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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像一种不安的因子,堵塞了所有人的咽喉,有那么几分钟,没人说话,一个人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接这种不安几乎凝固时,才听叶胜天开口说道:“早听说苍王做事点水不漏,这一次算是领教了。”
他也知道,想要反身一击的机会微乎其微,就算能救回牛进也是艰难的事情。
岳无痕微微叹息道:“是啊,苍王做事,的确点水不漏,当年启生——”他说着话,竟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岳启生的死就像一根锋利的刺,卡在他的咽喉,当年若不是岳启生忽然身故,他岳家绝不可能落到如此境地。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也仅仅与马相比而已,岳无痕真正在意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狮子。
苍王,陆伯贤,还有隐藏在人群之后的陆靖宗。
叶胜天看了一眼岳无痕,叹息道:“事已至此,我也就不隐瞒我们的来意了,听说岳家祖上曾经设计出整个苍澜城,我需要苍澜城苍王府的设计图纸。”
岳无痕微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这话,你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叶胜天冷笑道,“这种事情,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岳无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甚至没有就此发表任何意见,或许他觉得根本就不用发表意见,就像爱那个叶胜天所说的一样,这种事情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半晌,岳无痕笑道:“图纸我有,但我凭什么给你。”
一句话,显示出岳家大长老的强势,岳家可以衰落,但绝不会丢失尊严,更不会成为某些实力手中的棋子。
以他的经验,当然看的出来,此刻的事情,其实并不关叶胜天的事,只是陆伯贤和苍王之间的斗争而已。
苍王出招,陆伯贤并没有应招,而是在等待,等待着更多的人入局,而这第一个入局者就是面前的叶胜天,即便他竭力排斥,为此甚至主动辞去云营大帅的位置,但仍然逃不脱那个漩涡。
若是几十年前,岳家鼎盛的时候,岳无痕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加入其中,凭借岳家的势力搅扰出一番动静,但现在——岳家已经势微,再经不起什么大的风浪,虽然他岳无痕从不妄自菲薄,但也不会盲目尊大,他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局面什么。
可以说,距离那团漩涡越远,岳家就越是安全,不见就算是陆伯贤下旨让岳家主导岳启生被杀一案,岳家也没什么大的动作吗?死的可是他们上一代家主,可岳家就这样生生忍下一口气,便是叶胜天也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岳无痕几乎不打算进入这个漩涡,虽然他并不是不想将图纸交给叶胜天,但绝不能毫无理由的交出,一定要有一个合理的,且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顾儒之就是这个理由。
顾老爹不是笨人,一见岳无痕那若即若离的眼神,便知道是自己出场的时候。来之前,他们早已料到岳无痕不会如此轻易的交出图纸,所以早已想好了说辞。
“岳长老,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情是我顾儒之请你拿出图纸的。”
岳无痕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缝隙里透出两道微光。
“如果是别人,我一定不给,但是你顾儒之,我可以给你,因为这是岳家欠你的。”
顾老爹微微一怔,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没错,是你岳家欠我的,只要你给我苍王府的图纸,那从今往后,岳家就不欠我任何东西,三十年的恩怨一笔勾销。”
“好!”岳无痕等的就是这句话,相比起其他东西来说,岳家这种大家主最不愿意亏欠的还是人情。
欠债还钱,那亏欠的如果是人情呢?倘若一个处理不好,恐怕一辈子也难以还清,但人情又不能不还,特别是对于岳家这种人家来说。
岳无痕正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借此机会,了结与顾老爹之间的恩怨。
“来人!去图纸!”他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厮送来一只红色锦盒,表面雕花,制作精美,让人一见之下,就能看出它的名贵。
但这只是一只盒子而已,再名贵的盒子也只是盒子,只是用来盛放东西的器具,相比起盒子来说,真正有价值的是盒子里的东西。
岳无痕当着两人的面,打开锦盒,一卷旧羊皮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岳家就是这样,但凡重要的图纸,都会用羊皮来书写,经过特殊处理,能够保存许多年,只有那些不需要保存的,或不重要的东西才会写在纸上,纸相对于羊皮来说,更加便于书写,成本也更加低廉,但若说保存,至多也不过百年时间。
羊皮则不同,经过了特殊处理的羊皮,就算千年时间,也不会腐朽。
就像这锦盒里躺着的羊皮,苍澜城存在了几百年,这羊皮也存在的几百年,相比其当年的容颜,不过看起来老旧了一些而已。
岳无痕没有打开羊皮卷,而是径直将他交到顾老爹手上。
“这就是你要的图纸,时至今日,图纸和实物可能有些区别,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就是我岳家保存的图纸。”
顾儒之将羊皮握在手上,也没有打开。他心中岳无痕既然这么说了,就绝对不可能有错,如果说错误,也只能是地貌变迁而已,而他在意的并非是地上的建筑,而是地下的。
是深藏在苍王府地下的纵横交错的地宫,是一个不可能因为时间而有任何改变的东西。
“如此,就谢谢了。”顾儒之说。
他有些不甘,有些不愿,有些痛恨自己三十年的苦楚就换到了这一张羊皮,但他又甘心,又愿意,又欣喜于换到了这张图纸。
至少,韩闯不会因为没有图纸而去冒险。
岳无痕叹息一声道:“顾老头,我提醒你一句,就算有图纸,苍王府的地宫也不是好进的地方,里面机关重重,危险密布,稍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知道,”顾老爹笑道,“反正冒险的又不是我。”
岳无痕撇了撇嘴,心中想:“就是因为不是你,我才担心。”嘴上却说:“那你转告韩闯一声,让他小心了。”
“我知道。”顾老爹笑道。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顾儒之和叶胜天才告辞,走出岳家府邸时,叶胜天忍不住叹道:“果真是曾经的苍澜府第一世家,这种底蕴绝不是陆伯贤和苍王所能比拟的,恐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岳家里还有藏有他们住宅的图纸。”
“是啊,”顾儒之叹息道:“恐怕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时刻生活在危险之中。”
不要小看这一张图纸,比如皇宫大内的图纸,会标注许多隐秘的道路,这些密道就算陆靖宗也未必知全,更不用说是陆伯贤了。
有了这些东西,只需要一只精锐部队,就可以直捣皇宫,控制帝王。苍王府的图纸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差距不大,若是陆伯贤拿到这张图纸,肯定直接派兵以雷霆之势拿下苍王府了。
当然,无论是顾儒之还是叶胜天,都不准备让这卷图纸面试,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图纸里的一个地点,一个深藏在地下,与世隔绝的地点。
陆靖宗看了一眼天空,暗淡。
月亮像是又躲进了云层之中。
“好了,时间不找了,韩闯那小子应该回去了,恐怕他这一次是无功而返了,我们若再不带回一点东西,他肯定会疯掉。”
“没错。”
一想到韩闯可能会疯掉这种事情,顾老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让这小子做事风风火火没个计划,若是能静下心来听我们说说,说不定就不用大费周章了。”
叶胜天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个家伙,就是不让人省心。”
“他什么时候让我们省过心?”顾老爹大笑道:“可正是因为他从不让我们省心,所以会做出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不过那些事情是好还是坏就没人知道了。”叶胜天接话道:“我只希望这次能安安稳稳的将牛进救回来,对了,还有陆江的事情。”
一提到陆江,叶胜天恨得牙痒痒,你说你一个三王子,那么好色干什么?好色就算了,还欺负到大将军府的头上,欺负大将军府也就算了,他还可以忍,没想到竟然拿欺负到顾喜儿身上。
别说是韩闯,就算叶胜天他自己也安奈不住,若不是韩闯提前出手,他恐怕也会杀到三王子府。
不要小看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大将军,他若真发起火来,也不是一个小小的王位继承人所能抵挡的。
不过现在好了,我也不用发火了,反而要头疼。
他当然头疼,因为陆江死了。
他恨不得抢在韩闯之前发火,杀上三王子府。被他的怒火吞没,陆江最多被吊打一顿,现在好了,直接死了。
死了还不算,还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叶胜天收拾,叶胜天打断,现在坐在皇宫里的那位一定将韩闯恨得牙痒痒,但没有办法,他根本不会报复。
作为一个以利益为重帝王,他根本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儿子而去报复一个融魂中期的武者,更不会冒着得罪大将军的风险,和大将军府对立。
但说他心中没有半点芥蒂,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死的是他儿子啊。
顾老爹也沉默下来,良久良久,才开口说道:“陆伯贤那里真的没有事情吗?”
叶胜天苦笑。
“怎么会没事,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仇恨没有表现出来,并不等于没有仇恨,只是将其潜藏在内心之中,潜藏在心脏的背后。
未来的某一天,或许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诱因,就会爆发,而那时的爆发则会是不可抵挡的。
叶胜天开始盘算其自己的退路了。
“不过放心,陆伯贤这个人我了解,对韩闯虽然恨意不少,但两人现在毕竟是合作关系,整件事情又是他的儿子挑起的,所有我肯定他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最多——”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最多在这件事情不做表态而已。”
“不做表态?”顾老爹皱起眉头,“再怎么所也事关他对云营的控制?他能不做表态吗?”
叶胜天苦笑道:“我算准了我们能解决这件事情,所以不会做出任何表态。”
顾老爹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朝廷中人。”
叶胜天大笑,道:“有时候我也搞不懂我们这种人,但没有办法,有事情你在那个位置,就必须这样做。或许陆伯贤也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用想太多,可以一怒之下,提到杀人。”
皇宫,太清殿。
陆湘儿早已离开,但陆伯贤身边依旧站着一个女人。
徐妃,或者称她为徐茝。
徐妃代表着她的身份,而徐茝才是真正的她,一个聪颖到不可思议的女人。有些时候,陆伯贤会感觉悲哀,因为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让他放心的人,只有徐茝,这个枕边人绝不会害他。
理由也很简单,他们的利益的是一体的。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共通的利益让彼此亲密无间,利益的分歧产生矛盾,进而分崩离析,最亲密的关系也终有分崩离析的那个一天,但至少现在,徐茝和他还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是徐茝还是他自己,都不会背叛对方,因为背叛了对方,就等于背叛了自己。
所以当徐茝提议袖手旁观时,陆伯贤并没有大怒,只是故作平静的问道:“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现在还不是正面对抗的时候。”徐茝是这样回答的。
这让陆伯贤有种刺痛的感觉,不是针对徐茝,而是针对他自己。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到最后却发现被陆靖宗和陆平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很难适应。
“袖手旁观就完了?”
徐茝摇头,摇曳的灯火映出她的脸,没有之前的娇媚,只有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
陆伯贤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徐茝若不是女人,恐怕会他更适合成为苍澜国的国王。
“立陆湘儿为继承人。”徐茝忽然开口,却说出了一句让陆伯贤瞠目结舌的话。
“这不可能!”他立刻反驳,“别的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一点,绝没有商量的可能。”
陆伯贤不喜欢陆湘儿,因为陆湘儿的存在,完全是一个错误,他和陆湘儿的母亲根本没有任何爱情可言,却珠胎暗结,生下了陆湘儿。
他不愿承认这个女儿,甚至不愿意她继续存在,若不是那个女人和陆靖宗给他的压力太大,他早已让录像这个“女儿”消失。
这并非冷酷无情,而是他所理解的帝王心术。
苦笑。
徐茝在苦笑。
身为陆伯贤的枕边人,她又怎会不知道陆湘儿的身份尴尬,要立她为继承人,就必须承认她的身份,这无异于对陆伯贤本就不太光彩名声的一个巨大打击。
有时候名声不重要,那是给下边的人看的东西;有些时候,名声却至关重要,因为那代表着你能否真正成为人生人。
陆伯贤恰恰处在名声至关重要的时刻,可以说,一旦承认陆湘儿的身份,将会是对他沉重的一次打击。
所以,他不愿,也不想,不甘心,不就范,试图回避着这个问题,试图拖延这个问题,但却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被自己的争辩人重新提起,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徐茝苦笑道:“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办法,陆靖宗和陆平给你下了个局,但这两人又是相互对立的关系,所以我们可以利用两人这种对立的关系做一些文章。”
“那也不用承认陆湘儿的身份,更不用说将她敕封为继承人。”陆伯贤用少有的严肃语气说道:“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就是这件事,绝无可能。”
他态度坚定,就像一刻磐石。
徐茝摇头道:“现在在您面前的就是两杯毒药,一杯喝下就会死,那是苍王,只要让他掌控了云营,恐怕最多一年,他就会有所动作,到时候,你认为一只御林军能够抵挡的住他的吗?”
“他敢!”陆伯贤怒视着徐茝,“朕乃天子,是正统!”
徐茝叹了口气,道:“大王,如果这个时候您还抱着这种想法就大错特错了。”她深吸一口气,柔声说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天子,当年父王将王位传给你,但又准许苍王开府,就是让你们两个争,让你们两个抢,谁争赢了,谁抢赢了,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最后的国王,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正统一说。”
陆伯贤沉默下来,他不是看不出这一点,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徐茝继续说道:“父王那一杯,则是一杯慢性/毒药,而且我感觉,虽说是毒药,但不如说是对你的考验。”
“考验?”陆伯贤冷笑,“难道朕经理的考验还不够多吗?还需要他继续考验吗?”
徐茝收敛笑容,肃声道:“大王经历的考验当然多,但这是站在您和我的角度来看;站在父王的角度来看,您稚嫩的像是一只婴儿。”
陆伯贤的怒火如同积郁已久的雷霆一般,终于破云而出:“徐茝,你大胆!”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徐茝,嘴唇颤抖的像是说些什么。
徐茝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了解他,就如果他了解她一样,每当有人以下犯上时,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叫让人将那个以下犯上者,拖出去砍了。看起来有些暴力,有些无法无天,但徐茝知道,那是他在维护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尊严。
从前她只是冷眼旁观,现在她却成为那个以下犯上者。
不安的静寂在空气中漂浮,过了好久,陆伯贤终于开口:“徐茝,你难道就不怕死吗?朕像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徐茝咬了咬嘴唇,沉声说道:“大王要杀臣妾,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臣妾也相信大王有这个魄力,但这句话依旧不得不说,大王应该立陆湘儿为储君。”
“混蛋!”陆伯贤将一本疏奏狠狠的扔在道台上,双眼怒视着徐茝:“徐茝,你有几个脑袋,你知道自己说这句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徐茝笑道:“可相比起我自己的性命,我更在意大王的性命。”
“你——”
一句话,竟然让陆伯贤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知道徐茝对他的好,也不是不知道徐茝是为他好,但有些事情,确实是他难以忍受的,就好像承认陆湘儿。
每当看到陆湘儿时,他就会想起那个女人,想起她如何毅然决然的离开自己。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太清殿里回荡着粗重的呼吸,之前的喊声已经惊动了殿外的武士,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
“滚!滚下去,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陆伯贤怒吼。
还未迈入殿内的侍卫施施然走开,走的小心翼翼,绝没有引起任何响动。
大殿又恢复了平静,不平静的却是陆伯贤的心,他冷冷的望着徐茝,脸色阴晴不定。
徐茝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如平常一般低垂着头,她抬头平视着陆伯贤,眼神里尽是安静。
陆伯贤终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徐茝啊徐茝,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说你傻你聪明,说你聪明,你现在又表现的如此之杀,万一我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怎么办?”
徐茝听到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她明白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大王,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在我心中,大王就算再愤怒,也会保留有一丝理智,而一丝理智就如意让我保住性命。”
“所以你肆无忌惮?”陆伯贤又一次拿出了帝王的威严,冷冷的盯着徐茝。
徐茝却笑了,一如御花园中的那一朵盛开的牡丹,让围绕着它的所有名花都失去了光彩。
“大王会容忍我的肆无忌惮,不是吗?”
陆伯贤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徐茝一样,良久良久,终于开口:“除了册封陆湘儿为王储,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为今之计,大王只有与父王联合,才能有一线生机。”
陆伯贤叹了口气,如果说他最忌讳什么,就是他那个父王了,没人知道陆靖宗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就像没人能预料到他在忽然退位,将王位传给陆伯贤一样,就像没人能预料他将王位传给了陆伯贤,却还扶持苍王陆平开府一样,就像他此刻又突然出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一样。
陆伯贤还在犹豫,但不得不说,他已经动摇了,已经因为徐茝的话而动摇了。
“但是,但是你不是说父王会不偏不倚吗?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站出来与我联合?这不是违背了他一向的原则吗?”陆伯贤所处了自己的疑惑。
若陆靖宗真想帮他的话,苍王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虽然苍王掌控了军队,但不要小看陆靖宗在军队中的声望,就算现在立下盖世奇功,如日中天的叶胜天,在军中声望上,可能还不足陆靖宗的百分之一。
陆靖宗就是苍澜国的军神,是战无不胜的神,军队士兵对他的崇拜甚至已经将他鬼深化,就算苍王掌控了军队,只要陆靖宗一句话,也能轻易收回。
陆伯贤的话很有道理,一个平常保持中立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偏向一边,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其他人会这样想,但徐茝绝对不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和你合作,并不是陆靖宗的打算,而是陆湘儿的打算。”
“她?”陆伯贤冷哼一声,“没有陆靖宗在背后,她配和朕合作吗?”
徐茝摇了摇头,心知陆伯贤的倨傲脾气又上来了,只能叹息着道:“无所谓配与不配,她背后站着的是父王,这点确证无疑,而且就她刚才的表现来看,就算一切都是她的意思,但却也得到了父王的首肯。所以在父王看来,这并非一种偏袒,而是一个意外。”
“意外?”陆伯贤冷笑道:“既然是意外,那朕为什么要答应。”
徐茝道:“就因为是意外,所以大王才要答应。陆湘儿忽然跳出,是父王所没有料到的事情,虽然不知何为,他没有阻止陆湘儿,但没有阻止就是默认,只要我们答应下来,就会给苍王一个错觉。”
“一个我们与陆靖宗已经达成协议的错觉?”陆伯贤终于露出了笑容,玩味的笑容。
“不错。”徐茝也笑道,“就是一个我们已经与父王达成协议的错觉,不怕苍王不上当,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找父王求证,就算求证,父王也不会告诉他内情,因为父王是不偏不倚的。”
如果说之前陆伯贤还只是动摇的话,听了徐茝的话,动摇就变成了彻底的偏向,他已经彻底偏向徐茝。
“看来明天,我要亲自去见一见陆靖宗了。”他轻声说道。
皇宫大内有一处破落的别院,真是破落的别院而已。
门前的草地因为无人打理,而杂草丛生,两颗高大的梧桐,早没有往日的枝繁叶茂,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黄叶落了一地,那是最表面的一层,表面的一层黄叶之下,是混合着淤泥的腐败落叶,若是有人走近,便能轻易嗅到一股属于草木腐朽的衰败气息。
梧桐树后是一座土坟,不高,也不大,至少相比起普通的坟墓来说,不算高,也不算大,更没有皇家陵墓的宏伟气质,只是一座小小的坟墓,小的不能再小。
没人知道坟墓里埋的是谁,因为没有墓碑,不知道是墓碑因为经年累月的腐蚀而消失殆尽,还是这种东西从不曾存在,总之,现在坟墓旁,没有任何墓碑的痕迹。
别院是一所房子,看起来有四个房间,但只有一扇门,一扇破旧不堪的柴门,虚掩着,足以杜绝过路人的视线。
没人敢向内望一眼,自从陆靖宗隐居于此开始,此地就没有太监宫女和侍卫出没的痕迹,就像一片死土,完全死亡。
而现在,却有一名宫装少女,施施然的走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陆湘儿,她刚才太清殿回来,就迫不急的的想回到这间茅屋,她或许是苍澜国中,唯一可以随意进出茅屋的人。
没有敲门,径直走入,陆靖宗就坐在茅屋中央。
茅屋从外面看着很大,里面却很小,但容乃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茅屋,除了两只枯草编制的蒲团和一把挂在墙上,许久无人问津的剑以外,别无一物。
蒲团对立而放,陆靖宗就盘坐上靠里的一只蒲团上,微闭着眼,像是根本注意陆湘儿的闯入。
陆湘儿看着这个名动苍澜城的老人,看着他那篆刻着毕生荣耀的脸,而今却是满面风霜,心中升起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知该说什么,所以只是安静的盘坐在蒲团上,一个字也没说,半个字也没说。
良久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陆湘儿感觉双脚发麻,几乎盘坐不住时,陆靖宗才开口:“你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句问候,但更像是一句责难。
陆湘儿低垂着头,轻声道:“孙女来了。”
陆靖宗的声音很特别,乍听之下,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抿嚼了一会儿,又觉像是个年轻人,直到沉淀进了心中,又冒出像是个中年人的想法。
声音模糊的他的年纪。
而事实上,陆靖宗约莫有七十多岁,以一个普通人的年纪来说,算是极老的;但站在融魂期武者的角度来看,不过是个中年人而已。
所以你可以说他老,也可以说他不老,他究竟是老或不老,根本无从辨别。
但无论是老还是不老,他都是陆湘儿的爷爷,陆湘儿虽不认陆伯贤这个父亲,但却认这爷爷,陆靖宗可以说是陆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
一念及此,陆湘儿嘴角抿出一道圆润的弧线。
“爷爷,我已经告知了陆伯贤。”
陆靖宗微微睁开眼,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陈旧道袍,盘坐在蒲团中央,不偏不倚,就像一个遁世的隐者。
陆湘儿接触到他的目光,忽然心头一颤,想要说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了下去。
良久,陆湘儿终于低垂下头,平静的说道:“爷爷,非常抱歉,我还是去了。”
苍澜国够资格和陆靖宗说话的人不多,陆湘儿却是其中一个,也是身份最低的一个。
陆靖宗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叹息之意:“你终归还是去了。”
一句话,听不出悲喜,只有叹息,无穷无尽的叹息,仿佛这天下间所有的叹息都一并而出。
一句话,不是褒奖,也不是斥责,语气中却隐藏着爷爷对孙女的宠爱,虽然只是那么晦涩的一点点,但也足够了。
在陆伯贤子女之中,能得到陆靖宗宠爱的人不多,陆湘儿是那些不多的人中的唯一一个。
人老了就会宠爱孙子辈,这叫隔代亲,不过显然,陆靖宗并不是这样的人,从他对陆江的厌恶就可以看出一二。
但对陆湘儿,他却有一种特别的宠爱。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是你的选择。”
陆湘儿眼睛一亮,探声道:“爷爷不怪罪我?”
“怪罪你?”陆靖宗笑了,“我为何要怪罪你。”
是的,他没有理由,任何人都有追求自己生活的权利,就算他的亲生孙女也不例外。
陆湘儿叹息一声,说道:“可陆伯贤并没有答应吗?”
的确,她走时虽然说的言之凿凿,但对陆伯贤是否允许却没有多少把握,毕竟她和陆伯贤之间的宿怨实在太深,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化解的。
陆靖宗笑了,说道:“放心吧,伯贤会答应的。”
陆湘儿没有接话,陆靖宗却接着自己的话头说道:“伯贤这个人,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也不笨,他会看出答应你的好处。”
陆湘儿微微蹙眉道:“他会放下宿怨支持我?”
陆靖宗摇头道:“他会支持你,但不会放下宿怨。”
陆湘儿皱眉道:“我不喜欢猜谜。”
这本是极不友好的一句话,甚至可以说是放肆的,但陆靖宗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反而解释道:“陆伯贤已经会认为我站在你背后,为了自己的王位,他一定会答应让你成为王储。”
陆湘儿展颜一笑,说道:“我这不是狐假虎威吗?”
陆靖宗摇头道:“谈不上狐假虎威,毕竟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出面,你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
因势利导?
陆湘儿苦笑一声,“原来是这样,那爷爷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我。”
此言一次,茅屋里立刻陷入了沉默,不安的静寂漂浮在空中,好久好久,陆靖宗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会支持任何人。”
“如果是因为我的母亲呢?”
陆靖宗深深的看了陆湘儿一眼,“同样不会。”他摇了摇头。
陆湘儿惨淡的一笑,说道:“原来我在您心中,还不如一个原则。”
“这不是原则的问题。”陆靖宗道。
“那是什么?”陆湘儿紧追不放,倘若她觉得自己完全无望得到陆靖宗的支持,那她根本就不会说些什么,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作用。
但现在她能够清楚的感觉陆靖宗对自己的支持,就希望他将这种支持表现出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自私,甚至是下作,会去算计一个对自己很好的老人,但为了生存,她不得不这样做,她明白若不在陆伯贤或陆平取得权柄之前,获得一定的身份地位,自己就死定了。
并且这两个人,对自己来说,都是敌人。
陆靖宗叹了口气,还是说道:“我可以允许你借势,但不能支持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靖宗道,“这世界上有许多没有为什么的的事情,而这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件。”
话到这里,他忽然又开口:“明早伯贤应该会到我这边来,你也一起来,相信这一次,你会得偿所愿的。
陆湘儿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陆靖宗一样。
是夜,无人入眠,韩闯摆脱了李素妍,正遇到顾老爹和叶胜天归家,三人一见面,跳过了寒暄,直接开始交流起来。
“我遇见了一个雪域剑宗的人,她同样夜探苍王府。”
“我们找到了苍王府的地图,地图里有地牢的图样。”
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出现在三个人的脸上。
顾老爹和叶胜天是疑惑,他们疑惑为什么雪域剑宗的人会夜探苍王府,韩闯则是欣喜,因为有了地图。
“拿来我看看!”韩闯没有给人继续询问的机会,直接说道。
顾老爹将羊皮递到他手上,说道:“你怎么遇到了雪域剑宗的人?”
韩闯疑惑道:“你知道这个门派?”
叶胜天也一脸疑惑的望着顾老爹,在他看来顾老爹应该不会和这种门派拉上什么关系才是。
顾老爹看到两人不信的表情,微微一笑道:“你们俩真别不信,我和雪域剑宗确实有些关系。”
韩闯眼睛一亮,道:“什么关系?”
顾老爹道:“我的师傅正是当年雪域剑宗的药师。”
韩闯继续疑惑,经过顾老爹的解释,才渐渐明了,原来雪域剑宗的并不善于制药,所以外聘药师,地位相当于宗内长老,只是没有长老的权利而已。顾老爹的师傅就是当年雪域剑宗的一名药师。
“那这雪域剑宗的实力如何?”韩闯又问,他可不会忘记李素梅走时说过的话。
顾老爹和叶胜天对视一眼,最后顾老爹开口说道:“雪域剑宗算是西北这一片顶尖的宗门,据我所知,门内长老都有融魂中期,甚至融魂巅峰的实力,怎么,你得罪那个雪域剑宗的姑娘了?”
“那倒没有。”韩闯笑道,“别这样看我,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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