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回头看,见玉娘端着一套淡褐色的汉人长袍,双手抖落开,递了过来。六郎心里很吃惊,这件衣服好像是四哥的!但是好久都没见他穿了。“怎么,难道你只喜欢穿内衣?”听到玉娘不客气地揶揄,六郎无奈地爬起来,穿上了这件袍子。玉娘看着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如痴如呆,竟然久久说不出话来。“郡主,你怎么会有我四哥的衣物?”听到六郎的问话,玉娘才猛醒过来
:“哼,六公子真是小看我鱼肠营了,谢蒙能把珍珠衫放到你的柜子里,就不能替我拿件你四哥的衣服?好了,一天没吃东西了吧,过来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玉娘笑着把手里的包袱打开,竟然是一个精致的竹笼,掀开竹笼的盖子,里面是八只香气四溢的烧麦!“从竹竹那里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可惜。。。没有地方弄蟹肉。。。北国干燥,这只小竹笼都有些裂缝了。。肯定蒸不出清淡的竹子香味,这还是南叔以前带给我的。。这里上至皇帝下至奴隶都用手撕肉,完全不懂得食器不仅是用来装吃的的,也是增加美味的办法”虽然玉娘表情冷漠地说着话,六郎却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份犹豫,一份无奈。
“郡主,你自己在这里处境也不是那么决无忧虑的,你。。就不怕我揭发了你”六郎想了半天。。才问出了这个疑问。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明白了四哥为什么当年明明可以杀死她,却放了她一条生路。。人都是有多面的。。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端上小烧麦的女子,就像个邻家大姐,哪里能想到她是大辽鱼肠营的毒蝎子?是大宋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六郎,你不会的。。。先不说你去揭发,先暴露了自己,就是对你毫无害处,你也不会去的。”六郎默不作声,心中暗自惊讶,竟然有人这么了解他。“害死生命,不是你杨延昭喜欢做的事。我说得对不对?”六郎默然。只听玉娘又说:“这两天我私下里把你的事都搞清楚了。玫古在斗兽场里设了伏局,想杀死皇后,那天是你?我没去斗兽场,否则早就把你弄出去了。你不肯害死无辜的契丹女人和小孩,怎么会去揭发我?六郎,恕我直言,你四哥就是心存仁厚,你比他还甚。杨家你们兄弟俩,做个武将真是痛苦。。。最爱惜生命的人却要去战场杀死大量的人。。。”“保家卫国,是每个大宋子民的义务”六郎打断了玉娘的话。“是啊,辽人蛮荒,他们的文明还是我们千年以前的样子。。在边境烧杀抢掠,那是他们维持部族生存的办法,这些人不懂农耕,不懂桑麻。。。可是。。我们汉人呢。。我们有礼仪之道,有仁人之治,结果又是如何呢?在中原有更多的人懂得如何用比蛮荒之邦更残酷的手段去整治人。。,六郎。听说你尝过匣床和廷杖的滋味。。那个。。不大舒服吧?”六郎不语,半晌才说:“玉姐姐,我知道你心里的痛,李侯爷,周娘娘和云姐姐他们。。确实。。令人扼腕。。我不能说你不应该恨官家。。可是。。。可是。。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天下称王者要是都能为天下计。。恐怕就没有人间的悲欢离合了。。”“六郎,你想为天下人做事,不只是想攀附官家,这是天下之大仁者,可是你这样的人只会头撞南墙,永远受苦。身败名裂。。廷杖的棍子落在你身上时,周围围观的正是你豁出性命保护的百姓!他们在鼓掌叫好,看你的痛苦,赞扬打你的官家,看你被羞辱,颂扬皇上圣明,你不过是给愚民们增加的茶余饭后的笑料,你股上被打飞的血肉最多能让某些聪明人们痛恨奸臣,你难道还值得为这样的百姓,这样的官家去流血?”玉娘的脸涨红着,盯着六郎变得惨白的面孔,她知道这是残酷的,鱼肠营当然清楚知道六郎被廷杖时的场景,这些话无疑是揭了六郎的伤疤,让他痛苦难当。出乎意料,过了片刻,六郎竟然平静地说“人间的美好如果需要鲜血来灌溉,那么从我开始也无妨。。”
玉娘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喃喃地说:“唉,我真替杨业老将军担心,有延朗这样的儿子就罢了,还有你这样更傻的”六郎憨憨地笑了:“玉姐姐,我本来就是杨家最不出色的,爹娘都知道我笨。”“好吧,你这么笨,斗不过那个玫古的,你在我这里将养一阵儿,我想法子把你送回南边”“玉姐姐和我一起走吧”“你还真傻,我和赵官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那,我也不能走,我还要去救重阳她们”“那女子是你什么人?不会你又看上别人了吧?柴清云对你可是一往情深,连性命都愿意给你。”玉娘盯着六郎。六郎想着竹竹,又想起自己几天前在玫古那里的丑事,立刻臊红了脸。
通缉“在逃投下”穆云汉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大辽五京。皇帝耶律贤并不完全相信自己这个古怪妹子的哭诉,他这个妹子不喜欢契丹那些外表肥硕,虬髯大肚的典型汉子,而是非常在意男人的外表,以前和南朝长得像模像样的投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风言风语地传到过他的耳朵里。为了体面,一律不许声张。只是玫古以前的那些投下都是从南朝掠来的奴隶,除了长相有些俊美,气质全无。玩过一阵儿,就没了兴趣。要说文采武功和这个南朝军犯穆云汉相比,是天上地下。耶律贤和萧绰都看出来了,玫古这回是动了真心,他们还私下商量要是玫古真愿意下嫁,也未尝不可,这样可以收买大量南面汉官的心。
玉娘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莫名地经常想去秘密山洞看看,六郎连续喝过玉娘的解药,气色红润起来。只要玉娘回来,六郎准保是坐在那里看书,玉娘有很多书,都是南唐旧臣从宫中偷偷运出保存的。六郎最近总是喜欢看郦道元的水经注。因为那天与玉娘偶然的谈话,让他忽然想到了以前看到过的这本书。。
“小六,你这个呆子,怎么老坐那看书?我已经派人去了南朝,不日就会找到你四哥。到时他会派人来接你,把你送回大宋,也算我对得起姐姐,对得起你四哥了。”“玉姐姐,你就真的不帮忙,让我去见见重阳。。”“他们,你就别想了,一行五人,昨天挨了铁骨朵,今天已经押往东京土牢了。什么时候抓到湛泸营的线索,他们才有可能见见天日,否则就死在那里好了。”
玉娘兴冲冲地回来,今天她探听到了一个消息,杨无敌四子杨昊率领一万骑兵充当左翼先锋,即将随着父亲杨业前往代州集结,她很兴奋,也很紧张,着急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六郎。不知为什么,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的她很喜欢和六郎聊天。尤其是他能背诵自己父皇的所有词作,于是便有了很多共同话题。
进了山洞,没有发现六郎的影子,倒是看到书桌上压着一纸素签:“玉姊:弟思虑再三,为人者,不可忘义,今部下有难,焉有坐视不管之理,言至于此,姊当明了,弟实乃湛泸始作俑者。今远赴东京,欲以螳臂之力,企救得吾湛泸勇士,若果不然,亦当与之同生共死。虽飞蛾扑火,亦无憾也。”素签下面还有一行:“姊久居塞外,寒霜甚苦,盼姊有日驻跸江南,成落叶之情,归根之愿,附乐天诗一首为姊抒怀:弟景叩上”下面是“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东京辽阳府的穴牢,俗称土牢,是大辽关押南朝人的监狱。当时的契丹,南北有别,立法虽然一样,但是处罚汉人和契丹人的刑法以及关押他们的监狱都是有区别的。刚刚脱离游牧生活的契丹采用的是大量使用南朝投下的奴隶制度。监狱也远比南朝的狴监简陋得多。所谓穴牢,不过是挖地数十尺,形成一个井样的地穴,将犯人关在里面。就是这样简陋的土牢,也不是随意能有的,要挖很深的井穴,还要足够大,修建并不容易。关押南朝会武功的人要用所谓百尺牢,比起一般的土牢要深许多。这样的土牢契丹只有一个,就是东京辽阳府的东梁河土牢。
;
(https://www.biquya.cc/id46640/247139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