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观景楼中置有房间,乃是慕容花城的主意。慕容都本为款待远方贵宾而建观景楼,日间赏景,日暮则回,而慕容花城知有今日,便请楼无楼置房。
楼无楼建楼只依凭自己的感觉,依山傍水,不曾为谁而动摇,所幸观景楼位置正好可以将楼拓展,慕容花城自是大喜过望。
出席观景楼宴会的人数众多,自然少不了主人慕容都及慕容夫人。
慕容花城带领剑灵烟一行避开人群,在入夜人群散尽时才来到。慕容花城向慕容都和慕容夫人引见众人,笑道,“娘,父亲,没想到皇儿会来得这么快吧?什么话都不用我多说了,请。”
慕容都咳嗽一声,笑道,“老夫今日得见众位侠义儿女,实是三生之幸。若众位少侠不嫌弃慕容宅寒僻,择日请到寒舍一聚,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
剑灵烟一揖道,“慕容先生客气了。慕容先生厚意,晚辈等感激不尽。”
慕容都见众人应承,放心道,“既然如此,老夫恭候各位。天色已晚,老夫得陪夫人下山了,众位留步,告辞。”
送走了慕容夫妇,一行人望秋月饮酒,观星海谈心,愉悦非常。
尘多海想起烟火的事,懊恼道,“天啊姐姐,你是不是忘了烟火了,哎呀!烟火还没准备好呢!”
千百媚微微一笑,道,“我在你们未进花城时就已准备好了。”
众人闻言颇见讶异。
楼无楼和慕容花城对视一眼,表明自己未有预料。
尘多海兴奋不已,笑道,“姐姐,已是时候了,快燃放吧!”
千百媚柔声道,“好。”
千百媚将众人带到观景楼的凌空台上,笑道,“你们站在这里望着前面的夜空,不要走神。”
千百媚要去燃放,洛无心道,“尺素、飞卿、多海,我们也一起吧。”
千百媚带着洛无心四人来到燃放点,燃上火折子,道,“就是这里,引线较长,我们点燃就赶回去,应该来得及。”
尘多海道,“让我来!”
千百媚将火折子和引线递给尘多海,笑道,“好,小心不要伤到手。”
“嗯。”
尘多海将引线点燃,五人欲赶回凌空台,但见道路曲折,导引火速,千百媚道,“怕赶不及了。”
洛无心停下道,“何不如飞上楼顶?”
妙哉!
五人即施展轻功,急速飞上楼顶,却见剑灵烟、慕容花城等早已在楼顶候着了。五人也不说话,找好位置坐下,望向千百媚指定的那片夜空。
顷刻,烟花在夜色中绽放,楼顶众人激动之余,似乎听到花城下的喧嚷声。
“好美啊!”
洛无心见凌尺素眼泛泪光,不由自主,将凌尺素轻轻一搂。
凌尺素苦守三年,更比洛无心艰辛。洛无心不知柯灵秀下落,却有月灵风陪在身旁,凌尺素无望之中备受家庭逼迫,若非秉性执拗,怕早已妥协。此时看见烟火,惘然若失之感陡生。即使她川江夜就在后面,即使她知道,事情已经过去。
坐在凌尺素右边的皇甫飞卿见状也靠在凌尺素肩上,而在洛无心和千百媚中间坐着的尘多海则将左右两位姐姐的手都挽了起来。
穆停云和月灵风望过来,除了欣赏,亦担心尘多海又出状况。
距离不远,剑灵烟、妙邪子、柯灵秀、尘琴子、川江夜,褚师铃、冷花儿、阿虚谷,楼无楼、慕容花城十人分成四组,坐在不同的地方。
烟火落寞,人亦孤清。
烟花倏然散尽,尘多海幽幽问道,“姐姐啊,你说为什么看烟火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忧伤呢?”
妙邪子闻言应道,“因为不偶的时候伤于寂寞,相遇相亲时却因不能未卜先知,即使恋人就在近旁,也一样惘然若失。尤其是在这样浑沌的年岁里。而烟火的瞬之华美,正好关合这无常的时命——伤于时,伤于逝。”
五位名姝闻言同时回过头来。
尘多海笑道,“妙大哥,你懂得可真多。”
月灵风半戏谑道,“多海,古人有云,‘为月忧云,为书忧蠹,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命薄,果真菩萨心肠。哈哈。”
尘多海应道,“我才不为月忧云呢!”
众人不禁皆笑。
尘多海望着冷花儿又补了一句道,“我为花忧风雨。”
“嗯!”冷花儿吞下一口酒,抱拳一揖道,“荣幸!”
“哈哈哈。”
剑灵烟接道,“其又云,‘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而今夜不可以无烟火,脸不可以无欢颜。”
尘多海成为众矢之的,嗔笑道,“剑子大哥,你也来取笑我么?”
剑灵烟不回答,只随众人一笑。
洛无心待众人笑声稀落,静静道,“其犹云,‘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声,水际听欸乃声,方不虚此生耳。’今乃秋,有虫嘶鸣,有山,有松风,有月,有烟火,亦有人,独无箫声。”
洛无心本来是要安慰尘多海的,却不知不觉迷入恍惚。
众人闻言皆沉默,寂落无声。
洛无心猛地从恍惚中走出来,笑道,“哎呀,我想…”
尘多海打趣道,“无心姐姐想洛大哥了是不是?”
洛无心本想说,“哎呀,我想安慰多海,反倒自迷了。”见尘多海戏逗,笑道,“不是。”
尘多海却要戳穿,“怎么会不是呢!我也想洛大哥。”
洛无心只得道,“好吧,算是了。”
尘多海不依不饶,“什么叫算是,到底是想还是没想啊?”
柯灵秀解围道,“多海,大家都在想白衣呢。你干嘛只追着无心不放啊?”
尘多海回道,“我比较关心姐姐,可乎?”
众人闻言大笑,连洛无心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多海,你呀。”
尘多海却没有笑,倔道,“我关心姐姐都不行么?”
洛无心笑道,“我是想洛大哥了,总行了吧?”
皇甫飞卿跟着笑道,“多海,你左一个洛大哥右一个洛大哥,爱之深情之切,就不怕某些人会吃醋么?”
尘多海气道,“姐姐,你也来戏弄我不成?”说着往月灵风和穆停云那边看了看,又笑道,“天下有的是醋,谁爱吃谁吃,我可管不着。”
众人又大笑一场。
十里坡迎风亭。
名嫣偎着洛白衣,洛白衣吹着箫曲,呜呜咽咽,箫声半止。
名嫣抬头道,“白衣,你在想什么?”
洛白衣点头不语,摩挲着名嫣发丝。
名嫣自与洛白衣相恋,早已进入洛白衣的苍凉世界,或许是天涯同沦落,洛白衣掩饰不了,在名嫣面前,所有伪装都是徒劳的,就好似在洛无心面前,洛白衣风流不起来。
看西风残照,洛白衣动情,“唤起幽人无限意,塔铃独语到黄昏。”自然而出,如何掩饰?
名嫣怆然一笑,吟道,“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青莲离别词亦壮观,引古今英雄肠断。”
洛白衣微微一笑,又吹起箫曲,名嫣听着听着,忽出手拦断道,“白衣,抱着我。”
洛白衣抱着名嫣。
众人下来凌空台,散落各处。尘多海看上去有些伤怀,在她旁边的人,此时恰巧只有千百媚。
千百媚问道,“多海,怎么了?”
尘多海幽幽一笑,道,“我记得在观琴楼时与此时是那么相似,不过那时候面对的是大海和海月,这里却是群山和山月。青莲峨眉山月歌诗云,‘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我想姐姐了。”说着泪光盈泛,藏在千百媚怀里。
尘琴子依旧坐在楼顶上,楼无楼陪着,相对无言,看着下面的千百媚和尘多海,只静静地饮酒。
“今晚的月色也还好,只是有些凉。”洛无心幽幽道。
柯灵秀解下外衣套在洛无心身上,笑道,“若是凉,不如回房休息。”
洛无心扭头看着柯灵秀,道,“这件外衣比房间更温暖。”
柯灵秀点点头,又道,“事情很快就会有眉目,到时候跟白衣会合,白衣也不会总是一个人了。”
洛无心忧心道,“现在白衣已被武林人识得,不知道他所到之处,是不是也充满偏见之论。”
柯灵秀安慰道,“白衣不会介意,况且白衣来去无踪,能见到他的人少之又少,不用担心。”
洛无心了解洛白衣,更了解柯灵秀,应道,“嗯。”
“上山路上的那些菊花…”柯灵秀和洛无心突然同时开口,戛然而止。
此情此景,两人不禁一笑,柯灵秀把话续完道,“很美。”
“嗯。”
另一处,凌尺素看着众人与川江夜欣慰道,“川大哥,你看他们。真想不到,现在又有了这么多朋友。”
川江夜扣着酒坛笑道,“因为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迟早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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