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末的阳光已经很灿烂了,金黄色的光晕透过镂空窗桕撒到屋里,蒙上一层暖暖的色彩。紫檀香气环绕下,那个缩在鹅黄锦被中的女子依然酣睡。
床帏上垂下的袭袭流苏在清风吹拂间轻摇,时不时扫过女子熟睡的脸庞,却并没有打扰她的美梦。
“吱呀——”略微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大片的阳光随着那一处缺口倾泻而下,即使透过屏风也依旧刺目。
卿黎眼睑下的眸子不适地转动了一下,仅皱了皱眉又慵懒地翻身睡去。
安宁匆忙走进内室,绕过翠竹屏风,看到床榻上正睡着的卿黎,眉间轻锁,犹豫了少许还是倾身上前,嘴边轻唤出声:“小姐,小姐快醒醒,有急事……”
完全没有回应,卿黎只将脑袋更深地埋到被中,依旧睡得香甜。
安宁无奈站在原地苦笑。小姐素来喜爱睡懒觉,所以她们都不会去打扰,而且叫她起床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可如今根本没办法啊……
轻轻拉下卿黎蒙在脸上的锦被,安宁轻摇着她的身子,“小姐,快醒醒!”
卿黎小声咕哝了一句,安宁也没有听清,原以为她算是醒了,谁知她只是将薄被拉回,清浅的呼吸声又一次蔓延开来。
安宁真是无力了,也顾不得是不是冒犯,伸手便将卿黎身上的被子掀掉,手下摇晃的幅度也更大了,“小姐,小姐……”
她才不用担心小姐会生气,反正小姐平时宠她们,从来都不在乎规矩礼仪的。
卿黎总算是醒了,微微睁开双眼睨着这个锲而不舍的丫头,脑子还处于放空的阶段。
她昨晚在晚宴上喝了些酒,加上回来被言亦倾耗着,本就是倦急了,偏偏躺下后没了睡意,一直磨到三更天才睡,怎么知道这丫头大清早的要叫醒她……
“安宁……”卿黎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眼睛又有了合上的趋势。
总算有动静了!安宁心中舒了口气,一见她又要睡去,忙将正事说给她听,“小姐,景公子来信,连夜加急送来的。”
安宁一边说,一边将手中信笺交给她。景公子这么着急,她也怠慢不得……
连夜加急?这四个字让卿黎精神一震。
景轩做事虽然有些鲁莽草率,但万不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加急送来,莫不是……有什么情况?
卿黎的睡意扫去了大半,坐起身来便将信接过。
信封上依旧是他那张扬的字迹,还是熟悉的“卿卿亲启”四字,然而卿黎却也能从中看出他的焦急和慌乱。
容不得多想,卿黎就把蜡封的信拆了开来,仔细读阅着上面的内容。
“卿卿,凉州祁县出现怪病,死者甚多,回春堂亦束手无策,速来。”
寥寥数语,却是让卿黎有了一番思量。
回春堂遍布在水墨的各大城镇州县,其中的大夫虽不是各个医术超神,但掌柜的却是卿家精挑细选的良员,本事都不差。
可是现在连祁县回春堂的掌柜都没办法了,这事就严重了。何况,景轩还在祁县,他也随时有得病的可能……
心中微微一沉,她急着起身,匆忙交代:“安宁,为我梳理,换男装。”
“是。”
……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炽烈,也有些晒人。宽阔的官道之上,两匹骏马飞快地奔驰着,身后扬起了一阵尘土。
在灰蒙土黄的烟尘中,一个清瘦的身影绝尘而出。靛青色襦衫衬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那熟稔的驾马技术,举手投足之间的自信风采,都是为她增添几分绰约之姿。
在卿黎的身旁,一个身穿纯黑劲装的精瘦男子紧紧随行,注意力除了在前方道路之上,更多的却是放在身边的人上。
他们这样赶路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卿黎因为心急,干脆便骑马而来,暗卫也只带了子芽一个。
虽然座下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但在她这般赶路之下也有些力不从心。
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个茶聊,卿黎看了一下天色,差不多已是申时,现在离凉州城还有很远距离,而到下面最近的郏县怕也是要戌时了。
早上出门前她只匆匆吃了些糕点,现在早已饥肠辘辘,何况马儿也有些吃不消了……
“子芽,到前面茶聊休息片刻。”卿黎淡淡说道,控制着马的速度也缓了下来。
两人从马上跃下,子芽将马匹系到了一旁的树上,卿黎则一边疏松着有些僵硬的筋骨,一边走进这个简陋的茶棚,对唯一的老翁说道:“老伯,麻烦上些茶和点心。”
卿黎温和地笑着坐下。
老翁徐徐拿来了几个茶碗,眼前一亮。看这个公子的打扮也是个富家公子哥,身上竟没有半点骄奢纨绔之气,还能这么有礼貌,真是少见。
“公子,山野茶铺,没有点心,只有些粗粮满头。”老翁一边倒着茶,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就上些馒头吧。”在这荒郊野外能有一间茶肆已经不错了,何况她也不在乎吃食,现在腹中空空如也,有吃的就不错了。
“得嘞,公子慢用。”老翁拿一个大碗装了几个又黑又黄的馒头,放下后便走到了一旁打起了盹。
子芽将马匹安置好后也走到了卿黎身边坐下,黝黑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既不喝水也不吃东西,身体的姿态完全是将卿黎护得滴水不漏。
又是这样……卿黎既好气又好笑。他又不是铁人,就算身子骨不错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拿起一个粗粮满头递到子芽面前,卿黎笑道:“吃点东西吧,等我们到郏县该很晚了,别人没到你就倒了!”
她说得促狭,子芽早已经习惯。满身的尖刺敛了少许,接过馒头就着茶水啃起来。
然而刚刚入口他就皱起了眉。这馒头又硬又糙,他行走江湖粗人一个自然不会在意,可主子锦衣玉食的,竟也吃得自在?
三年前受堂主之命保护主子,他本来有点不乐意,可是这几年来真是被她的风采气度折服了,如今早已心悦诚服,但现在才发现,主子的奇特其实远不止于此。
子芽大口啃起手中的馒头,表情还是一般的严肃,然而心细的也能发现,他周身的气息已经柔和了许多。
远处有一阵隐隐的马蹄声传来,子芽的耳廓动了一下,立刻警备起来。
听声音似乎来人有二十多个,马蹄声杂而不乱,显然是训练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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