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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一颗鸡蛋狠狠的磕在锅沿上,碎了,不可和尚手脚飞快,趁蛋黄和蛋清还未因平衡被打破而混为一体时,将其倒进滚烫的油锅里,嘶的一声,白烟蒸腾而起。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等背后贴锅底的一面鸡蛋烧焦时,运起锅铲将它翻了个个。有是嘶的一声,一阵白烟蒸腾而起,一切都显得如此自然,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和胆量。
胡丁山破门而入。
“我说小和尚啊,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居然吃蛋,不怕佛主怪罪吗?”他抢到水缸旁,用木勺舀一勺水,仰头喝下。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继续翻转着鸡蛋,那认真的神情,就像对待一件精制的艺术品。胡丁山猜想,就算对面真正的艺术品,恐怕他也不会如此虔诚,因为大多数艺术品都不能吃,而这东西能吃。
“我这可不是什么破戒,我是在普渡这颗鸡蛋,阿弥陀佛。”从不呼佛号的他,竟呼了一声佛号,听起来怪异异常。
胡丁山大笑起来,说道:“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诡辩了,毫无依据。”
不可和尚白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胡丁山摇摇头道:“你这和尚今天一定要说清楚,破戒的事情可大可小,一定不能一概而论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可和尚又看了他一眼,无奈的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这是鸡蛋,不是鸡。”
“可鸡蛋终究会变成鸡,你这是杀生。”胡丁山捋着长须,面带微笑。
在他看来,不可和尚已经词穷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个和尚偷偷摸摸的做鸡蛋,怎么看也不是符合规矩的事情。
当然,倘若没人看见,事情也就过去了;倘若被别人看见,事情也就被不可和尚糊弄过去了,可看见这件事情的竟然他胡丁山,那就没完没了了,他心里本就堵着一团火,正好那不可和尚撒气。
很好,一切都在按照固有的计划推进,井井有条,稳步前行。
他用一种完美的眼神凝望着不可和尚,眼睛里充斥着胜利的光芒,就连嘴角的微笑也仿佛带着一丝洋洋得意劲头,仿佛胜利之门即将打开,他即将看到不可和尚吃瘪。
想想吧,这是多么光辉的一刻。
我要把它写进我的回忆录里,胡丁山想,神情愈发得意。
不过不可和尚终究是不可和尚,此等小事情又怎么可能难得到他,就见他微微一笑,说道:“我这可不是破戒,而是大大的慈悲。”
“慈悲?怎么说?”胡丁山冷笑。
“这鸡蛋还只是鸡蛋,我让它免收世间的一刀,岂不是大大的慈悲?”
胡丁山翻起白眼,不屑的说:“你这是在诡辩。”
不可和尚大笑着将鸡蛋盛起放在盘子里,同事微笑着说道:“诡辩也好,慈悲也罢,你都无法反驳,不是吗?”
“你——”胡丁山苦笑着道:“你总有自己的道理,我真想看看某一天,你没道理的时候是怎么样。”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不会有这么一天。修佛就是讲理,道理始终在佛的一边。”
“真的吗?”胡丁山的笑容里有些阴谋得逞的幸灾乐祸。
不可和尚摇摇头,整理好烹饪工具,然后说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胡丁山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情找你?或者我只是来串串门也不说不定,是啊,今天阳光明媚,我来串门,看见厨房起了炊烟,就进来看看。”
不可和尚笑了,说道:“你是不是来串门我不知道,来找我有事却是一定的,说吧,什么事情?”
胡丁山面色不变:“那你能猜到是什么事?”
不可和尚笑着闭上眼,半晌,忽然睁开,低声说道:“能让你胡丁山亲自上门的一定是大事中的大事,看你表面平静,内心焦急的模样,这事情的分量一定大的不的了。”语声稍顿继续道:“恐怕是为了聂妄心的事情吧。”
胡丁山眉头一皱,说道:“你知道了?”
不可和尚哈哈大笑,“你都还没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可你知道是关于聂妄心的事情。”
“我只是猜测是关于他的事情而已,并不确定,但看你现在的模样,我又确定了,此事一定和聂妄心有关。”
“那你能猜到是什么事?猜到了我就服了你。”
不可和尚摇摇头,轻声道:“我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如果一定要我猜,我会猜那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语声稍顿继续道:“你一向和聂妄心不对付,恐怕这一次是抓到了他的痛脚吧。”
胡丁山冷笑一声,说道:“没错,我是抓到了他的痛脚。”他的面上掠过一抹狰狞,多少显出了诡异的样子。
不可和尚摇摇头,又道:“你一向觉得聂妄心不可信,恐怕这一次是撞到了什么事情。”
胡丁山也不隐瞒,说道:“没错,是抓到了他一些事情,原来这家伙一直和邪月宗的人不清不楚。”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早有所料,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转过身,自顾自的整理着。
胡丁山惊道:“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出卖了我们!”
无论不可和尚表现的有多么不在意,这件事情在胡丁山心中却大过了天,理由很简单,聂妄心背叛了他们,而且这家伙知道许多不应知道的事情,这就够了,还有比这更重要且更糟糕的事情吗?
至少胡丁山想不出来,所以他的焦急与愤怒,也是有理由的。
但不可和尚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微微一笑,道:“我早有预计,所以他知道的不多。”
“知道的不多?那什么才叫知道的多?”胡丁山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对,他不明白不可和尚为何会如此淡然,就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超脱人类掌控的,胡丁山不相信不可和尚能面面俱到。
“等他带着邪月宗的人杀上门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没好气的说。
不可和尚微微一笑,说道:“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胡丁山冷笑道:“是吗?我可觉得事情比我想的要糟糕的多,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不可和尚道:“你只见到胡丁山去见邪月宗的司空血吧。”
“不错,我正是遇到他去见司空血,这才心急火燎的前来告诉你,没想到你不当一回事——”
不可和尚打断了他的话,“事情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或许胡丁山和司空血重新联系上了,但我肯定,两个人的阵营是不同的。”
“你凭什么肯定?”胡丁山道。
不可和尚笑了,说道:“这不是明摆着吗?若是他真的和司空血早有联系的话,恐怕司空血早已找上门来了。”
“那你怎么解释他去见司空血?难道是去喝茶?别忘了司空血可是在暗中通缉他。”
“恐怕他是想和司空血做一件交易吧。”不可和尚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用筷子将鸡蛋从中破开,架起一起边缘焦黄的蛋白,送入口中。
胡丁山没好气的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交易,为什么采取一些行动?”
“行动?”不可和尚笑了,“没必要采取行动,他们和我们的利益没有冲突,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们还会帮到我们。”
胡丁山心中一动,沉声问道:“此言怎讲?”
不可和尚道:“你以为我看不出聂妄心利欲熏心?你以为他真能瞒过我?”
“那为什么你——”
不可和尚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过是在互相利用而已,我利用他对玲珑宝塔的熟悉,帮助韩闯过关,他利用我能与宝塔内部通信的便利,帮助韩闯过关,我们的出发点或许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的。”
“你是说都希望韩闯到达塔顶?”
“不错,心魔是需要有人镇压的,无论成功与否,一样要去试试。”
“那司空血呢?你认为司空血的目的和我们相同?”
“为什么不同?只有韩闯从宝塔里出来,他才有争夺宝物的资格,不然你认为他这么紧张干什么?所以这家伙不但不会给我们添乱,甚至还会暗中帮助我们。”
胡丁山听不可和尚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诚然,无论是司空血还是聂妄心,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分,与其合作需要倍加小心,但从另外一方面讲,这两人都希望韩闯能从宝塔里出来,因为只有这样,两人才能在韩闯身上攫取最大的利益,所以在此之前,他们绝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想通了这一点,胡丁山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不可和尚摇头道:“杞人忧天倒也谈不上,韩闯从宝塔里出来之后,确实会有些问题,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想要他的人一定很多,多上一个邪月宗也无所谓。”
胡丁山道:“听你口气,像是有了计较了。”
不可和尚没有回答,反而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盯着胡丁山,盯的他心里发毛。
“别这样看我,我胡家虽然在沙漠里纵横千年,但要若要凭一家之力和几十个宗门对抗,绝无可能;而且祖训有言,胡家应该避世而居,我可不是聂妄心那个不守规矩的老家伙。”
不可和尚大笑起来道:“胡老头莫要慌张,我可说过让你去硬碰几十个宗门?”
胡丁山松了口气道:“那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不可和尚笑道:“我是看你胡老头是否明哲保身,果然——”
“果然让你猜中了是不?”胡丁山叹息着道:“若是只有我胡某人一条命,那去了也就去了,可这关系到整个胡家的生死存亡,我不能不谨慎考虑。”
“那你会帮忙?”不可和尚收敛笑容道。
胡丁山沉吟片刻,低声道:“若是暗中相助,到也无妨。”
“暗中相助就够了。”不可和尚又笑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两人正说话间,门口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
胡丁山看了不可和尚一眼,说道:“是我胡家的小斯,我让他守住门口,以防止外人进来。”
不可和尚点头道:“听这脚步,甚是嘈杂,恐怕是有不能拒绝的外人来访。”
果然,不多时间,就见门口闯进一眉清目秀的小斯,扶着门边,大口的喘息着。
“老祖宗,有客人上门了!”
胡丁山眉头微皱,没有理会,反而对不可和尚说道:“会是谁?”
不可和尚笑道:“除了那个心急的司空血,还能是谁?”
胡丁山道:“你要见他?”
不可和尚道:“躲了这么久,是时候见见了。”
“我陪你一起。”
“来吧。”
胡丁山转头对小斯说道:“你去将他们迎到客厅,我和不可大师一会就来。
“是!”小斯恭敬的离开。
阳光越来越猛,坐在向阳处喝茶的司空血,不禁眉头紧皱,当知晓与聂妄心合作的人是北海禅院的和尚时,他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去见见这个和尚。
他本想选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带上一些礼品前来觐见,但内心的悸动却令他产生了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也没带人,更没有礼品,只是一袭青衫,独自前来。
北海禅院的和尚啊,他们和玲珑宝塔有什么关系?难道北海禅院也要插上一脚吗?
司空血忽然感觉头疼不已,他原以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但先是聂妄心的背叛,接着是韩闯的横空出世,最后又是北海禅院的和尚,他忽然觉得在自己身周,存在着一群细密的网,牢牢的束缚着自己的行动。
而这,对于一个已经习惯我行我素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煎熬。
茶喝了一半,他耳畔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是两个人的脚步,一个平和,一个火热。
“都不是好对付的人。”司空血心中一凛,只觉得事情愈发超脱自己的控制。
“这位想必就是邪月宗的司空宗主吧。”
司空血抬头一看,就见一面冠如玉的和尚坐了自己右侧的空椅子里,他神态安详自在,一双明媚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司空血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这双奇妙的眼睛。
他笑了,沉声道:“大师是出自北海禅院吧。”
“正是。”
“可是为了玲珑宝塔而来?”
“不错。”
“可是想和司空血争一争塔里的宝物?”
“没有。”
司空血笑了起来,笑容隐藏在黑色面具背后,然后露出的眼睛里,却带着说不出的笑意。
“这我就放心了。”他说。
不可和尚笑道:“你就轻易相信了我?”
司空血凝望着他,笑道:“大师会骗我吗?”
“不会。”
“那我为何不信?”
一边的胡丁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咳嗽一声。
司空血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微微笑道:“这位是?”
“老夫胡丁山。”胡丁山回道,“是这沙漠里的沙盗头子。”
普通人听到沙盗头子这个名号,定会吓得手脚哆嗦,魂不附体,但司空血只是微微一笑,便说道:“原来是胡老前辈,果真是老当益壮,家父还在世时,就听他说过胡老前辈的英雄事迹,常以未曾相见,引以为憾,不想今日被我这个做儿子的见到了,真是三生有幸。”
这是极漂亮的一刻糖衣炮弹,即便胡丁山对他没什么好感,可伸手不打笑面人,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只是坐进了对面一张空椅子里,闭口不答。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不可和尚笑着说:“司空宗主不用管他,他这样就是这样,话少。”
司空血笑了,道:“英雄之人自然有英雄之性,想必是我还入不了胡老英雄的法眼,”语声稍顿,接着问,“敢问大师法号。”
“不可。”
“大师不像告诉我吗?”
不可和尚轻笑一声,双手合十,口中呼道:“不可不可,贫僧法号便是不可。”
司空血愣了一愣,笑道:“原来是不可大师,您的法号真是——别致。”想了半晌,他只有用别致二字来形容。
不可和尚不以为意的道:“好了,我们进入正题吧,我知是聂妄心寻你合作,你和他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要你保住我在不夜城的秘密。”
司空血收敛笑容,正色道:“这个容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名。”
“请问。”
“您既不是求玲珑宝塔内的宝物,那为何会来到沙漠呢?”
不可和尚的脸上忽然展露出明媚的笑容,那夺目的光彩令司空血愣了一愣,就在这时,不可和尚的声音飘来:“我来此地,自然有我的原因,司空宗主只需要一点。”
“哪一点?”司空血下意识前倾了身子。
“我与你,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司空血笑了起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没有人会知道大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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