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相思乱 > 第一章 所谓知己 上

?他叫欧阳醉。

  起名为醉,却偏生是个千杯不醉。

  于是柳临风常笑他,原来赫赫有名的欧阳家后人,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放浪酒鬼。

  他也不气恼,这样的话听得多了,自然并不在意。用他的歪理说便是“酒肉穿肠过,剑法心中留”。

  而那柳临风又是何许人也。

  用欧阳醉的话讲,便是长了张文雅书生的秀白脸面,却每日出入青楼歌馆的纨绔子弟。

  若在江南,提起富甲一方的洞仙缎庄,那真是无人不晓。天下之大,人人皆要穿衣服,没钱的穿布衣,有钱的穿锦衣,而十有八九的有钱人穿的衣服,料子无不出自洞仙柳家。

  所以欧阳醉常打趣道,欧阳家世代行侠仗义,扶贫济困,却到了我这辈儿终于认识了个有钱的主,不巧竟是个男子,若是个大家闺秀,我欧阳醉定八抬大轿上门提亲。

  柳临风此时便是折扇一合眼眸轻瞥,几多孤高不屑。

  “我便是个女子,也不会嫁给你这种酒鬼。”

  欧阳醉一声爽然轻笑,从树上翻身而下,拍了拍他肩膀歪头笑道:

  “柳公子可赏脸,请我这酒鬼喝杯酒?”

  这算是欧阳醉向他提过的,也是最多的要求。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挚友,可谓知己,却毫无任何相同的共性。柳临风晓音律,爱茶道,欧阳醉却对琴棋书画狗屁不通,还嗜酒如命,从来看不惯他耗时耗力地只为饮上一口功夫茶。哪里有喝酒干脆潇洒,一饮而尽的畅快淋漓。

  柳临风也不懂武功,他那一双手习武之人最是忌讳,生得纤柔白皙,十指更是水葱似的修长匀称,那是一双女人的手,甚至比女人还女人。

  然欧阳醉是无剑不能活的人,平日最大的乐趣,一为饮酒,二为练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虽剑不离身,柳临风却不曾见他真正露过几回,因为一般的打斗他一个人赤手空拳便已能轻松解决,还何需用剑。

  所以柳临风时常鄙夷地说他是只会用拳头而不会用大脑思考的蠢笨粗人。

  欧阳醉此时亦只是笑着歪头望着他,仿佛在他面前,从来都没了脾气的样子。

  若说相识相知,不过是转眼一瞬间的镜花水月。

  有的人须臾刹那便已然顿悟参透,而有的人,最终也会将这一切洞悉明了,只是需要用上数年,或许穷尽一生,或许辗转几个轮回。

  如若终有一日相遇,一切的开始便是缘分使然,而缘,说来玄乎,却不可不信。

  欧阳醉本是不信天命之人,年少时无意出手相救的男孩儿,却在不知不觉间,陪伴自己身边整十年光景。

  他叫柳临风,玉树临风的柳家公子。

  而柳临风,也绝未料到欧阳醉的出现如同宿命里无法预知的变数。冥冥之中,已做安排。

  谁人红颜乱相思

  几多风月几多痴

  谁人笑饮断肠酒

  千盏艳樽忘烦忧

  谁人了却红尘怨

  此去今生空牵念

  谁人道尽世间狂

  逍遥倚梦万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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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迹武林的人,怕是都不会没听过赫赫有名的三大门派。

  江湖上,鱼龙混杂,散客有之,自立门户者亦大有人在,然若提及这三大家族的名字,差距之大可谓是一天一地,让人望尘莫及。

  重蝶派慕家,逐月派上官,还有逍遥派欧阳。

  慕家善怀柔之术,用内力以柔克刚为此派精髓。上官家的射箭之法名震江湖,相传无需用眼也可精准地射中目标,并且分毫不差直击要害。

  要论欧阳家,那自然是剑法。

  逍遥派的剑法分为九九八十一种之多,而这八十一种御剑之术又可互相组合成百余种变幻莫测的神奇剑法,若能将这些通通学得的人,那么便可横扫天下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这无疑是最大的威胁,对于另外两大门派而言。

  所以欧阳家在江湖上的人缘儿,不太好。

  然重点在于,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所有的剑术,因为剑谱的下册,并不在欧阳府邸之中。

  不见了,十年前,在一场熊熊大火中,不翼而飞。

  所以即便是掌门人,最多研究出来的,也不过六十种而已。

  那场火是何人所为,到现在都无法查明,仿佛是天灾劫数,无从避免,注定欧阳家要遭此劫难。

  欧阳夫人为了保护唯一的独子而葬身火海。那一夜,整个欧阳府西府火光冲天几乎点亮了整个深邃压抑的夜空。

  如同白昼。

  幸存者,除了一个当时正值回家探亲而归的侍婢,便只剩下长公子欧阳醉。

  欧阳醉是传说中的第十代准掌门人。

  之所以是传说中的,那是因为这名不见经传的混小子长年过着几乎放浪不堪的隐逸生活,说是准掌门人,那则是因为欧阳家再找不出第二个除他以外能够接手掌门之位的人。

  毕竟欧阳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好坏也没办法,将就用了,总不能让外人继承家业吧。

  养他到了二十二岁,到底还只是个初出茅庐只会到处惹是生非的毛小子。

  也是柳临风的“克星”。

  钟翠酒家的二楼厅堂里,一群人正围在一个八仙桌前,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欧阳醉站在桌上单手提着酒壶,俯视着酒桌下几个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挑战者”,兴奋地叫嚣道:“喂!都起来,大爷还没喝够呢你们怎么就先倒了?!”

  今天欧阳醉在钟翠酒家开了个擂台,只要酒量超过自己的人,不用意识清醒,只要还能直立行走者,他欧阳醉就请整个酒楼的人大吃大喝三天三夜。反之亦然。

  他从未醉过,表叔曾说他三岁那年就已经开始偷喝父亲酒壶里的酒,为此经常被暴打一通。

  “我数三个数,再不起来可就算认输了,一,二……”

  “欧阳醉,玩儿够了没有。”

  冷冰冰的男音,夹杂一丝凌厉的命令透过层层人群,戳进了欧阳醉的耳朵里。

  人们转过脸去望向说话之人,几名随从为此人辟开一条道来,随即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

  一身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白玉腰封翡翠簪,面容生得白皙纤柔宛若三月桃花,眉目极是清秀可人如清风明月,却眼神中三分孤高七分淡漠,让人怎么都亲近不起来,那气场时刻与周围人保持距离。

  “哎,临风你怎么来了?”

  欧阳醉见是柳临风,笑着从桌上跃下。柳临风神色鄙夷地注视着他,怎么看都和只丢人现眼的猴子没什么两样。

  “哼,我不想来,无奈酒楼的人都追到我家讨债了。欧阳公子你真潇洒,喝酒赊账不说还让别人替你还债,你不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么,怎么不留自己的名字!”

  劈头盖脸一番嘲讽让周围的人不禁大笑起来,欧阳醉也不气恼,从小到大不少被姓柳这小子挖苦,他知道他不过嘴上逞强,为人最是心软,哪次骂完了他还是得收拾残局。

  欧阳醉笑嘻嘻地揽着他的肩膀,欢声道:“别气呀,你看,我把他们喝到桌底下去了,今天的酒钱他们买!”

  柳临风侧身闪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这么多人看着他还是很受不了与他太过亲密的举动。

  最终柳临风结算了欧阳醉所欠的所有酒水钱,共计六十六两。

  这小子每次不但喝得多,而且尽是好酒。不过柳临风倒不在意这些,钱太多花不完便恰巧成全了这小子。

  洞仙缎庄在江南一代富甲一方,便是在京城,恐怕能与之相匹敌的也没有几个。

  从小锦衣玉食,若不是年幼时遭到一次绑匪绑架,估计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完整无缺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因为欧阳醉的出手相助,而结下了不解之缘。

  直到现在,欧阳醉还是会时不时拿那个时候的柳临风说笑。

  “那时你吓得缩成了一团,哭得连话也讲不出。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你拖回了家,后来知道你是柳家的公子,哎!原来长得这么秀气竟然是个男的,还我白高兴一场。”

  每每想到这个,柳临风就恨不得把他吊起来一顿毒打,可他也不过就是想想,毕竟能打得过欧阳醉的人,他还真没见过。

  临出酒家时,欧阳醉将腰间酒壶里盛满了酒才肯心满意足地离开。

  寸步不离地跟在柳临风身后,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两个弱冠之年的公子,一个意气风发英俊潇洒,一个文雅清秀风liu倜傥,走在街上着实是比倾国女人更为惹眼。时不时有街上的姑娘向二人投来娇羞的目光,欧阳醉时而会回应她们一个春风拂面的微笑,那些姑娘便水袖颜面双靥绯红着快步走开。

  不过柳临风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表情。

  那就是面无表情。

  “我一会儿要去牡丹楼,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柳临风忍无可忍,终于回头冷冷望向他的脸。

  “哎这么巧,我也要去那儿。”

  欧阳醉唇角轻扬,歪着头,露出一个再狡黠不过的笑容。

  “你去干嘛。”柳临风蹙眉问道。

  “怪了,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许你风liu就不许我逛窑子了?”

  “呵,”柳临风回应他一枚难得一见的温柔浅笑,“你,有银子么?别指望我会再给你出。”

  “柳公子你那么有钱,我们关系这么好……”

  “不要和我说这些,好了,你现在马上消失,我走了。”

  柳临风只觉得每天都在受着欧阳醉的闷气,可这个人偏生像个影子,怎么也摆脱不掉。

  他们都认识将近十年了,却每天都在重复上演这种小孩吵嘴的无聊把戏,并且似乎乐此不疲。

  柳临风乃是牡丹楼的贵客,几乎一有时间就会来此地寻欢作乐,久而久之便落下个风liu成性的纨绔子弟之名。

  的确,他符合纨绔子弟所有的标准,却偏偏并非天性轻浮放荡。

  只是他不知除了流连于此之外,还能何以排遣寂寞。

  从小到大,不曾有过朋友。

  父亲管教严格,每日除了学习琴棋书画之外,便整日困在府中不让走出门外半步。

  他是个男儿,却仿佛被当作大家闺秀一般对待,父亲甚至不让他见除了双亲姐姐侍婢以外的任何人,连往来宾客都不曾见过这位柳家大公子的庐山真面目。

  只是呆在那大而空旷的院落里,父亲忙于生意,母亲因身染顽疾长年卧于榻上不得行动。唯有长自己六岁的姐姐会常来看望,姐弟二人相处着倒也不觉十分寂寞。

  后来有一天,姐姐不见了。

  再后来听宫女说,小姐选为秀女入宫,深得皇帝喜爱,已封为怀妃,一时举家腾达,风光无二。

  可是这些,他根本无从察觉丝毫,他依然如从前一样,圈在这里,过着坐看朝暮的孤寂日子。

  他甚至并不觉得,这一切,应该值得快乐。因为他的姐姐,从此也会同自己一样,被永远囚禁在另一个地方,只是更大,更奢华,更寂寞的地方。

  这样几乎幽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十二岁那年。

  十二岁的男孩,虽久居府邸,不接触外面的世界,心思却缜密细致得令人始料不及。

  他用母亲给他的那枚上等祖母翡翠贿赂府上前来送茶点的小厮,让他带自己逃出去,去看看四方天外面的世界。

  稚嫩的孩子,却已然懂得,用一定价值的交易,换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那就是,自由。

  十里长街,一派灯火通明,百花齐放,喧嚣热闹得不似人间。

  那日,正值元宵佳节。

  他穿着小厮的粗布衣衫,平生第一次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目光辗转流连在每个人的脸上,并不觉陌生,却只觉万分兴奋,从未有过的激动与快乐。

  不再是独自一人,便是最大的庆幸与满足。

  这个时候,我不是柳家公子,我只想像他们那样活着,自在潇洒。

  青楼门外,花红柳绿。

  容貌娇美的年轻女子们倚门揽客,声色婉转动听,眼角眉梢尽是盈盈笑意。

  他并不知这究竟是何处,只觉得一切美轮美奂得,好似梦境虚实难分。

  不由自主地走近门前,一个身着红衣的乌发女子正靠在门柱上等客,百无聊赖地摇着团扇,一低头,却见他呆呆望着自己,秀气得惹人疼爱的面孔让她内心好阵欢喜。

  女子屈身抚mo他的发髻,柔声笑道:“小弟弟,一个人跑来这儿干什么?”

  他没回答她的话,停顿片刻,只轻声询问:“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呵,这儿啊……”女子言语里多有犹豫,似乎并不想告诉他,然那一双目光闪烁的眼睛却容不得她丝毫的不愿与欺骗。

  “是寂寞的男人,寻找快乐的地方,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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