人又都是相當文明的球迷。
注意到陳雲醒來之後,老胡轉過頭來嘻嘻一笑:
“老陳,你昨晚喝不少啊!”
“還好吧!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
陳雲說話有氣無力,不過他彷彿覺得說說話,自己的腦袋沒那麼疼了。
“估計夠嗆。你昨晚回來不晚,可能吃晚飯什麽後續活動都沒搞就直接回來了。我看你走路歪歪倒倒,很勉強才邁進屋裡。”
“哎,反正就是難受,頭和胃都不舒服得很……”
“做昨晚估計沒吃什麽東西吧?一直乾嘔,吐黃疸水,沒吃東西就吐不出來,反而傷胃得很……”
“就忙著喝酒去了,點東西都顧不上吃,而且我喝酒了就吃不下去,就總覺得肚子里脹脹的……”
“你且好好躺著吧!要喝水就說一聲,給你倒去。”
“兄弟,還真得謝謝你了,這盆子也是你放的吧!感謝了啊!”
“哎,說這些幹嘛?都住一起的,又是年輕人,再說了,我不給你放盆,回頭你吐一地,臭也是臭著我。”
“謝謝啊……”
陳雲咕噥再次感謝,自己仰面躺著,不時的在臉上現出一股扭曲的表情,提醒著自己和這個世界,他是一個喝醉酒的倒楣傢伙。
“我待會出去吃點東西,給你帶一碗稀飯回來?”
“啊?哦,行,感謝啊!”
“還說這些客氣話,給你加點鹹菜。”
說罷胡哥就起身來,穿上衣鞋,稍微收拾一下就出去了,臨走還囑咐了陳雲幾句,叫别亂動,好好躺著……
下午。老胡出去逛街,而陳雲依舊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動。回想起剛剛喝稀飯的時候的那種全身翻滾的痛苦,實在是再也不願意去經歷。那種一陣陣的燥熱實在是太難受。他感到自己好幾次都要直接給吐了出來……
不過還好,稀粥養胃是不爭的事實。雖然下去的時候難受得不得了,但是過一段時間之後,燥熱漸漸變成了一種溫暖的感覺,總體來說自己稍微好了一些。
天氣已經很冷了,陳雲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沒有脫。他給自己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終於還是起來將衣服褲子給脫下,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窩里,好好的休息一下。
萬國銀行是跨國集團,不過行事作風還是很靈活變通。比如在江門區這個有這悠久工業歷史傳統的地方,即便是跨国集團的萬國銀行,也要入鄉隨俗,按著當地的一些傳統辦事。
陳雲的直接領導兼師傅,名叫鄭偉,一個瘦小的四十多歲的其貌不揚的禿頂男人。業務部的副主任,主要負責業務部門的技術支持和後臺服務。最開始陳雲一直搞不懂這個鄭師傅到底是負責什麽,後來在一起跟著學了幾個月后才知道,上到天文地理,下至雞毛蒜皮,他都懂,他都管,他都行。
怪不得這個長期邋裡邋遢的也不修邊幅的猥瑣大叔怎麼能夠在這麼嚴謹,高效,高標準,高要求的公司混得這麼如魚得水呢?業務技能不懂,可以問他,電腦運用的軟件硬件不懂,可以問他,上下,平級交接銜接不懂,可以問他。公司樓下哪裡的小面最香,江門區什麽地方買東西最省,也都可以問他。
除開偶爾喝醉讓自己不爽的事情,陳雲在這裡算是基本上暫時性的適應了。
採水果,爬山,搶業績,加班,運動會,文藝晚會,等等等等,一個大公司該有的,不該有的,陳雲都經歷了。明年還得這樣來一次。有的時候陳雲會回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和那段光陰。他覺得至少自己的青春歲月是無悔的,至少是走過,見過,看過,思考過。多年以後,當那些少得不能再少的親戚討論著關於他從這麼大的一個公司離開,并混混沌沌的好幾年之後才勉強安定下來的事實的時候,他一直會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後悔?到底有沒有想過,留在這個還算不錯的地方,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未來和明天?歷史是不可逆轉的,也是蓋棺定論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些如果,是什麼樣子。
一晃眼,又是年關。江門的冬天,冷得讓人崩潰。從來都是只穿一條單褲子的陳雲,實在是扛不住這寒冷異常又冰風肆虐的天氣,只好穿上匆匆忙忙買來的廉價秋褲,算是勉強止住了自己的感冒。後來的日子裡,他一直被鼻炎所困擾著,
應該就是這個時候落下的病根。
當每個人都無心工作的等待著年底的幸福的時候,陳雲工作得特別認真,特別努力,而且心無旁騖。這年關的熱鬧情緒全然沒有給他帶去一絲的影響。如果非要說他的生活和工作因此有什么变化,那應該就是偶爾的在工作的空閒時間里發呆。
其實他也有些心事。和同事們都興高采烈的盼著過年與家人團圓,喜慶熱鬧的時候,他卻不知道這過年七天,應該去什麽地方。
或者說自己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
慶渝那一间小小的公寓,算是自己的家?他當然知道,那只是房子,那只是屋簷。家從來都不是由房子組成,家從來都是由愛和親人組成……
而眼下的自己,算是舉目無親了?
或者說,算是無處可去……
之所以要在年關的時候更加認真的工作,甚至主動要求到其他部門幫忙加班,輪班學習,都是因為想要以忙碌來讓自己不要去思考,不要去糾結……
當自己拿回大學的畢業證和學士學位證書的時候,陳雲的父母,向他展示了兩位老人的離婚證。
這是一個點都不好笑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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