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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没花,却花香四溢,庭院里没人,却传来人的脚步。
这脚步轻而柔,就像体态婀娜的女人漫步在云端,这脚步亮而缓,仿佛一泓清泉,淌过石边。
这声音熟悉,熟悉到韩闯微微闭眼,仿佛像是耳畔亲切的低吟,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浓雾中,有一个女子施施然走来。
薄衣轻纱,长裙曳地,曼妙的身子仿佛月宫仙子,落下人间,又似天山瑶池,人间投影。
当看清这个女人的脸时,韩闯却怔住了,就像被人释放了定身法一样,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神里尽是痴迷之色。
韩闯心境开阔,胸怀磊落,就算在漂亮的女人,也不能让他如此失态,这天下间能让他这样失态的女人恐怕只有一个。
聂青青。
就是这施施然而来的女子,芭蕾舞演员一般的小巧面庞上,带着精制而典雅的笑容,两只眼睛眯成两条缝隙,就像天空中弯弯的月亮。
“青青。”
韩闯喃喃泞语,话到一半,却猛地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你不是青青,你不可能是青青!”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即便再真实的画面也可能是虚妄,那触觉呢?
聂青青摇摇头,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在韩闯唇间,声音戛然而止。
就是这种感觉,温暖而明媚,仿佛驱散冬日严寒的一米阳光,又如同淌过石间的一泓清泉。
宁静的,温柔的,令人沉迷的,让人魂牵梦萦的,仿佛在天边的,又像是近在眼前的。
韩闯的眼睛模糊起来,张开双臂,将聂青青抱在怀里,那熟悉的温暖几乎让他确定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可是——
真是吗?
他内心深处尚有一丝下意识掩饰的疑虑,但很快便被一种名为喜悦的感情冲淡。
“是我,韩大哥,真的是我。”
聂青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飘逸,让人仿佛置身于云端之间。
韩闯温柔的凝望着她的眼睛,牢牢抓住她的视线,一字一字的说:“青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与人相斗,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庭院中?
他不明白,疑惑,试图解惑,却又不敢,不愿,生怕得到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人都是这样,当美妙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即便怀疑这一切都是虚妄的,也希望它永不过去。
聂青青叹了口气,望着韩闯柔情似水的眼睛,和声道:“韩大哥,你忘记了吗?”
韩闯诧道:“我忘记什么了?”
如果这世界上有人能抹杀他的记忆,那就是神了,那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早就没有,他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遗忘的事情。
“你真的忘记了。”聂青青脸色黯然,眼神里带着失落,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可韩闯并没有这样做,他是一个冷静的人,即便再沉迷于情感之中,也会在内心深处保持着一分冷静,有时就像人格分裂,一个人分裂成两个人格,其中一个沉溺享受,另一个泪眼旁观。
现在泪眼旁观的那一个性格占据了上风,他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聂青青,神色间也没有了最初的温柔,而是一种疑惑,深深的疑惑。
聂青青见这眼神,不禁黯然道:“你忘记了?前几天你找到了我,你说我们应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所以就在这里建起了房子。”话到这里,她泪眼婆娑,几乎就快哭了出来,“你真的忘记了,一点都不记得吗?”
记忆。
记忆是锁在脑海里,属于人类个体的不可触及的隐秘,是外人难以窥探的秘密,是旁人不可夺去的珍宝。
而此时此刻,韩闯脑海里却根本没有聂青青口中所说的记忆,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聂青青在说谎;第二,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是哪一个,都意味着撕心裂肺的痛,韩闯都不愿意轻易确认。
人都是这样,有时候哪怕知道明明只是一个梦,依旧心怀侥幸,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韩闯就是那种希望着美梦成真的人。
他轻抚着聂青青柔顺的长发,柔声说道:“对不起,青青,我忘记了。”
聂青青破涕而笑,食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颜道:“你这家伙,昨天建房子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我?摔下来?)韩闯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嘴上却说道:“可能吧。”
他没有多少,仿佛多少一个字都是艰难的事情。
聂青青像是完全没有看出他内心的挣扎似得,柔声说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听我弹琴吗?我现在就去拿琴。”
弹琴?
韩闯笑着摇摇头,柔声道:“去吧。”说话间,还轻轻的将她向外一推。
聂青青回头媚笑的瞪了他一眼,施施然离去,直到背影消失在浓雾之间,韩闯才皱紧眉头。
此刻他已经肯定,面前的这个人绝非聂青青。
原因很简单,聂青青不会弹琴。
说道弹琴,恐怕神州大陆绝大多数的大家闺秀都会弹琴,但聂青青却是一个奇葩,完全没有任何音乐天赋,韩闯倒是因为柳青芙的熏陶,会上一点,于是主动承担了教导的任务,但到最后,只得出了聂青青根本不是这块料的结论。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聂青青绝不会主动弹琴给他听,因为她不会,而且他们之间的情感,也根本就不需要琴声来传递。
毫无疑问,面前的聂青青是假的,即便她表现的再真切,但在如此重要的一点上露了马脚;甚至面前所有的一切,这座庭院,都是假的,都是脑海里勾勒出来的虚妄。
一念及此,韩闯不禁心中黯然,嘴上喃喃低语道:“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苦笑。
虽然他肯定聂青青还活着,甚至肯定聂青青就在西北一带,但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全无头绪,或许只有了解了此间事情,才能了无牵挂的寻找。
但是——人海茫茫,或许聂青青也在寻找着他,但谁又能保证两个人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呢?就算擦身而过也是一种缘分,谁又知道他们的缘分能延续到现在呢?
或许、或许一切都是有缘无份吧。
思忖到此,韩闯内心更加黯然。
“韩大哥,你怎么了?”就在这时,雾中传来聂青青的声音,即便知道这是假的,但韩闯依旧感觉到温暖。
他抬头就见聂青青施施然中雾中走出,怀里抱着一张瑶琴。
普通瑶琴有五弦,对应宫、商、角、微、羽,照应五行之说,琴师中也有传言一张瑶琴就是一个世界,无论金木水火土,还是四季世界,春夏之旺秋冬之衰都蕴藏其中。
对于这种说法,韩闯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看来,琴就是琴,就是一把乐器,是一把制造音符的机械,最多不过美妙一些,让人沉迷一些,除此之外并无特别。
可看到聂青青抱着的这张琴时,韩闯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之前的所有认识都是错误的似得。
面前的这张琴七弦,前五弦于普通瑶琴别无二致,后两弦对应着少宫和少商,少宫为阴柔,少商为阳刚,正好补全了世界的阴阳五行。
琴面也不是普通的木制,而是以玉石做成。一般来说,玉石做成的琴都谈不出声音,只能做观赏之用,但看这聂青青的神态,韩闯便知这琴是能出声的,而且声音应该极为悦耳才对。
聂青青将琴摆好,微笑着对韩闯道:“韩大哥,那我就开始了。”
韩闯自然的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聂青青端坐在琴边,变色一变,原本温暖的笑意消失,代之以清冷。
韩闯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听一声轻声响起,如露珠滴落在玉石之上的声响,清澈悦耳。
他原本准备叫破,此刻也停了下来,静听着琴声。
琴声初始时,叮咚如泉水滴在石间,妙韵天成,美不胜收,其中包藏着一种有幽怨的曲调,仿佛求之而不得的闺怨一般,又似受欺时,怨愤积郁难消。
过了一会儿,这种积郁渐渐变淡,仿佛天地间亮开了一道口子,一米月光投射而下,落在聂青青身上,仿佛替她披上了一层薄雾轻纱。
韩闯望着聂青青,只觉天山星月,都不及她美丽的万分之一,那颗原本清晰的心,仿佛渐渐模糊了下来。
(音杀之术)
他皱了皱眉,心中叹息。
虽早有所料,但这一切来的太快,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若有可能,他宁愿将揭晓事实的时间推迟,再推迟。
但他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虚妄的结果,都是残酷的,语气让这种残酷积累到无可复加的程度,不如让他提早释放出来。
一声叹息,幻灭已立于头顶。
聂青青面色一变,双手化作虚影,在琴弦上翻飞。
琴声入耳,变得更急,韩闯只觉得胸中鲜血沸腾,不能自抑。
(没想到连幻灭也不能完全压制这音杀之术。)
韩闯不禁想到了当他第一次与林绛雪对敌之前,父亲曾用音杀之术考验过他,那时的他是用龙拳中的龙吟来击破音杀,此刻他却有了另一种方法。
龙吟虽好,但无疑于搏杀之术,两强相争,必有一伤,若是韩闯的吟声稍弱,恐怕就是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但还有另外一种平缓的方式。
若没有幻灭,恐怕韩闯也想不到这种方法,若没有聂青青,恐怕他也学不会这种方法,韩闯将幻灭当成青玉舍利,以聂青青催动武魂青玉舍利的方法,催动幻灭。
头顶的幻灭立刻旋转起来,发出微微紫光。
这紫光将声音隔绝,也让韩闯的头脑保持清醒。
看着面前的假聂青青,韩闯心中叹息,暗想:“若是你真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不败不灭之法吧,可惜你不在,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韩闯这边想着,其实已完全不受琴声印象,任由音波如潮,他以幻灭镇压,巍然不动。
聂青青头顶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上更快,琴声更急,音波以肉眼可见的波浪形式环形散发而出,但在震动着空气,却在距离韩闯身体半寸的位置,诡异的分开。
就像一块石头分开波浪一般,音波的波形,自然的从两边走开,根本没触及到韩闯的身体。
聂青青眼神一凛,兀自不信的继续加强音波输入,琴声也显现出显而易见的肃杀之意,音波撞在地面上,爆裂开来,发出轰隆的声响,爆炸连成一片,引得大地震动,韩闯却如老树一般,稳稳的盘根在地上,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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