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香喷喷的鸡汤入口,六郎觉得现在世上最幸福的人可能就是他了。这味道,和当年在安车上,从台州回京途中喝的一模一样,又鲜美又不腻,是当年的平妹也就是后来的竹竹亲自做的!六郎急迫地大口吸允着小壶里的鸡汤,不大工夫,就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说明鸡汤已经见底,六郎睁开眼睛,一眼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深不见底的瞳仁正盯着自己微笑,六郎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喝汤喝出响声是自己从小受到的行为教育所不齿的‘不雅‘举止,如今竟然当着一个陌生女子的面出丑!那女子看上去十八九岁,面色红润健康,眉毛又黑又长,大眼睛,浓密的睫毛,眸子成深棕色,鼻梁很高,眼窝有些深,猛一看,似乎有些西域女子的模样。看她的穿着打扮,不似宫女,但也不是后妃,公主郡主一类。六郎心里捉摸,这是哪里呢?这女人是谁?
潘贵妃的寝宫里,帐帷低垂,潘美和贵妃正坐在对面低声交谈,所有的宫人都远远的退到了宫门以外。“凤儿,现在只有你能救你大哥,快想办法呀”“爹,皇上好像已经知道了真相,至少是一部分真相,最近对女儿很冷落,您看,也不选您老人家侍宴了。他今天选了王延龄等人,最可气的是还有杨业!在水阁用晚膳,还派了宫人去照顾关在冷宫里的杨六郎!爹,如今之计,正面的求皇上不但救不了大哥,还会把您和女儿都牵连进去!只能用当年战国时的法子,围魏救赵!”“呃,如何围魏救赵?”“爹,你忘了,杨六郎投辽虽然查无实据,但是他火烧粮仓和私用仪仗确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如果能让今冬汴京米价大涨,弄得很多小户人家吃不上饭,再派人散散风声,说这都是因为杨景为了自己的战功,不顾百姓死活,一定会激起汴梁民愤,到时再煽动小民哗变,请求皇上严惩杨景,您看,到时为了大宋江山的稳固,皇上圣明天子的威仪,杨景就是必死无疑,只要他一死,假以时日,我们再低调一些,皇上就会渐渐淡忘,那时再有相好的大臣说情,哥哥就有救。”
六郎看着从巨大窗棂里投射进来的一抹斜阳,映的床头茶几上的一捧杜鹃花色红如血,呆愣了一会儿,他的眼神无意中扫向窗外,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而过。“是竹竹!”六郎只觉得心怦怦地跳,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力量,猛地撑起身子,准备下床去开门观看,两只脚甫一着地,就觉得钻心刺骨的疼痛向他袭来,不容他深吸一口气,眼前金星乱冒,一头栽倒在地。。
竹竹呆坐在床边,凝神望着六郎,一句话也不说。
他高热不退已经有三天了,总是说胡话,清水都喂不进,刑部接审潘傅杨投辽案的主审老臣赵普心急如焚,潘龙,傅丁奎二人谁也不肯承认投辽的事,而长公主驸马曹彬又不肯出头露面当堂作证,本来赵普想让六郎与潘傅二人对质,可是偏偏六郎发热昏厥,病势严重。此刻心急如焚的除了与此案有关的人外,再有一个就是当今天子。收到霸州,代州一带的加急军报,辽国大将耶律斜轸亲率五万骑兵在边境“打秋风”,对宋境内的百姓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大宋官兵苦于兵力不足,骑兵数量不够,行动受制,因此常常比辽人落后一步,本来修了一部分地下工事可作为灵活应对敌兵的屏障和秘密通道,可惜秘密工事构造复杂,设计变化繁多,没有整体图纸或十分熟悉其中的变化,大宋官兵常常自己在里面迷了路,等到弄清楚了,辽人早已做完恶,逃之夭夭了。皇上心里不免有些焦急,本来这事好解决的很,派延昭前往永清训练一批熟悉工事的兵将,或者,至少把图纸送去,也可解决部分难题。偏偏不巧,上次延昭呈上的图纸被皇上发还修改,后来六郎被捕,就再没机会呈交皇上,和祥公主原本是要去杨家拿,偏又为情自尽未遂。。。再以后,六郎的手迹全被销毁,据杨家禀报,那些六郎手绘图纸也已付之一炬。。当今之计,唯一的办法是让他再绘一张,或训练一批人。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又昏死过去。。皇上心中烦闷。听说六郎昼夜呼喊竹竹,八贤王闻讯,请了旨意,带着翌祥郡主前来探望。
竹竹用手帕轻拭六郎蜡雕般额头上的冷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早上到这里,就一句话不说,一口水不喝,只盯着六郎看,谁劝也没用,云梦来替六郎擦洗换衣服,竹竹伸出小手,平静地说:“给我吧”云梦冲着郡主嫣然一笑:“郡主殿下,您还是回避吧,以后您有的是机会,何必争这一时呢?怕是会有损您的清誉?”“我不怕”云梦拉过竹竹,低声说:“郡主,就是您不怕,您想想六公子他会愿意您现在就替他做这些事?将来他醒了,会多难堪?”
竹竹噙着眼泪,点点头,退到贝雕屏风后面,云梦动作熟练轻柔,替六郎除了睡衣,丝帛用温水沾过再缓缓擦拭六郎的身体。六郎全身’五彩斑斓‘,大部分是紫色,蓝色,搀杂少量的黄绿色,两条腿上更是吓人,青紫中带着黑色,当丝帛触动敏感的地方时,六郎不时发出低沉的呻吟,听上去相当痛苦。躲在屏风后面的竹竹则伴随着这低沉的呻吟声呜呜咽咽地抽泣。。
云梦替六郎穿上一件背后系带长度一直到小腿的白棉布睡衣,她单手扶着他的上身,让他无力苍白的头垂在自己的香肩上,用另一只手给六郎系好背后的带子,手触摸着他背后因为消瘦而清晰可见的肩胛骨和脊椎,稍微用力,六郎顿时疼得大叫一声,整个全身栽倒在云梦的怀中。云梦脸上的笑意一瞬即逝,轻轻把他放回床榻,却惹得六郎一阵剧烈的干咳,竹竹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来跑到六郎床头,掏出手帕替六郎擦嘴,待他咳喘少平,竹竹看见自己那方雪白的真丝手帕上是一簇簇红呼呼的东西,仔细看去,分明是鲜血混着辣椒末!
“这。。这。。”竹竹伤心欲绝,不免有点惊慌,但想着当着宫人太监,不能太失态,只好强忍着。“竹。。竹,真。。是。。你。。。?”微弱得如同蚊语的声音入耳,竹竹欣喜若狂,俯下身子,盯着六郎的双睛:“你醒了?渴不渴?喝点米汤好吗?”侍立在侧的云梦转过头对站在屋角处的绿珠和李太监说:“烦劳绿珠姑娘你到厨下看看,我煲着一小锅鸡汤,冷热是否合适?李公公,您能不能到御膳房去要点桃仁、党参、山药、阿胶和玫瑰花,用它们炖汤,可以补血,要是能有当归、川芎、红花和熟地就更好了”看着绿珠和李太监走出了门,屋里只剩下郡主,六郎和云梦,静得能听见六郎急促窘迫的呼吸声。。渐渐西垂的残阳把院子内巨大梧桐树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摇曳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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