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锦此一言 > 第二百四十一章 信念是菩提 三

?    夜里下了一场秋雨,府中的池塘湖泊丰满了不少,渐起的晨曦把棉絮般的云朵投影在水里,蓝色的天空亮得耀眼。(◇小说)

  

      早间的阳光照进院子,温柔的光线如涓流一条一条涌进内室。

  

      晴好的天气并未带来晴好的消息。

  

      锦言依旧在沉睡。

  

      太医令又一次诊脉,他就不信了,侯夫人身体底子不错,虽然经此大难,伤损巨大,没个一年半载的休养生息,恢复不到原来的元气十足。

  

      不过她年轻呀,素日里身体健康,底子在呢!不敢说药到病除,但,断没有不醒的道理。

  

      说是可能某个地方有暗伤,其实他并没有诊出来,只是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那是安慰侯爷的!

  

      执拗的人犯了犟劲,反反复复地琢磨,除非有一样……

  

      除非哪样?

  

      心急如焚的任昆哪会容他独自在一旁自言自语,抓装音就问了过去。

  

      “除非……”

  

      太医令看了看永安侯,是侯爷你让我说的!

  

      “除非是她自己不想醒来……”

  

      话音未断,就见永安侯脸色煞白,头上冒汗,身子椅,竟似遭到雷击。

  

      “侯爷,这只是下官推测!”

  

      太医令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知永安侯的状态不对,一边喊他一边抓了手来切脉。

  

      侯爷连日奔波,未曾休息,又守着他夫人寸步不离,不眠不休餐饭用得甚少,本就是强弩之末,若是被他说一句气出个好歹来,可就惨了!

  

      太医令一点不糊涂,他医不好侯夫人,陛下太后不会要他的老命,他要是把永安侯给气死了,十个他。老命也不够赔的!

  

      ……除非是她自己不想醒来!

  

      太医令无心猜测的一句,如当头棒喝,振聋发聩!

  

      永安侯身子椅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倒在床前。唬得太医令急道:“侯爷侯爷!下臣只是猜测,做不真!”

  

      “……你说得对。”

  

      好半天任昆缓过神来,有气无力道:“是我的错。”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啊。

  

      言儿对他,本无男女之情,是他,借了被下药,又哄又劝加威胁,言儿心善,不忍弃他。这才一夜春风;

  

      圆房是意外,身孕更是意外,乍被道破,她必是被惊吓到。

  

      言儿本不通男女情事,脸皮薄心思多。他又没有表白过心意,那夜是说了许多,混乱迷离之中的话,她未必会信,她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在拿她解药,在没有与他通气之前,庄子上的事定不会与母亲交代……

  

      种种反应落在母亲眼中。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以母亲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什么,解释的机会也不会给的。

  

      言儿看似柔和无争,内里刚烈纯净,被如此羞辱,会不会……

  

      不屑再见他。再见公主府的上上下下?

  

      她嫁过来,舒心的日子就没有过,若不是她性子好又通透,早就要被逼得生无可恋了……

  

      是他不好,没有尽过为夫的责任。反累她府里府外受人诟病……

  

      是他不好,明知母亲禀性,竟没在事后知会于她……

  

      “……该怎么办?”

  

      他没想到,他不愿意也不敢去想,言儿她,是自己不愿再醒来了!

  

      心中大恸……

  

      他该怎么办?

  

      “按下官的经验,若布不想醒来,只是一时受了打击想不开,找出让她牵挂的能引起生念的,反复多说几次就好了……”

  

      内宅女子,所牵挂的无非那么几样,不是丈夫就是儿女,要么就是父母……

  

      看重丈夫的就让丈夫多说说夫妻和美之事;

  

      放不下儿女的,稚儿幼女在床头多哭喊几遍就醒了;

  

      受不了病痛折磨的,就说寻访到神医妙药,必有生机;

  

      尚未出阁寻短见的,父母亲人多哭诉几番,连带着回忆成长旧事,也能好……

  

      “……人呐,心底深处总有放不下的,她看重什么,就给她说什么……”

  

      太医令愈说,永安侯愈觉心酸气苦,她看重什么?

  

      她的父母?她们与她哪有什么亲情旧事可分享的?

  

      丈夫?他算哪门子丈夫?

  

      儿女,哪还有儿女……

  

      没有!他们都不是言儿看重的!

  

      “……嬷嬷,你陪夫人说说话。”

  

      在锦言的心中,他的份量还不如她的陪嫁嬷嬷。

  

      夏嬷嬷含着泪从与锦言第一次见面说起,一路上京,再到成亲,府中的琐事……

  

      原来小丫头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原来她喜欢……不喜欢……

  

      原来她私下里竟是这般伶俐狭促!这般可爱地令人心痒……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这般看透世事,象是饱经沧桑的耄耋老人,通透地令人心疼……

  

      内室无杂人,夏嬷嬷轻声细语,将与锦言共有的时光娓娓道来,仿佛她就在一旁边听边吃,拿了本书半看半玩。

  

      夫人,你还记得吗?夫人,那时你笑得象孩子似的,连叫肚子疼!

  

      夫人,当时你还笑嬷嬷来的,记不记得?

  

      她们几个说真威风!

  

      你说骑牛算什么,哪天骑匹高头大马驰骋天地间才叫威风!

  

      你酿的桃花酒还没好,观里的果干、药丸,清微师傅还没捎来……

  

      夫人你说以后要带嬷嬷看更宽的大河爬更高的山呢,没忘了吧?

  

      夫人你还说……

  

      ……

  

      夏嬷嬷泣不成声,你明明说过的……

  

      明明还有那么多没做的事情,你怎么就丢下不管了?

  

      早知道这样,我们不如依了夫人计,早早谋划出府,改名换姓也能过得逍遥……

  

      好在夏嬷嬷悲痛中尚未失去理智,没把这要命的话说出来。

  

      永安侯在一旁听得动容,将那些淡淡琐事轻轻心愿刻骨铭记,只可惜,她们一心想唤醒的那位却没有丝毫动静。

  

      “……侯爷!给东阳送信。请真机道长、清微小师傅,夫人心心念的是她们!”

  

      没有用的!

  

      没有用的!

  

      观里的师傅们才是夫人看重的,夫人每回清微长清微短,提起她就两眼弯弯。其他人都没用的……

  

      任昆苦笑:

  

      厩捎信去东阳,动用紧急军情联络线,信鸽需要两日,信再送到塘子观,观里师傅启程,东阳至厩,走水路最快,二十天行程,就算换船换马人不歇,日夜兼程到厩最快最快要十天!

  

      前后加起来十多天。十多天啊,就让言儿这么一直躺着睡着?若是,若是师傅们来了,也没效果呢?

  

      远水不解近渴!

  

      理智上清楚,情感的天平却偏向了另一面。万一呢,万一言儿真的谁都不理,愈早送信愈好……

  

      草草写了张便条:“来人!即刻发出。木字令。”

  

      “木字令n爷这……”

  

      木字令!

  

      大福迟疑,大周军方情报传送按金木水火土划分等级,金字令是最高等级,非皇上不能用,木字令乃臣子能用的极限。有权发出的不过两三位,非十万火急不能启用,侯爷这是……严重地公器私用,要遭弹劾的!

  

      “速去!”

  

      他当然知道擅自用木字令的后果,若非理智尚存,就找皇帝发金字令了……任昆心里清楚。皇上再宠爱倚重自己,也不可能为锦言发金字令,陛下乃九五之尊,臣民表率,不会将军国大事混于儿女私情。进宫求情,不过是浪费时间,不如自己先发了木字令,至于后果?

  

      他没功夫想那个!

  

      ……

  

      还是不行吗?

  

      夏嬷嬷已经说了很久,锦言始终没给她半分回应。

  

      冯太医要进来察房,太医令休息,换了冯太医当值。

  

      夫人脉息平稳正常。

  

      情况愈来愈好。冯太医庆幸自己头颅安稳。

  

      至于侯夫人不醒,太医令与栖云大师都判断是她自己不愿醒的,看情形,侯爷也接受了这种观点,她自己不醒,以侯爷的为人,应该不会迁怒医者吧?

  

      ……侯夫人自己不想醒?不会吧?

  

      冯太医内心并不认同这种观点,她怎么可能铭生死志?

  

      不会!

  

      自身危险解除的冯太医有了八卦的余力,前后一想,就明白当日殿下与夫人的反应、何嬷嬷的反常。

  

      换了谁,被这样对待,都要以死铭志了!

  

      要么气死,要么一头撞死!

  

      侯夫人倒是心宽,居然不是自尽!也没被饿死!竟生生撑到永安侯回来还余一口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生无可恋?

  

      想活着不容易,想死可太简单了!法子多得是!

  

      侯夫人随便选一样,受一把罪就一了百了,若是侯爷回来她已经咽气了,迁怒也迁怒不到太医头上……

  

      她一直在坚持,就说明她不想蒙不白之冤,不想不清不白地死了,可笑,侯爷竟不知道……

  

      也不怪侯爷,他到现在还没时间问清事情的起因与经过,只顾忙着救他夫人了……

  

      任昆的确不知。他困顿无策,不知如何能唤醒锦言。

  

      “言儿……”

  

      浓烈的情与深切的追恨,满腹话语,临到舌尖,却只吐出两个字,便再也出声不得。

  

      原来情到深处,真的痛至无言。

  

      “锦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言儿你醒醒,醒过来看一眼再睡,好不好?言儿,我很想你,一直都在想,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醒来,醒来再睡……”

  

      某个不擅长甜言蜜语的,只会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意,翻来覆去说了又说,明明是笨拙地可笑,却直奔人心最柔软处,心脏倏然疼痛。

  

      你听得到吗?

  

      +++++++

  

      ps:

  

      谢谢雨丝弥漫的打赏。晚间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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