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好女觉得自己像是在云端飘荡,一会儿身体高高在上,一会儿又猛地坠落。不,自己就是一枚即将殒落的星辰,在天边划过,努力闪着最后一线光芒,马上就要沉入无边无际的宇宙。自己的灵魂早已经不在躯壳中,灵与肉已经分开,灵望着肉满眼泪水,作最后的告别。她伤心不已,自己顷刻之间失去了一切,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忽然自己又不是在天空飘荡,灵魂落在一个静静的山岗,这里静得出奇,好女想:“是了,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好女心有不甘,她不想就这样走向最后的归宿,因为四周黑沉沉的,她不停地挣扎,又不断地跑,想要跑向一个有光明的地方,可是怎么也跑不出,觉得有一种力量包围了自己,再也挣脱不开。可是说来奇怪,却有丝丝温暖,温暖越来越多,她想,这里又黑又静,有了温暖那也是好的。有了温暖,我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凰的啼声传入她的耳中,她睁开眼睛果然凤凰就立在身畔。这一觉睡得其实一点也不美,在睡梦中她也是一惊一乍,有时吓得尖叫。她发现这温暖并不是来自梦中,而是一个人。
昌亚靠在金聪绝影身上抱着她,闭眼沉沉睡着,疲惫不堪。这不是梦,自己昏迷中被包围有一种力量,那是昌亚的怀抱,有一种温暖不是来自天际,来自这个男孩。
她觉得这一刻的宁静是那么丑陋——所有至爱至亲的人就像一片片雪花,被寒风卷走。自己是那片最小的雪花,独活在世上,在风中飘零。
她轻轻站起身,站在山岗的一棵树下,面对的是无边无际的山峰,以及山峰山谷上奇形怪状的树木,远处湿气形成的迷雾从高山流入低谷,又从低谷攀上峰顶,把前方遮挡。寒风劲舞,她的广袖襦翩翩起飞,大大的眼睛不再灵动,眉头紧蹙,身形瘦削。从未有过的痛从心底涌起。
昌亚醒来,他不知道好女站在那多久了,她纤弱的背影像要被风卷走。他轻轻走到好女背后,扶住她的肩,喉腔中充满颤抖,他鼓足勇气说:“好女,你还有我,真的,你还有我。”
好女说:“小亚,从今往后,我是真正的孤儿了。”转身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没有控制住,“哇”地哭出来,浑身一颤一颤。
好久之后,好女终于停下哭泣,昌亚为她拭去泪花,将她扶上马。又把凤凰招到自己肩上,在山道上蠕蠕行进。
接下来几天,昌亚心情焦躁,不断催马飞奔,凤凰跟随在后飞翔。这一天,山上红树渐渐多了起来,知道快到霞山,他告诉好女就快到小昌镇了。
好女说:“希望你娘平平安安地等着你去接她。”
昌亚绕开大路,专挑小路行走,在一个山岗上远远望见赤火如炽的霞山,便停下不走。昌亚观察地势,再往前就要到了霞山南麓,那正是面壁堂的所在,从面壁堂前行一段就到了小昌镇。
昌亚与好女商议,等到晚上从这儿到面壁堂,那儿没有人烟,等到下半夜就从这里到面壁堂,金聪马放在那,自己去到家里接了妈妈出来,从此离开小昌镇。
到了晚上,天暗下来,又过了两个时辰,估摸着镇上的人都睡着了,便骑马下山到了面壁堂。又守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到下半夜。
他对好女说:“你一定守在这,我和妈妈一到,我们立即就离开。”
好女点头同意,叫他小心,万一不行就马上回来。
昌亚说:“你也小心。”说罢消失在黑夜中。
昌亚越走越近家门,远远听到了母藻河的水流声传来。四周没有人,他蹑手蹑脚地穿行在街巷小弄,这里有他小时无数的记忆,每天去上学他都会走在这些街巷小弄,但现在这里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笼子,他和妈妈在这个笼子里十余年,等待着宰杀却毫不知情。再过一条小弄就要到家,他心情微微激动起来。此时月光升起,微微的月华下各家屋顶上的尾鸱忽隐忽现,昌亚以前不太注意,今晚觉得这些像塑有些张牙舞爪。
前面的石板路反射着光,石板旁的檐柱下立着一个人,他的影子和檐柱的影子合在一起,投射在昌亚脚下。
那人转过身来,直裰月蓝长衣,白毛曲领大袖,腰束泥金革带,脸上一派和蔼可亲,他的胡须也显得温和宽厚,昌亚想扑上去叫声“伯父”。猛然想起这人正是多年来窥视控制自己的伊百川,定在当场,不知如何才好。
伊百川款款说道:“亚儿,你怎么回来啦!我正准备明天带傛儿去半路上接你呢。傛儿可天天想着你呢。”
听到这温情有加的话,全身心温暖如春。
昌亚退了一步说:“是,是,我……伯……伯父。”
伊百川说:“亚儿,你怎么这样说话?有人欺负你么?你是不是很害怕?”
昌亚心里不停地说:“伊越文那小子妒忌成性,总是要挑拨我和伯父的关系。伯父怎么可能是坏人。”他不知不觉向伊百川走去,嘴里说道:“伯父,我不怕,我见到你可好了,你……你真好!”
伊百川更加温和,说道:“这就对了,你和我先家去,傛儿可等着你呢,你妈妈已经睡了,不如明天再看妈妈吧。”
昌亚一时痴了,傛儿她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他不由自主地说:“这是真的么?我这就去看她吗?我是不是应该先去看妈妈?”
伊百川说:“傻孩子,现在你妈睡了,明天早上给她一个惊喜那可多好!现在傛儿可不知在想什么呢?”
昌亚说:“是啊!是啊!还是伯父安排得妙,我们这就去吧!”
昌亚心怀释然,已经毫不怀疑伊百川。他从小把伊百川当作父亲,这份信任从来没有变过,就算旁人说得有多不堪,他总是不信。
昌亚随伊百川一路走,忽然发现正走向镇尾,向面壁堂去。已经远离了人家。他说:“伯父,这可不是去你家呢?”
伊百川阴笑着说:“可不是吗?傛儿一会就来了。在她来之前我先送你两件东西,你可得接受了。”
昌亚想,傛儿她还不知道我回来了,怎么会到这里来见我?伯父他年纪大了,糊涂了么?这可真是有趣,这大晚上的把我带到僻静的地方要送我礼物。
伊百川停下脚步,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件又长又细又软的一根东西,还有一块手绢,说:“你伸出手来。”
昌亚不明所以,说:“这……这……”后退一步,正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抓住昌亚的手向后一剪,伊百川把手绢向昌亚嘴里一塞,来到昌亚身后把绳子绑在他手上。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昌亚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控制住。
后面那人阴恻恻地说:“族长英明果断,把这傻小子抓了,看那老婆娘还有什么资本再撑下去。”
昌亚一听是伊越文,知道上当。但这时已经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原来伊百川再没有耐心和这对母子周旋,起先担心木氏趁儿子去“早行礼”吩咐儿子逃跑,就派伊越文一直监督,见昌亚没有逃跑的迹象。后来一想,再用这种软法子恐怕再过十年也套不出大央正业剑的下落,就要抓了昌亚威逼木氏,威胁木氏说出神剑下落,因此才有今晚这一出。
昌亚咿咿呀呀地大骂这对**,却骂不出半个字。伊越文踢了他一脚,说:“你再出声,我割了你的舌头。”心里恨昌亚在不毛山伙同一个女孩弄得自己狼狈不堪,真想一剑从昌亚身上剜下一块肉才解恨。
伊百川对伊越文说:“这事不得声张,小昌镇上除了你我,如果有第三人知道,我叫你再也活不成。”
伊越文说:“明白,我这就把这小子带到面壁堂。”
想了一想说:“等您的事办妥了,我和傛儿的事,还得您老人家亲口应允。”
伊百川说:“我的事办好了,自有你和傛儿两个辉煌腾达的时候,这也要急么?”
伊越文说:“是。”
昌亚着急说:“伯父,伊越文品行不端,你怎么可以将傛儿给他。,这不是害了傛儿一生吗?”可是嘴里只有声,却吐不出一个字。
黑暗中一个人说:“你们的事有六个人知道,除了你们自己,还有天知地知我知。”
伊百川和伊越文喝道:“出来,是谁?”
那人说:“这绑着的小子也知道。”
伊百川抽剑在手,辨明那人位置,剑尖指向,一股能量射出,黑暗中那人哎哟一声,伊百川跃过去,剑舞一片,但他忽然感到有一股暗含毒气的能量围向自己,忙一个倒纵回来。那人从黑暗中跳出,五花骨朵双锤砸了过来,力沉迅猛。伊百川是个使剑的好手,一面避开双锤,一面刺向那人空档。那人只一味地抢攻,一边打一边说:“昌伊两家世代交好,没想到你**不如,要向这对孤儿寡母下手。”
伊百川听这人揭自己的短,对自己的了解不是一点点。问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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