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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后半夜,秦香儿没有睡,她也不着。
当她心里藏着事儿的时候,就会睡不着,更不用说,此刻藏在她心里的还是天大的事情。
她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从门口到窗口,然后再回到门口,并且时不时的向外张望,依旧空无一人,她等待的人还没有出现。
秦香儿是一个豁达的人,如果仅仅事关她自己,她绝不会将其放在心上,然而此事却关乎到颜赤扬,那个她心爱的男人。
一想到这个名字,秦香儿的嘴角就不自禁的勾起一抹漂亮的弧线,她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颜赤扬的时。
那时她正从一间灯火辉煌的教坊里走出来,一群年轻而放浪的少年男女,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她——她就像公主一样。
而颜赤扬就站在路边,冷冷的笑着,那笑讥讽而冷酷,时至今日,秦香儿都记忆犹新。
那本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笑容,甚至足以招致杀身之祸,但秦香儿却莫名的对这个发出冷笑的人产生了兴趣,当一个女人开始对一个男人产生兴趣的时候,就是她沦陷的开始。
秦香儿有些后悔当时的举动,倘若她置若罔闻,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但世界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她动心了,这是事实——倘若给她再一次机会,她同样会动心,因为和颜赤扬在一起时,甜远远大过于苦。
笑容消失,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不是她要等的人。
她要等的人没这个高,也没这么挺拔,更加没有这么锐利的气势,站在门口,就像是一把剑,出鞘的剑。
“你是谁?”她厉声问道。
秦香儿没有惊慌,她明白如果这时候表现出任何惊慌的姿态,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她冷静、淡然、就像一切都在算计之中,她的目光正悄然落在房间中央的琴上,瑶琴就是她的武器,武器本不应离手,但在这个本焦躁所笼罩的夜里,她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吱的一声,门打开,自门外走进来一人,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人;陌生是因为秦香儿从不曾和他接触,甚至没有如此刻这般面对面过,熟悉则是因为她知道这人的名字。
当然,仅仅是名字而已。
“李大柱!”几乎是从牙缝之中蹦出的痛恨与惊惧交织的声音,秦香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自己。
“你还活着!”她继续说,声音依旧。
韩闯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从金三富口中,他得知了琴香阁有位叫秦香儿的姑娘,善琴艺,精世故,一手将琴香阁打造成入品的宗门。
然而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和秦香儿拉上关系,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你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韩闯淡淡的道。
面前的女人并不算绝色,但绝对当的起漂亮二字,鹅黄色的薄纱长裙,镶嵌着亮片的裙摆拖在地面,一头乌黑的柔发自然的垂在双肩,五官并不算十分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难言的魅力。
这样的女人,咋看之下,或许当不得绝色佳丽的称呼,但却如酒,越陈越香。
韩闯好酒,可好的是能喝进嘴里的酒,对于只能看,不可能喝的酒,则没有任何感觉。
他冷笑一声,补充了一句:“漂亮的女人都很笨,但少有笨到像你这样的——说,为什么要杀我!”
这也是韩闯弄不明白的一点,他和秦香儿,和琴香阁可以说毫无冤仇,对方为何会派人来杀他?
秦香儿笑了,就如那漫天繁星的明亮。
“杀了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她的话语却如此冰冷,看样子她是想袒护颜赤扬到底,即便付出生命,也不显露自己和颜赤扬的关系。
韩闯摇了摇头,冷冷的道:“就算是杀人狂魔,也需要一个杀人的理由,即便这个理由再荒诞,再不可思议,也必须要有,因为人必须要有了欺骗自己的理由。”
秦香儿微笑道:“那么,我看你不顺眼,所以想杀你。”
韩闯又摇摇头,道:“推脱之词,我很难想象琴香阁的实际掌控者会因为这样一个理由而杀人,也却确信自己从未得罪过琴香阁的人,所以——”
韩闯目光一凛,冷冷的道:“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这声音就像寒冬腊月,挂在屋檐上的冰棱,不但冷,而且锐利,犹如刀尖,直刺秦香儿的心口。
她的心忽然猛烈的跳动了两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没有人,是我下令杀你的,这点,你从莫叔口中应该得到了。”
“莫叔?”韩闯笑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杀手?”
秦香儿目光一凛,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韩闯大笑起来:“事到如今,你还关心别人?如果我是你,会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你会死,明白吗?”眼神落在秦香儿那白玉一般的脸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皮肤的颤动,然后这颤动的背后,却隐藏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秦香儿没有理会韩闯的问话,仍然固执的道:“莫叔到底怎么样了?”
韩闯冷笑道:“一个来杀我的人,你认为会怎样?”
“你杀了他?”秦香儿目光一凛,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莫愁不但是琴香阁的第一杀手,更是琴香阁的保护神,少了莫愁,琴香阁将不复入品宗门的荣光。
她的手悄悄摸进衣襟里。
韩闯笑道:“没错,不但是那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名字,她叫什么名字——”他拍了拍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叫明月,是叫明月,可惜了一个好名字了。”
秦香儿心中咯噔一声,她没想到莫愁会将明月也带去;明月是莫愁的徒弟,也是她的姐妹,听闻姐妹遭难,就算以秦香儿的城府,也忍不住变色。
“你把明月怎么了?”
“啧啧啧,”韩闯啧啧了两声,笑道,“没想到雇主会这么关心杀手,看来你们关系不一般?”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韩闯冷笑一声,道:“一个来袭击我的女人,你认为她会怎么样,只是可惜了一个好名字,死人是不需要名字的。”
“你!”
秦香儿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但到最后,依旧忍住了。她恶狠狠的盯着韩闯,就像一只凶狠的毒蛇。
韩闯微微笑道:“果然,你们的关系果然不一般,但我劝你一句,人死了就死了,还是活人更加重要。”
秦香儿冷冷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闯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他笑容一收,压低声音道,“告诉我你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否则——”手掌抬起,狠狠的按在桌面上。
只听滋滋的一阵声响,蒸腾如烟,当韩闯抬起手掌时,上等楠木的桌面上,留下了一道一寸深的手印。
秦香儿见了暗暗心惊,要知道击破一张楠木桌子很简单,但若像韩闯这样举重若轻的在楠木桌上留下手印,那需要对真气极其严苛的控制力。
秦香儿见得掌印,面色一变,冷峻消失,代之以惶恐。她惶恐不安的看着韩闯,眼神中绽放出显而易见的恐惧。
“好、好,我说,我说——”
韩闯正准备洗耳恭听,就见秦香儿右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竟是一把雪亮的飞刀。
韩闯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伸出两根指头一夹,飞刀准确的落在他两指之间。
秦香儿面若死灰,她明白自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咣当一声,飞刀被韩闯扔在地上,他一步步的逼近秦香儿,真气运转全身。
“告诉我你身后的人是谁?否则——死。”
冷汗湿透了秦香儿的后背,正当她绝望之际,门口方向忽然闯来了一声她最想听到,也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李兄弟,不要危难她,一切都是我让她做的。”
韩闯微微一笑,回头一看,就见颜赤扬站在门口。
“不,不是你,”韩闯笑着摇摇头,“赤霞宗的怪剑想杀一个人,一定会亲自出手。”他转头凝望着秦香儿,说道:“我说的对吗,秦香儿姑娘?”
秦香儿深吸一口气,昂起头,大声说道:“没错,所有事情都是我自作主张,和颜大哥无关,是我下令莫叔去杀你的——只可恨——”
韩闯盯着他,冷笑道:“只可恨我命大,没有死对吗?”语声稍顿,接着说道:“不得不说,那个杀手差一点就成功了,若给他足够的时间,经过精心的准备,或许我真会被杀死,但可惜,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准备,所以——”
秦香儿冷冷的道:“所以他死了,而你活着。”
韩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不可置否的笑了起来,这笑,讥讽而冷酷。
剑光一闪,软剑出鞘,真气透过剑身,令软剑笔直的指向秦香儿。
韩闯也没回头,就这样对颜赤扬说道:“颜兄,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有人想要阻止赤霞宗和云州队明日的比武,这不仅仅关系到你我两人,还关系到宗门和地域,就不要怪我了。”
韩闯冷笑着,秦香儿已经闭上了眼,等待着审判的到来,就在这时,只听颜赤扬大声说道:“放过她!”
韩闯正要出手,却被颜赤扬打断,他也不气恼,回头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颜赤扬眉头紧蹙,说道:“没有理由,这事是香儿做的不多,但如果你要杀她,休怪我手下无情!”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笔直的指向韩闯咽喉。
韩闯笑了,冷笑,讥讽而冷酷。
“你是想让比武提前吗?”
“正有此意,”颜赤扬道,“你我都明白,明日的比武胜负皆在你我手上,与其明天再决出胜负,不如今夜就让我们见个高低。”
颜赤扬也看出来,韩闯这是在逼他出手,而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出手。
秦香儿又怎会看不出颜赤扬的弱势,她高声喊道:“不要——”
声音还未完全放出,便孑然而止,韩闯右手一拂,封住了她全身的穴道。
颜赤扬皱了皱眉头,终究没有说话,他明白秦香儿的存在只会令他分心。
韩闯笑道:“这里施展不开,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颜赤扬道:“你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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