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这冬春之交，诸位因为身高而烦恼的女性不妨试试斗篷类的服装，这类服装不但可以掩盖身材上的问题，还可以突出女性神秘的气质，不论是可爱风还是诡秘风，都是很好的选择……”
——时尚杂志《丽人》文章，《时尚新风向，斗篷成为矮个子女生的最爱？》，出现在赫丽斯房间的被撕下来的书页上，其中“掩盖身材上的问题”和“突出女性神秘的气质”被红笔加上了批注。
***
“绿灯，我进来了哦，赫丽斯。”
凌羽算了一下时间，发现目前伊卡洛斯应该是白天，所以韩飞应该在睡觉，所以也就没有急着去查邮件，而是先来到了地下室。
凌羽按动按钮，改装后新加的电子门向左缩进墙壁里，映入青年瞳孔的，依然是招牌式流淌的焊花。
“在这个环境中调硝酸甘油，看来我还是忽略了你个家伙的危险性啊。”凌羽看着溅落在地板的阻燃材料上的火花，走到工作台前。
在调制危险品的时候，我会注意工作环境的。
电子屏幕上显示出文字，赫丽斯抬起头，抬手推开面罩，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什么样的工作环境都不行，”凌羽无奈地摇了摇头，花了点力气才否决赫丽斯——尤其是当一个小女孩用“我要那个玩偶”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青年就总觉得好像自己这样做很不人道一样。
“我说你为什么还要摆弄这些危险的东西啊，”凌羽在心里默念了几十遍“这座城市有好几百万人呢”才把心中的罪恶感涤荡干净，“如果说做点民用的也就罢了，这明显是攻击型无人机吧。”
要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啊。
女孩眨着眼睛，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不行！”凌羽愣了一下，狠狠地一甩手，而后双手交叉在胸前，做了一个“否决”的手势，“我没说要带你去接下来的行动，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为什么啊？
女孩依然无表情的发问。
“我把你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充当打手，”凌羽揉了揉头发，用略带抱怨的语气反驳着，“小孩子就应该做小孩子该做的事情！”
你质疑我的战斗力吗？凌羽？
赫丽斯放下手中的焊枪，抬腿比划了一个踢腿的姿势。
“这和战斗力无关，”凌羽第一次感觉到沟通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而且如果场面真的到了现在的队伍都应付不了的情况，那多这一个小丫头也不过是送死而已，“你这样会让我没脸面对那些费劲千辛万苦把你从战场上拽下来的人的。”
……
赫丽斯的眼光闪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又马上抬起头。
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凌羽，根据同盟法律，2155年出生的我已经23岁了，你没有义务对我行使监护权，也没有权利这样做。
“我说不过你，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凌羽已经快抓狂了，为什么他遇到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能说？
唉……
赫丽斯轻轻地舒了口气，而后伸出手，将一个通讯目镜送到凌羽面前。
“……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说吗？”凌羽接过目镜，而后戴在耳朵上。
你昨天去哪儿了？
第一句质问就让凌羽有点不好的感觉。
“这和你无关吧。”凌羽后退了一步，双手环抱在胸前，“私人事务。”
宇宙空间可是很危险的。
“这……”凌羽愣了一下，而后冲上前，一把把赫丽斯拉到一边，而后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闭锁中的大门，“你怎么……”
放心，这里很安全，能够在我精力全开的情况下窃听的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
赫丽斯依然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看凌羽，而后闭上眼睛，走到了工作台前。
“你怎么知道？知道多少？”凌羽咬着下嘴唇，低声发问。
不太多，但是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知道一切。
赫丽斯拿起焊枪看着桌上的半成品无人机，沉默了一下。
你身上的同位素指标不正常，婕丝姐姐左肩有伤口，之前我还收到了不正常的引力波信号，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你们去了太空。
“好吧，就算你全猜对了，你打算怎么办？我不觉得这是可以要挟我的内容啊。”凌羽撇了撇嘴，看着赫丽斯小小的背影，“其实我倒不是一定要保密的。”
但是婕丝姐姐会不计一切代价来保密。
赫丽斯拿起电焊面具扣在头上，重新启动了焊枪。
凌羽，我只是在给你描绘一种可能，一种可能把你现在的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的可能。
“你……”凌羽咬咬牙，确实，这件事情虽然不一定是致命的，但是绝对是棘手的。
我并没有要挟你的意思，否则我就不会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了。
不过，很快，赫丽斯就又把气氛扭转了过来。
我不想看到你和婕丝姐姐争吵，也不想看到你们深陷麻烦，但是，请不要以爱为名要挟我的生活，我从出生那天起就有权利选择自己的道路，我没有父母，你从法律上无权对我指手画脚。
所以你的否决无效，老板，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你们一起去的。
“你……”
凌羽再次吐出一个字，只是，这一次，比起无奈和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惊讶。
“呵——说的也是呢。”
短暂的沉默后，凌羽终于用一个苦笑的表情为这个话题画上了一个句号，“好吧，确实，如果我对你的保护在你看来有点过度的话，那我道歉。”
赫丽斯说的对，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心智已经不能用12岁的女孩来衡量了，何况即使真的是12岁的女孩，也不能用简单粗暴一刀切的方式进行教育。
“好吧，如果你一定执意要去的话，”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凌羽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还真不是当父亲的料，“但是答应我，不要逞强，一旦遇到无法对付的情况，千万以安全为重。”
我看起来是那么胸大无脑的人吗？
赫丽斯放下焊枪，打了个响指，几根机械臂从天花板上降了下来，抓起工作台上的无人机，悬在半空。
完全……不像啊……，凌羽瞄了一眼赫丽斯毫无起伏的胸部，擦了一下额头上因为尴尬而渗出的汗水，“下次不要用自己不懂的成语，很尴尬的。”
你很在意女孩子胸部的尺寸吗？
赫丽斯转过头，突然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目光看向凌羽。
“不不不！你完全误会了好吗？！”凌羽被这真诚而困惑的目光吓得向后跳了一步，“我只是说……你真的理解那个词的意思吗？”
我再强调一遍，我23岁了！比婕丝姐姐还要大一岁！！
赫丽斯将焊枪放在控制台上——似乎动作没有之前那么轻柔，文字也少有的用上了感叹号。
根据同盟残疾人权益保障实施办法2173年第五次修订版第四十七章第三条的第十七个补充条例的司法解释，因为脑死亡（不论临时或长期）而长期失去认知能力（包括对自己存在的认知力）已完全丧失，无任何主动活动的残疾人（植物人），依然享有宪法赋予的公民权利！也就是说虽然我睡了那么久，但是我依然是在十八岁那年成人了！不信你去福利院找个幼年脑死亡的病人当小孩看看！看看他们的家属会不会报警把你抓起来！！！！！！！
这次，不光是一长串感叹号，而且感叹号还被放大了字体，描了红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已经成人了而且还比婕丝大一岁亲爱的赫丽斯.伊万诺娃小姐。”凌羽下意识的抬起手挡在面前，似乎这样可以阻挡赫丽斯愤怒的目光一样。
所以说不要小看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名叫侏儒症的东西，还有一种叫先天性成长缺乏的遗传疾病！你小心我在社交网站上挂你歧视残疾人！小心你走在街上被人泼油漆！！
发起火来倒是和真正的23岁女人没什么区别啊，凌羽一边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和自己的错误，一边双手下压示意对方冷静。
算了，不和你计较。
赫丽斯双手叉腰一甩头，手指对着墙上的摄像头做了两个手势，机械臂就把新的无人机外壳端到了微型风洞前，开始了风洞模拟实验。
凌羽。
就在凌羽摘掉目镜，考虑着是不是这里没自己的事情了的时候，突然，前方的主显示器传来了一个清脆的提示声，和自己的名字。
“嗯？怎么了？”
我好像还没有给你说……
谢谢。
“啊……其实没关系的啦。”凌羽笑着甩了甩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而后单手叉腰，摊开左手，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开口，“如果是用嘴说的，就更好了。”
这样吗？
凌羽愣了一下，看着突然转过身的赫丽斯，而后，他就清楚地看到，少女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谢谢。”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那确实是从赫丽斯嘴里发出来的，带着不算深沉，但是清晰可见的情感的声音。
“啊……其实……也不用……” 被突如其来的开口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的凌羽下意识的挠了挠脑袋，然而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尴尬的表情只存在了一秒，青年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走上前半蹲下身，伸出手放在赫丽斯的肩膀上。
“其实呢，我是不想让你继续战斗下去，但是如你所说，如果这是你心底真正的愿望的话，哪怕是暂时的，你也有权利去追寻它，毕竟，如果只是把你从一个钢铁棺材挪到另一个钢铁棺材的话，我所做的一切也就毫无意义了。”
赫丽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不需要道谢，同伴之间这种事情都要谢谢的话，那就没完没了了。”凌羽闭上眼睛，想到了空间站仓库里婕丝的谢谢，默默地摇了摇头，而后站起身，“不过，是同伴的话，也就不要太客气，需要帮忙的话，就直说好了，我或者婕丝都行。”
“一言为定。”
赫丽斯的嘴唇再次翕动了一下，第二次开口让凌羽再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就在凌羽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赫丽斯却伸出手，做了一个击掌的准备。
“哈……一言为定。”凌羽伸出手，撞在了赫丽斯小小的掌心上，青年站起身，吸了一口气，而后揉了揉赫丽斯的脑袋，“没问题，我从来信守承诺。”
“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凌羽看着轻轻点头的赫丽斯，竖起大拇指，“有问题的话，随时叫我。”
赫丽斯再次点点头，随后转身，重新趴在了工作台前，凌羽也没有继续叨扰的意思，径直转过身，走出了房门。
只是，当房门彻底闭合的时候，白发的女孩突然停下了工作，伸出左手，在工作台上轻轻地画了几笔。
那是用汉字，书写出的两个字。
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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