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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死神帖是会给人带来灾难的帖子,烫金的边,表面黑漆,内里血写的字。
据说收到死神帖的宗门,要么归顺,要么灭亡,从无意外。
据说死神帖是死神送出的请帖,收帖的人——都会死。
陆伯寒手拿着死神帖,身体在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的人站在高台上,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人头都在脖子上,眼睛都睁着,没有死。
睁着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他,却没有发现他在颤抖。
他就像一座山,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陆伯寒终于明白司空血的阴谋,以自己为饵调走三大宗门,然后再派出十三太保,袭击青竹宗。
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却是赤裸裸的阳谋,就算你想到了,也没办法阻止,除非你放邪月宗的大部队越过阴山,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守护宗门的重担就压在了陆伯寒的身上,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可同样的情况,却远没有这一次来的危险。
青竹宗,三大宗门之一,存在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数百年的风吹雨打侵蚀了它的根基,此刻丧钟响起,出现在山门的竟只有两百三十二人。
一百外门弟子,一百内门弟子,还有三十二杂役。
没有凝神期以上的高手,只有化元期,甚至是补身期的武者,这样的实力,在对抗十三太保中,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陆伯寒目光四游,眼神里尽是悲哀,这一瞬间,他想到了死。
多么可怕的字眼,可怕到真实。
微风轻柔,柔的就像情人的手,可陆伯寒的情人早已是一具骷髅,这风非但没有给他柔软的感觉,反而刺的他脸正正生疼。
台下的二百三十二人,眼中尽是坚韧,他们明白,宗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是时候回报宗门了,以死相报,以命相报。
可是——
真的有用吗?
面对邪月宗强横的十三太保,人数的优势并不能让他们心安。
谁不知道十三太保灭掉的每一个宗门,都有人数优势,可最后呢?无一幸免。
他们是邪月宗最强的武力之一,无所谓人数,对上一人十三人齐上,对上千人依旧是十三人齐上,他们不怕死,认为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他们也曾陨落,但最后都会浴火重生,他们就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魔。
人力岂能战胜恶魔?
马蹄声近,撞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陆伯寒太阳穴一颤,抬头放眼望去,只见一排骑士顺着蜿蜒的上路而来。
黑衣,黑纱,黑色的长弓,腰间别着黑色的腰刀,腰刀是弯刀,弯的就像弯弯的月牙儿,可月牙儿再冷,也不会杀人,这弯刀却是收割人命的利器。
十三个人,同一打扮,黑纱上露出的眼睛,都同样的锐利;人是壮士,马也是好马,光听那嘶叫之声,便是好马。
一只蜷伏在墙角的狗,忽然吠叫了两声,胆战心惊的躲到了墙后。
是杀气。
一股仿佛凝成了实质的杀气袭来,陆伯寒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杀气未必会有血腥的味道,只有杀了人,才会有血的气息,只有杀过足够多的人,血气才能凝成实质。
马近,陆伯寒看到了马脖子上挂着的人头,兀自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是他!”
陆伯寒心中一惊,他认得这人,正是前不久被他派下山去铲除聂青青的武士,可几个时辰前还在他面前拍着胸脯的活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台下的弟子也有认出这颗人头身份的人,可他们没有动,他们知道自己动一动,就会死。
——十三匹马儿毫无阻碍的进入了山门,骑士们一拉缰绳,骏马嘶叫一声,同时停步,步调一致,没有丝毫素乱,可见训练十分有素。
领头的纵马上前一步,铮的一声,腰刀出鞘,沙哑的声音响起:“青竹宗,死还是从。”
这不是陆伯寒第一次经历这种局面,二十年前,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邪月宗的门徒同样杀上山门,那时的他,一人双掌,独斗敌手,将敌人力毙于山门。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掌势犹如泰山压顶;而现在,长老的生涯并没有锤炼他的武技,反而让他的心懈怠了。
他感觉到恐惧,身体在瑟瑟发抖,可又不能让人看出来,他明白,如果自己退了,青竹宗将不复存在。
“青竹宗陆伯寒,还请各位赐教!”
一朵残花被风吹来,在风中打着滚儿,从陆伯寒面前拂过,陆伯寒忽然动了,闪电般的向前,扬起的劲风瞬间将残花断成两截,他的手上凝聚着精光,武魂三十三天浮现。
他一出手就用了自己最拿手的掌法,须弥掌。
一掌便是一个世界,是生是死就在此一举——他别无选择。
风停了,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下来,没有人动,连大口的呼吸也不敢,他们看着陆伯寒和十三太保战到了一起,掌影纷飞,刀光闪烁。
也不是多少招过后,也许是百招,也许是千招,当掌影和刀光分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陆伯寒那狼狈的模样。
他的身上都是血,衣服上都是刀口,衣服的刀口下,都是血红的伤口;他受伤了,或许伤的不重,但光流血就能让他死,可他的眼中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屈服。
“再来!”
他的掌就像两座小山,他的人就像一头猎豹,他的速度比开始时更快,快的就像一道流星。
可他却忘记了,流星虽美,但却是最短暂的美丽,也是最脆弱的美丽。
领头的黑衣人和他的刀,出现在陆伯寒面前。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弧形的刀身几近完美,完美的刀也离死亡最近,让别人离死亡最近。
黑纱上露出的眼睛里,带着锐利的光,这光射到刀上,人与刀仿佛融为了一体。
“杀!”
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人与刀融入了风中,风吹过了小山,刀劈在了陆伯寒的身上。
嘶的一声,一条血淋淋的手臂飞了出去。
“啊!”
这时,惨叫声才响起,陆伯寒抱着断臂踉跄了几步,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长老!”
“长老!”
……
此刻,无论是喜欢陆伯寒的,还是厌恶他的,都冲了上来,在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喜爱与厌恶,只有一个为了宗门牺牲自己的老人,他们不能让他死,绝不能!
刀兵出鞘,出鞘的刀兵明晃晃的,反射着阳光,连成了一条雪亮的光带。
领头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其他十二人心领神会,将弯刀插回腰间,取出背后的漆黑的长弓。
这长弓已经咆哮许久了,当主人握住它的时候,立刻发出了兴奋的“嗡嗡”声。
取箭、搭弓、射出,仿佛是演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关键是速度,整齐划一的速度,十二把长弓发出尖利的咆哮,十二支箭矢激射而出,在空中化作流光,射入了冲在面前的武者的脑袋里。
那些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瞬间爆裂开来,血花四溅而出——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黑衣人整齐的喝道:“胆敢再进一步者——死!”
鸦雀无声!
十三太保的箭,例无虚发;在场不过两百多人,只需要每人二十支箭,就能将所有人射杀;陆伯寒心知十三太保都会骑射之术,人马合一之下,没人能抓住他们的衣袖,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
他勉力的嘶吼:“不要上来!”
嗡的一声,刀尖指着他的鼻尖,沙哑的声音响起:“归顺,或者死。”
陆伯寒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青竹宗从来没有投降的长老,你要杀就杀吧!”
他可以陷害韩闯,可以派人击杀聂青青,但绝不会做背叛宗门的事情,宗门就是他的根,若根没了,人就成了无根的浮萍,那生命也变得了无生息。
所以他拒绝归顺,他知道拒绝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他已经准备好了死。
闭上眼,挺起胸膛,感觉到那把漆黑的刀正在缓缓抬起,再抬起……
他知道对手是想斩掉他的头颅,细长的弯刀想要斩掉一个人的头颅,必须有足够的发力空间,等敌人认为出力的空间够了,就是他死的时候。
他感觉到刀锋正在靠近脖颈,冰冷杀气刺痛了脖颈。
死了吗?他想。
就在这时,冷风骤起,只听当的一声,陆伯寒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把一人高,半人宽的重剑,横在了他的面前,而用剑的人,正是让他恨之入骨的韩闯。
他咬了咬牙,喝道:“韩闯,你这个叛徒,是上山来看我笑话的吗?”
韩闯头也没回,一双眼睛凝视着对面的十三个人身上,冷冷的回道:“我是来救宗门的。”
陆伯寒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
韩闯道:“好心不好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青竹宗不能被灭。”
是啊,青竹宗不能被灭。
韩闯施展绝世轻功,带着聂青青一路向山门狂奔而来,到山门口时,正见黑衣人准备击杀陆伯寒,陆伯寒虽是他的仇人,但也是青竹宗的长老,他不得不救,于是将重剑掷出。
三百斤的重剑就像炮弹一般激射而出,韩闯同时展开身法追剑而上,当的一声,重剑荡开了弯刀,与此同时,韩闯剑到人到,手稳稳的握在剑柄之上。
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光,一道人影,接着就看见韩闯站在黑衣人和陆伯寒之间。
人群中的林平和赫连墨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林平道:“你能达到这么快的速度吗?”
拥有武魂战兽的赫连墨,在速度和敏捷上有天生的优势,可即便是他,也对韩闯的速度自愧不如。
“不能。”他沮丧的说:“我原以为自己突破化元后期,就能追上他的脚步,却不想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越来越远了,希望他能解决这次宗门的危机吧。”
林平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自己那把锈迹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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