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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的入口在梅林尽头的一片土坡上,被枯枝和残叶所隐藏,这整片梅林最肮脏的地方。
有谁会想到,在这肮脏的地段之下,会隐藏着苍王府里最重要的东西,有谁会想到,每当苍王进入苍王府的心脏,都必须走过如此肮脏的一段路?
或许没有人,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一点,至少韩闯来到入口之后,还兀自不相信的反复研究了地图许久,直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或许地图所标注的一切都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苍王府最重要的地方,就隐藏在最肮脏的地段之下。
用树枝挑开淤泥,果然看见了入口,一个快木质的门板,向前在上坡上,表面有一个突出的拉手。
韩闯一拉拉手,门打开,鼻间立刻就嗅到了一股草木衰败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抗拒。对肮脏的地方有着天生的抗拒,似乎任何人都会这样,但理智很快战胜了抗拒的心里,韩闯小心翼翼的迈步走下。
一段阶梯,有多长他不知道,大约走了几分钟,才走下阶梯,此刻感觉他的顾及,距离地面已经有十多米。
地宫里有光,光源是镶嵌在墙壁两侧的火把架上的火把,橘红色的火光映红了整条通道。
一眼望不见边。
韩闯小心翼翼的向前,他不得不小心,就算手中有地图,但谁能保证经过这么多年,这个地方会没有一丝变化呢?
很快,他就来到地图上所标注的第一个陷进,就在脚下。
脚下是青灰色的石板,上雕刻有花草的纹理,并不精制,但有种粗狂的美感。所有地板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地图上标注了危险的信号,只要踏错一步,两侧就会有利箭射出。
韩闯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按照地图的标注向前,同时不时的注视着两遍,他不敢完全相信地图,想必地图这种东西,自己的感知更加可靠。
果然,墙壁上有一些细小的洞,感知的力量透过洞/眼,让韩闯看见了潜藏在石壁背后的弓弩,那绝非突破的弓弩,而是军队专用的,用来对付武者的劲弩。
他不仅暗暗咂舌,心想:“若是这东西万箭齐发,恐怕连我也难以逃脱吧。”
没错,他是难以逃脱,但有了地图,一切都变得简单。
布满危险的道路就这样被他战战兢兢的走过,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走下最后一块石板时,即便以韩闯的冷静,也不禁深吸一口气,暗叹一声:总算过了。
一个危险过了,还有一个,他不敢大意。
还记得聂妄心说过,这世界上最危险的不是强大的武者,而是令人防不胜防的机关,而最强大的机关,往往是有心算无心,若是对方有了准备,机关就没有什么用了。
韩闯被一面墙拦住,一面银光闪闪的墙。
面前的墙壁是用一块块银色的金属片垒砌而成,每一块金属片都有巴掌大小,呈箭羽的形状,表面经过开锋,绝不下于任何刀剑。
按照地图上的说法,这面墙叫做生死墙,一念生而一念死。
若是没有地图,韩闯肯定会强行破开墙壁,那就中了机关,这面生死墙只要受到攻击,立刻就会解体,锋利的金属片会如箭羽毛一般向他激射而来,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没有什么抵住之物,而金属片本身还有一种奇怪的特性,能够破开武者真气,如此一来,再厉害的武者也不可能活命。
听起来很厉害,甚至就像一个死局,但想要破解生死墙,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就像聂妄心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机关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设计机关的人,因为他们设计的不是别的,而是人心。
韩闯笑了笑,走到生死墙面前,出人意料,在远处显得晃眼的生死墙,此刻却并不晃眼,仿佛它本身并不会发光,只会吸收黑暗而已。
韩闯在墙壁表面摩挲,手掌触及到了一块不规则的突起。
“就是这里!”
他微微一笑,用力将这突起下来,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声响,生死墙忽然从中分开。
韩闯小心翼翼的从中间买过,走出十几米后,才松了口气,暗道:“还真是折磨人。”
有些时候,即使你早已知道了结果,依旧会担忧,就好像此刻的他,明明已经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依旧担忧。
继续向前,通道仿佛永无止境一般,但事实上,韩闯知道它存在着尽头,只是这尽头有多远,他无法探究而已。
眼中出现了一排石像。
石像是很普通的石像,并不狰狞,也不恐怖,但突兀的树立在甬道中间,却给人一种突兀而恐怖的感觉。
石像一共有四座,皆是人像,无论衣服还是表情,都雕刻的十分精美,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但你若只感觉到它们的精美,那就大错特错了,韩闯知道,这石像是能杀人的。
石像怎么杀人?如果只是石像当然不可能,但若是傀儡呢?
这四座石像就是四座傀儡,是修建地宫之人,用来剪除闯入者的杀人利器,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的手上,血腥的味道如果气息一般,覆在石像表面,让那本来温和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
韩闯迈着一种特定的步伐,在石像之间穿梭,他注意到,当他刚刚迈入范围之内时,这些石像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亮了,向外散发着一种慎人的寒光,仿佛隐藏着杀气的人类的目光一般。
韩闯看了一眼,便没有关注,任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就像一名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的武者,没有怯场,优雅而自然。
他的身子顺利从石像之间穿过,那目光忽然断绝,韩闯回头一看,只见石像的眼睛都暗淡下来,恢复了从前的浑浊与死气沉沉,仿佛它们从不曾显现与人前一般。
韩闯松了口气,继续向前,甬道最后走道了尽头,尽头是一扇门,一扇看起来普通的铁门。
说它普通,因为在任何人看来,它都只是一扇铁门而已,说它只是看起来普通,因为铁门上竟没有锈迹。
经历了无数时间的侵蚀,但铁门却没有半点锈迹,仿佛时间从不曾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韩闯皱了皱眉,拉开铁门,一阵寒风拂过,像是冰冷的手,刮擦着他的面下,他下意识遮蔽了眼睛,直到适应,才放下手。
眼前一片黑暗。
不是那种能明显感觉到物体存在的漆黑,饿是一种空虚的黑暗,仿佛面前是一片虚空一般。
即使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韩闯仍忍不住心悸,这也正常,没人能在如此状态下,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有那么几分钟,韩闯就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他的所有勇气就像消失了一般,他举步不前,显得局促不安。
地图上说,这是一门阵法,一门很特别的阵法。
阵法有杀阵,有迷阵,有战阵,而面前这阵法不是杀阵,也不是迷阵,更不战阵,它是一种很特别的阵法。
能杀人,能困人,也能让人感觉到战阵的气势磅礴。
这阵法有个十分美妙的名字——星空。
星空的开始就是一片黑暗,漆黑尚且存在光,光在漆黑之中,而此刻星空的黑暗则是完全没有光,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一般。
韩闯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上前一步,景色忽然变了,原本的黑暗仿佛在瞬间被打破,远处亮了星星点点的光。
又好像不是光,而是吸收了黑暗的某种东西,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最重要是,韩闯竟然站在虚空之上。
没错,他的脚下明明是一片黑暗,可他却站在这片黑暗之上,他看起来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星空,星空啊。”他嘴里喃喃念道。
这世界上最难的阵法是与自然结合的阵法,面前这个阵法,这个机关,就是与自然完美结合的产物,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只可能出现在这地宫里,在这个地方。
脚下是有物的,只是看不见,只是感觉不到,但那件物体确确实实存在,因为正是它托举着韩闯的身体。
而这条“桥”,姑且称之为桥的东西,只有细细的一条,韩闯必须顺着这细细的一条“桥”走到对面,只要踏空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紧张?
有些吧,但更多的是平静。
即使紧张,韩闯也会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来,因为此时此刻紧张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只有平静才能让他安然度过危险。
他向前,小心翼翼的控制脚下,按照地图所标注的信息前进,他不确定地图上的标注是否正确,更不确定这千百年来,是否有东西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但在这个目视和感知都丧失了应有作用的地方,地图上的标注就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不知道这种依仗是否绝对正确,但只有按照标注去走。
小心,再小心,前所未有的小心。
他每走一步都要先试探一下,直到确定脚底踏实,才会前进,短短的一段路程,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当他迈下“桥面”时,整个人都好像虚脱了一般。
“真不知道苍王每次进入的心情是怎么样。”他暗想。
走过“黑暗”,光明又回归,这一次韩闯看清了自己左右,左右都是门,门后是石室,韩闯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从这些石室中,找到关押牛进的地方。
他没有贸然叫喊,因为他明白叫喊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这些石室都隔音,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但若一个一个进去找,也不知会找到什么时候,但并不代表着韩闯束手无策。
“地图上标注,石室一共有一百间,编号从一百到一。其中一百道五十关押的是普通犯人,牛进如此重要的一个人,不可能被关押在这种东西。”
韩闯直接排出了从编号一百到五十的石室。
“接着是编号一到十,这十个石室密不透风,是死牢,关进去的犯人只有死路一条,苍王并不想要牛进死,所以不可能是一到十。”
韩闯排出前段编号,走到了石室的中断。
“编号,四十九到三十,是用来关押高手的地牢,牛进并非高手,应该不会被关押在这些地方。”
韩闯将目标锁定再了编号二十九到十一的石室。
本来一百间石室,如今没剩下几间,韩闯一间一间的寻找,终于在编号十五找到了关押的牛进。
当牛进看到韩闯走进石室时,整个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瞪大了眼睛,大长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韩闯微微一笑,道:“小子,不认识我了吗?”
“师傅!”牛进不可置信的说了一句,接着脸色骤变,急道:“师傅你也被抓进来了吗?”
韩闯翻了翻白眼,道:“你看我像是被抓进来的吗?”
牛进下意识摇了摇头,很明显,韩闯是自己走进来的。但他为什么要自己走进来?牛进不明白,眼神愈发疑惑。
韩闯摇头道:“好了,别猜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您是来救我的?”牛进的眼眶里,泪水在滚动。
韩闯皱了皱眉,沉声道:“怎么像个姑娘一样。”接着说道:“苍王没吊打你吧。”韩闯下意识看了看他,衣衫还算整齐,精神也不错,不像是遭受道虐待的人。
牛进抹干眼泪,说道:“没有、没有,他们没对我怎么样,只是想让我写一封信给父亲,但被我拒绝了。”话到这里,他忽然露出自豪的表情:“怎么样,师傅,徒弟没给你丢脸吧。”
韩闯对这缺心眼的徒弟已经无语了,只能沉声道:“丢脸倒是没有,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暗卫的人已经在模仿你的笔迹,准备用你的笔迹写一封信给牛达。”
牛进脸色一变,惊道:“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干?”
韩闯冷笑道:“他们能把你抓到这里来,自然也能模仿你的笔迹给牛达写信。放心,只要我们能出去,在苍澜城里露露面,信件的事情自然不足为题。”
“那还等什么,师傅快带我出去,晚了徒弟我就被人陷害了。”
韩闯摇了摇头,算是对这个心急火燎的徒弟无语了,但仍然带着他出去。
两个人原路返回,回到了地面,一走出梅花林,便被苍王带领护卫团团围住。
“韩闯,没想到你竟然夜闯我苍王府,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吗?”苍王冷笑道。
韩闯大笑道:“苍王啊苍王,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演戏呢?大家都明白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
苍王冷笑道:“韩闯,既然你明白,也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我只求能登上王位,对于你绝没有敌意,这样,你叫你身后的人留下,我任你离开如何?”
在苍王看来,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退让,若不是看在韩闯连李乐清都能击败,他绝不会做出这种退让之举。
融魂中期的武者虽然恐怖,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击败,至少在苍王身边,就有四名融魂初期的客卿,还有几队铁甲侍卫,这些人一起摆出战阵,就算融魂中期的武者也未必能逃脱。
苍王已经吃定了韩闯,所以并不紧张。
真正紧张的是牛进,即使出生大家族,即使也见过不少市面,但牛进却从未遇见过如此阵势,被数不清的侍卫围困在当中,所有人都刀剑出鞘,排山倒海的杀气向他汹涌而来。
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师傅,你留下我,自己走。”
说着话,牛进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徒弟,他绝不会让师傅为了自己丢掉性命,如果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师傅的命。
但他显然低估了韩闯的坚决。
“放心吧,这些人,你是否我还不放在眼睛里?”韩闯眼里射出两道寒光,若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大开杀戒的先兆。
虽然在苍王府中大开杀戒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但那又如何,他从不介意成为所有人攻击的目标。
苍王冷笑。
当听到韩闯看自不量力的语言时,他冷笑。只能冷笑才能表明他此刻的不屑,对韩闯的不屑,这种不屑就如此显而易见的写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也没有任何人否定。
因为苍王有冷笑的资格。
有那么几分钟,无论是韩闯还是苍王都没有说话,良久良久,还是苍王率先开口:“韩闯,你就有这个自信,从我这一群武士中杀出去吗?还带着一个人。”
苍王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牛进身上,似是在提醒着他某些事情。
韩闯冷笑道:“这个就不劳烦苍王您费心了,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
他微微一笑,玄铁重剑出现在掌心之中,重剑在手,韩闯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之前,他还内敛着锋芒的话,现在——他锋芒毕露。
薄雾、花香。
花香顺着薄雾,钻进了韩闯的鼻子里,他早已想到今夜会是一场血战,但没想到血战会是在这个时间。
一个人,一把剑,将牛进护在身后,韩闯仿佛不知畏惧一般,他的眼睛在放光——一种夺目的光彩。
即使被苍王府的侍卫围困,即使被至少一排几十中弓弩所指,韩闯的眼睛依旧在放光——冷峻的光。
正是这种冷峻的光,让在场众人感觉到了危险,他们敏锐的感觉到,有人会死。
如果不是他,就是自己。
苍王面沉如水。
之前他并没有将韩闯放在心上,认为那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伙,现在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看法,韩闯很危险,即使站在四大高手之间,即使为侍卫层层保护,他依旧觉得到危险。
就像一只冰冷的小手,摩挲着自己的后背,冷汗顺着额前的发线,蠕蠕而下。
“放箭!”咬了咬牙,他冷声哼道。
“噌”的一连串声音响起,弓已放,箭已出。
黑色的天幕之下,亮银的箭矢编织成网,向韩闯压迫而来。有多少支箭?大约已经数不清了,数不清的剑对准韩闯一个人激射而来,足以将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洞穿。
他将支离破碎,将死,将死无全尸。
这好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没见他身后的牛进,已经紧张的紧贴着他的后背,没有办法不害怕,这是箭矢,不是玩具,是足以夺取一个人性命的箭矢,只需要一箭,洞穿咽喉,人就死了,逝去的生命将像气息一样覆在躯壳之上。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即使那些射出弓箭的冷血射手,此刻也忍不住心潮澎湃——他们对付的可是一个融魂期的高手,换言之,一个融魂期的高手即将死在他们面前。
苍王陆平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就和他第一次打猎,空手撕碎了一只野鹿的表情一样,同样是那么畅快淋漓。
韩闯笑了笑,忽然动了。
手腕一动,手中的重剑跟着挥动,只是最简单的挥动,却给人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一剑,搅动的气流缔结成肉眼可见的气旋,穿向空中,迎向那些破空而来锋利箭矢。
一瞬间,这些箭矢倒飞了回去,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射出这些箭矢的射手,个个中箭,有些卷缩如虾米一般,有些直挺挺的躺下,有些被射中了四肢,有些则直接被洞穿咽喉。
没有任何理由,甚至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原本的死人者,此刻竟被人所杀。如果你没亲眼看见,如果你没身临其境,绝不可相信世上有如此可怕的事情,但事实就发生在苍王面前,容不得他一丝一毫的抵赖。
苍王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狰狞笑容的片段,但嘴角的余韵却被惊愕所替代——就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身边的四个高手,更是个个瞪大了眼睛。
“还要继续吗?”
韩闯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冰冷的好像没有丝毫表情。
“杀!”
一声喝叫令人惊醒。这世界上总有不知死活的莽汉,以一名肌肉大汉为首的侍卫,向韩闯冲来。
刀剑出,喊声起,誓要将韩闯毙于当场。
只是很多时候,理想与现实的距离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当那镶嵌着冰冷杀意的目光落在这队侍卫身上时,他们的死亡,早已注定。
一剑!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一剑,卷起了一阵无可匹敌的飓风,搅动气流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剑。冲上来的侍卫被卷入气流当中,惨叫声连成一片。
没有人敢动,没有人一个人敢去营救他们的同僚,只能看着这群侍卫在飓风里哀嚎挣扎,声音从痛苦的高亢,变成奄奄一息的低缓,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当飓风退去,人们所看到的只是一具具躺在地上的,血淋淋的尸体。
没有人活着,即使无人上前检查尸体,他们也知道,没有人活着,因为韩闯绝不会留下活口。
“怎么样?苍王阁下,还要继续吗?”
魔鬼的声音如同一枚钉子,凿进了苍王陆平的耳朵里,他浑身颤抖,冷汗不可抑止的蠕蠕而下。
虽然身处匆匆保卫之中,但他却居然感觉致命的危险。
他身边的四位高手也是同样的表情,即便曾经见识过韩闯厉害的南宫林也露出一副惊愕的模样。
他不是没想象过韩闯全力以赴的样子,但他绝不会想到,韩闯全力以赴时,竟然如此可怕,可怕到他们死个,根本不敢出手。
别说出手,连动一动也不敢。
至于牛进,已经完全震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凝望着韩闯高大的背影,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厨艺上的师傅而已。
没有人说话,不安的静寂在空气中漂浮,阻塞了所有人的咽喉。就在这时,韩闯开口:“如果你不说话,我就走了。”
一句话,将苍王陆平从惊愕之中拉出,他咬了咬牙,冷峻的说道:“击杀韩闯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许诺,从苍王的口中说出,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就像没有人怀疑苍王在苍澜国的实力一样,只要他说过的话,就一定能成真,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
听到这句话时,就算四名融魂初期的客卿也忍不住心生野望,黄金万两尚在其次,最主要是那个万户侯,代表着从今而后,你就能够进入苍澜国,甚至整个西北的贵族结成,你所享用的资源会更上一步。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韩闯。
韩闯冷笑道:“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你们真认为自己能够拿到这笔钱吗?”
有些人凶光散去,很明显,他们没有足够的自信,或者说,之前韩闯的威势给了他们太大的冲击。
动摇。
大多数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动摇,他们自己能杀死韩闯的机率微乎其微,却不愿就此放弃机会。
少部分人,应该说少数的几个人,只有这几个人没有受到韩闯的影响,眼睛里凶光依旧。
南宫林上前一步,冷笑道:“其他人让来,围成一圈,别人他跑了。”
韩闯的目光落在南宫林身上,嘴角抿出一个赤裸裸的讥笑。
“南宫帮主,你还真有自信,难道不知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的道理吗?”
南宫林大笑道:“韩闯,我承认你很厉害,也承认自己一个人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别忘记了,这不是一对一的比武,苍王要杀你,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陈琦、肇源、龚志,我们四个一起出手,我就不相信他韩闯一个融魂中期的武者,能同时抵抗我们四个的攻击。”
陈琦、肇源、龚志正是和他一起护卫苍王的四名融魂初期武者,陈琦是一名须发花白脸如蜡像的老者,使一口龙头拐,武魂雷鸣闪电,曾经是纵横北境的响马,后被苍王陆平收为客卿。
肇源和龚志是一对师兄弟,武魂皆是轻罗扇贝,两人又都同用盾牌作为武器,原本是苍澜国附近的一个宗门子弟,后宗门被灭,流落成为苍王的客卿。
这三人都有融魂初期的实力,虽不如南宫林,但也相差不远。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站出,配合南宫林,将韩闯困在当中。南宫林冷笑道:“韩闯,我若是你,现在立刻就投向,绝不抵抗,也免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韩闯冷笑道:“你南宫林不过是我手下败将,也敢如此说话?有本事你们来吧!我韩闯一人,又有何惧。”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而出,挺剑直刺想南宫林。龚志和肇源瞬间反应过来,一个从左闪出,一个从右闪出,手中各持一只半人高的大盾牌,挡在南宫林身前。
两人本不擅长攻击,防守之事自然由他们来做。
铛的一声,重剑撞在盾牌上,盾牌竟未碎裂,只是激荡起一片火花,韩闯被反震之力震退了两步。
龚志和肇源只觉手腕一麻,几乎要握不住盾牌,但即使这样,龚志依旧冷笑道:“果然是融魂中期的高手,佩服佩服,不过您认为自己能破掉我们两人的防御吗?”
龚志和肇源本是一对师兄弟,武魂相同,武器相同,就连修习的功法也相同,两人更是练有一合击之术,重在防御,虽然进攻乏善可陈,但只论防御,普通融魂中期的武者也未必能击败他们。
就像刚才,韩闯那一剑虽然猛烈,但终归被两人挡住,若是韩闯能连续出剑,终归会打破两人的防御,但南宫林绝不会给韩闯这样的机会。
只见他眼中冷光一闪,一条剑丝从两面盾牌的缝隙中刺出,不知道是三人早有配合,还是心有灵里,龚志和肇源瞬间向旁边一闪,南宫林整个人如同利剑一般,想韩闯扑来。
剑在人前,细细的一支,闪烁着寒芒。
没有多少人看出这支细剑是如何刺出,它好像凭空出现,凭空递到了韩闯身前。
“去死吧!”南宫林大喝道。
“死的是你!”韩闯微微冷笑。
他正是那少数看清剑势的人中的一个。身子不躲不闪,重剑径直向南宫林头顶压来,视胸前的细剑如无物。
南宫林就算计算的再精确也没想到韩闯会有这么一招,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一定要将他格杀于剑下。
他虽想杀掉韩闯,但也绝不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和疯子同归于尽,所有他撤剑躲开了。
韩闯真的是要和他同归于尽吗?当然不是,南宫林只看见的重剑压来,却不知其中的计算,就在南宫林细剑递到他胸前的一瞬间,韩闯已经计算完成,如果两人招式都不变化的话,一定是他的重剑先击碎南宫林的头颅。
只要南宫林一死,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秒,那细剑也伤不到他,所以南宫林若想两败俱伤,他是举双手欢迎的,但南宫林最后却退缩了,也算捡回一条性命。
不过就算一时未死,也让韩闯占得上风,让重剑占得上风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接踵而至。
可怜南宫林只有一把细剑,想要挡住重剑之威无异于痴心妄想,只能不停闪躲,韩闯早已算出他闪躲的轨迹,根据他的计算,最多二十招,南宫林必死无疑。
就在他将南宫林逼到山穷水尽之时,忽然听的脑后一阵劲风袭来,他立刻知道有人在背后偷袭,不用说,一定是一直未出手的陈琦了。
陈琦,曾经的北境响马,能或到现在自然不是光靠一身武技,眼力也绝少不了。他早已看出韩闯不是易与之辈,所以并未跟着南宫林出招,只等两人战作一团,他好从中取利。
就在刚才,他觉得韩闯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对付南宫林时,忽然催动龙头拐,使出疯魔杖法,向韩闯后脑砸来。
他的武魂乃是自然系武魂中的雷鸣闪电,龙头拐上自然带着蓝色的电弧,滋滋响声如同死亡之音一般,凿进了韩闯的耳朵里。
韩闯见乱不慌,身体违反人体定律的反身折叠,竟在分毫之间,躲过了这必杀的一招。
“这怎么可能!”
陈琦忍不住惊呼。
他又怎知道韩闯从六大王那里学来了瑜伽塑体之术,身体虽然不能像野狼王一般,如面团似得折叠,但类似这种折叠,却还能做到。
躲过这必杀了一招,韩闯自然不会放过这出招之人,控制身体旋转而出,重剑借着旋转之力,如鞭子一般,抽向陈琦身侧。
陈琦连忙用龙头拐挡格,只听咔嚓一声,龙头拐折成两段,重剑余势未剑,重重的扫在陈琦腰间。
“啊!”
陈琦惊喝一声,倒飞出去,人在半空,突出一口血线。
“陈琦!”龚志和肇源的喝道。
虽然不齿陈琦的为人,但四人同为苍王座下四大客卿,骤见陈琦受此重创,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两人顿时红了眼,望向韩闯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我杀了你!”两人一左一右,同时窜出,将两只半人高的盾牌挥舞的如同大刀一般。
韩闯微微皱眉。
折断龙头拐,重伤陈琦,虽然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却是因为陈琦的龙头拐不是神兵,而肇源和龚志的盾牌却是货真价实的神兵利器,即便玄铁重剑再厉害,也伤不了其分毫。
更不用说,两人含怒而出,招式更是凶猛异常,说是同归于尽也不为过。
韩闯只能避其锋芒,采取游斗。
三个人如同走马灯似得站了三十多招,南宫林也加入了战团,两只盾牌,一把细剑,围着韩闯,让他拖不得身。
苍王见状,忍不住微微一笑,对左右说道:“你们谁去将那个小子给我抓来!”右手探出,正指向牛进。
立刻就有一七尺大汉上前一步,抱拳道:“某愿往!”却是一名凝神巅峰的武者。
这武者自认为要捉一名凝神初期的武者是手到擒来,却不像牛进和韩闯学过几天功夫,虽然没学到什么精髓,但就算是皮毛,也不容小视,再加上这武者不敢伤他性命,一时间,两人竟僵持下来。
苍王皱了皱眉,挥手道:“你们一起!”
从左右各走出四名侍卫,具是凝神期的武者,若让他们去对付韩闯,自然不敢,但若说抓一个凝神期的小子,自然手到擒来。
可就在八个人将牛进围在当中之中,只听韩闯那边喝叫一声:“谁敢!”话音未落,就见八枚棋子破空而来。
四黑四白,正从八人百汇穿过,从颅脑之后射出。八人应声倒地,和牛进对战的那名侍卫见状,吓得手脚冰凉,几乎要脱身而逃。
他原本只能和牛进战个平手,现在遭此惊吓,略一分神,立刻就被一掌拍中胸口,牛进再补上一掌,立刻就这人击毙。
苍王见了又气又怒,大喝道:“谁与我拿下此人!”
半晌,无人应声。
这些侍卫虽然忠心,但不是傻子,知道上去有死无生,自然不会有人去送死,任凭苍王如何鼓动,侍卫们只是不上,苍王也没有半点办法。
此时力战三大融魂初期武者,已经占得上风,见苍王仍在鼓动属下,忍不住嘲讽道:“既然苍王这么想拿下牛进,不如自己上去如何!”
一句话,倒是把苍王呛的半死,半晌才怒声喝道:“龚志、南宫林、肇源,立刻将此燎给我格杀了!”
三人听的这话,心中暗暗叫苦。
韩闯厉害,绝非他们之前所想。若是陈琦还在,可能还有一拼之力,此刻陈琦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只凭他们三个,实在难以与韩闯争锋。
此刻虽然是攻多于守,但却不是占据上风,而是不得不攻,只要他们的攻击稍有停滞,就是韩闯反击的之时,那个时候,韩闯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绝非他们所能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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