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灵风陪护皇甫飞卿回铸剑谷,落日时分,两人经过一片竹林,竹林下有一家茅店。两人一路行来,虽不觉得很倦,却也想在幽雅僻静的所在歇歇脚。
“店家,来一壶酒。”
茅店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没有伙计。听到呼唤,老头子应道,“少年人啊,我这里只卖茶,不卖酒。”
“店家,这世上哪还有不卖酒的生意?”月灵风扬了扬手中的葫芦笑道,“我这葫芦可是渴得很呐。”
皇甫飞卿只在一边开心,并不说话。
店家女主人是个爽快的老婆子,呵呵应道,“少年人呐,你有所不知,我跟老头子可不是正经生意人。”
“哦?”月灵风笑道,“不是正经生意人,难不成这是家黑店?”
女主人疏朗而笑,回道,“少年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说我们不是正经生意人,可不是那个意思。我跟老头子在这里卖茶水招待客人,不是为了几个茶水钱。”
“噢?”月灵风好奇起来。
老婆子笑道,“家儿郎有些小本事,我跟老头子在这里搭个茶铺,只因闲得慌。”
那边老头子则呵呵笑着附和。
“一滴酒也没有?”
“没有!”老头子和老婆婆齐声道。
“哈哈哈。”月灵风乐了,“想来老伯伯和老婆婆的茶水必是上品,只是要苦了这只小葫芦。”
皇甫飞卿这时微微一笑,跟两位老人道,“店家,就给我们些茶水吧,我这位风大哥爱饮酒,这才唠嗑了一番。”
老婆婆闻言回头催道,“快去!”
“你不是闲得慌嘛?怎又不去?”老头子呵呵一笑,闪进一扇门去了。
对此情景,月灵风不觉抚掌而笑,皇甫飞卿望着月灵风,亦是忍俊不禁。
老婆子待老头子进去了,回头笑道,“老头子净爱计较这些小事情。”此话说得理所当然,如置身事外话家常一般,更逗得月灵风和皇甫飞卿忍俊不能。
“斜阳好。道上行人少。燕子飞来宿檐下,厨中正忙两翁媪。有情静静老。”从茶铺出来,月灵风随兴吟咏。
皇甫飞卿盈盈笑道,“好一双老夫老妻!”
月灵风应道,“正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变成他们。”月灵风握紧皇甫飞卿小手道,“卿儿,你想不想跟风大哥…”
皇甫飞卿一羞,撇开脸,却道,“想。”
月灵风笑道,“有多想?”
皇甫飞卿不应,挣脱了手,向前快步走去。
月灵风紧追而上。
“这下惨了!”另一厢,冷花儿正自言自语,“哎,惨了惨了!该如何是好啊?要是老臭虫也跟着一起来就好多了。哎!难料啊,老臭虫居然有了心上人。哼,只说别人藏着掖着,明明是你不来问嘛!哎!这下倒好,自己与美人偕行,却逼着我来找大师兄…这只臭虫,下次非把他灌成一只死臭虫不可!”
“呔!前面的丑刀疤,”冷花儿冷不丁听到有人骂话,抬头一看,是几个拦路抢劫的山头草寇,正是那为首的骂话,“大白天一个人兀自嘀咕个啥呢,神经病啊?”
冷花儿停下脚步,看着为首的那个一副怂样儿,不恼反笑,“哈哈,怂儿,老子听说天底下有只长得像你那般挫的鸟,你见过么?”
“我去…”为首的也许觉得很他妈的扯淡——他从来没遇到过蠢得不要命的人。
“哈哈,去什么去!老子就见过!”
“你!”为首的恼道,“好小子,现在给你两条路!一,留下买路财;二,往脸上再留下几条疤!”
“哈哈!”冷花儿大笑道,“看来你不是一只挫鸟,却是个算命先生,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选疤了。哈哈哈,有趣!”
“有你老妈的趣!老子可没见过像你这般带刺儿不要命的野鸟!兄弟们,上!”
冷花儿只一腿,便将那奔来的几只毛贼踢得断筋挫骨,一面犹笑道,“老子也从来没见过你们这般不要命的挫鸟!他娘的!”
冷花儿已捏着为首的一只手,“说你今后不再打劫。”
“老子宁死不屈!”
“咔!”
为首的被冷花儿拧断了一只手。
“啊!”
为首的惨嚎一声。
“宁死不屈还是怎的?”
“不不不,屈了屈了,爷爷饶命!”
“哈哈,我有那么老么?”
“叔叔饶命!”
“嗯?”
“哥哥饶命!”
“我有你这样的亲戚?”冷花儿拧着为首的另一只手。
“啊,没有没有!好汉!好汉饶命!别再拧了,再拧就全废了啊!”
“知道就好!饶命不饶手,你选!”
“好汉,你,你…我,哎哟!”
冷花儿找不到方法惩治劝悔,又不忍伤人性命,放开为首的道,“他娘的滚!”
几只毛贼得饶,哪敢逗留,飞快跑了。
“大师兄比我有办法多了。”冷花儿先赞后叹,“但法值阁一群废物,不也在大师兄面前装模作样?哎,也不知道他们是少了哪根筋,死不知悔改。”
冷花儿嘀咕几句,继续赶往法值阁,一路上左右盘算该如何将大师兄叫出来又不让人发现,第一句话又该如何说。
“哎,算了算了,不想了!”冷花儿不愿再想,忽却一喜道,“饮酒!哈哈,我买好酒放在一片林子里,带大师兄去痛饮即可,哪那么多废话!”
月灵风陪护皇甫飞卿已行到铸剑谷外。
“风大哥留步。”皇甫飞卿笑道,“不好让师妹们看见,我想师父也暂时不想看见我跟风大哥在一起。若被她老人家知道,她会很为难。”
月灵风不欲违逆皇甫飞卿,答道,“好。”
皇甫飞卿一步一回头,徐徐向铸剑谷走去。
“卿儿!”月灵风追上皇甫飞卿,一把将皇甫飞卿拥入怀里。
“卿儿,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练剑,不要辜负了一身材质。”
“嗯。风大哥且放心,卿儿回去一定用心练剑。”
两人分开,皇甫飞卿要看着月灵风离开,月灵风不依,皇甫飞卿也不依,月灵风只得回身徐走,走出数步又回头,皇甫飞卿只是笑着,月灵风凝视片刻,终于掉头而走。
“风大哥!”皇甫飞卿叫住月灵风,“记得去渺孤峰接无心姐姐。”
月灵风微微一笑,道,“卿儿放心,无心师妹有白衣和川兄陪伴,要回灵飙门,不用我去接她,白衣也会送她回来的。”
皇甫飞卿已经走到月灵风跟前,“风大哥,有一句话卿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卿儿请讲。”
皇甫飞卿犹有些犹豫道,“风大哥,无心姐姐…她跟洛大哥是什么关系呢?我看无心姐姐似乎很依赖洛大哥,然而笑得总不疏朗,让人担心。”
月灵风认为烟秀失踪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被皇甫飞卿问起,一时无从回答,只觉悲凉。片刻之后,月灵风忽然一笑,道,“无心师妹是个很难捉摸的人,我跟她一起玩耍十几年,犹是弄不懂她心里想什么。”
皇甫飞卿看出月灵风似有苦衷,也不再问,告辞回身,向铸剑谷走去。
月灵风见皇甫飞卿无奈一笑,回身便走,不再回头,突然不由自主,猛追上几步拉住皇甫飞卿道,“卿儿且慢。”
皇甫飞卿即转过身来,却见见月灵风神色矛盾,微微抿嘴道,“风大哥,怎么了?”
“我…关于无心师妹…”
月灵风到底还是把整个事情经过都跟皇甫飞卿说了,不知不觉,已到黄昏日落。
“原来…”皇甫飞卿深凝愁眉道,“原来无心姐姐有着这么伤痛的往事。”
“嗯。”月灵风将忧愁的皇甫飞卿搂进怀里。
皇甫飞卿轻靠着月灵风,又幽幽道,“无心姐姐在洛大哥身上找柯大哥的影子,会不会?”
皇甫飞卿不禁仰头看着月灵风。
月灵风摇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能快点找到大师兄和二师兄,然后无心师妹能快乐起来。”
皇甫飞卿突然忧伤道,“都怪我。”
月灵风心疼道,“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
“已经日落了!”皇甫飞卿忽从月灵风怀抱脱开,焦急道,“风大哥,若是赶不及,跟卿儿回铸剑谷吧!”
月灵风既知不妥,又岂会依她,便笑道,“卿儿可不要忘了,风大哥的轻功绝对会让风大哥在入夜前赶到最近的客栈。”
两人终是分别了。
月灵风本来顺路,可以取道渺孤峰再绕回灵飙门,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取直道,直接赶回灵飙门。
黄昏时分,洛白衣一行三人来到渺孤峰山麓。
觉察到峰上有人,洛白衣颇为讶异——能用轻功上峰的人,除了山麓的三个之外此刻都不在渺孤峰附近,会是谁呢?
怀着疑问,三人飞上峰顶。
看着眼前之人,洛白衣三人皆自惊奇不已,“这丫头整天嘻嘻哈哈,却不料轻功如此了得,却又为何跑来这里?”
“喂,干什么愣看着不说话?”尘多海跳上前来喝道,“你们以为我是爬上来的啊?你们不要忘了,我可是幽魅无影尘多海——幽魅呀,会飞的!”
三人齐笑。
洛无心道,“多海,你怎会跑来这里?”
“无心姐姐呢?”尘多海坏坏笑道,“无心姐姐怎么也在这里?我反正是冲着洛大哥来的,无心姐姐呢?”
洛无心被问得突然,仓促看了洛白衣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尘多海看在眼里,哈哈笑道,“无心姐姐你害羞了!你果真也是冲着洛大哥来的…哎呀不对,你为什么害羞呢?”
尘多海兀自挠头沉思,忽地却跟川江夜做了一个鬼脸道,“唔——川大哥,你不要伤心哦,我虽然是冲着洛大哥来的,但我知道要喝酒还是得找川大哥,洛大哥只会关心无心姐姐咯。”
川江夜笑道,“丫头这话我爱听。不过你一口一句白衣,我听着也是有些吃醋,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这原因嘛…哈哈!”尘多海突然一笑,道,“洛大哥叫剑葩无影,我觉得嘛——他是故意跟我抢名号,我要跟他比划比划。”
“可白衣的名号不是自封的哦。”
尘多海说比划的同时也挽着袖子了,一阵风来,尘多海又把袖子放下,道,“唉哟,上面还真有一点点冷!”
尘多海放好袖子,又道,“不是自封的,就是别人封的咯?我猜呐,就是世人封的,世人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洛大哥跟我比划比划。”
看着尘多海张牙舞爪,三人又笑了。
“不许笑!”
洛白衣笑道,“多海姑娘要怎么比划?”
“哇,洛大哥果然爽快!我们就比——”尘多海又挠头思考,忽道,“有了!我们就比谁先把无心姐姐兜里的手帕拿到手!”
洛白衣哭笑不得。
川江夜笑道,“丫头,这样似乎不公平吧?”
尘多海想想觉得也是,便道,“那这样吧,川大哥,你在这里画一个圈,我跟洛大哥就在这个圈里跑上一分钟,以步数多少决胜,但若对方数差了,也输。”
川江夜便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好,我先来!洛大哥注意来。”尘多海大喊一声,便在圈子里跑起来。
其余三人但见尘多海幽魅之姿,都不由暗自惊叹。
川江夜喊停。
洛白衣道,“一千四百一十三步。”
“唉!”尘多海似乎很不甘,忽而又笑了,“洛大哥,该你了,若是比我少,也是我赢——不许作弊!”
“自然。”洛白衣微微一笑。
川江夜喊停。
“洛大哥你耍赖!”尘多海叫道,“我还没注意你就进去了,不算不算!”
洛白衣一笑,道,“那要如何?”
“你先站进去,我说开始后你才可以走。”
“开始!”
川江夜喊停。
尘多海道,“一千四百一十二步。”
“那是我输了。”洛白衣轻轻一笑。
“唉,以后在洛大哥面前我再也不敢称无影了。”尘多海哀道,“一千四百一十二步是我看清的,没看清的我不知道洛大哥走了多少步。”
川江夜笑道,“丫头不必灰心,你败在白衣手里,也算是赢了其他人了。其他人可是连比试的资格都没有。”
“川大哥,我们去喝酒吧,一醉解千愁啊!”尘多海虽觉颓败,却暗自对洛白衣赞叹不已——在这个世上能让她如此惨败的,不会有第三个人。
川江夜带着尘多海来到孤落客栈的楼顶上,“我曾两次跟灵风在此喝酒赏月,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下去拿酒来。”
“丫头,现在可以告诉川大哥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么?”
“川大哥都知道了吧?”尘多海有些失落,转又笑了,道,“不过来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很开心,尤其是跟洛大哥比试后…输了有些不好玩,可我心服口服。”
朗月。
尘多海在楼顶上跳来跳去,终于想歇下好好赏月了,“川大哥,我可以靠在你的肩上饮酒赏月么?”
川江夜看着眼前暂时消去愁容的野丫头,拍拍肩膀,笑道,“当然可以,来吧,这块肩膀还算结实。”
尘多海果真靠着川江夜,饮酒赏月,不再嬉闹。
“川大哥,我迟到了。”尘多海幽幽道。
川江夜微微扭头,饮下一口酒笑道,“迟到是要罚面壁,不过之后不是又可以好好上课了么?”
“川大哥,你说风大哥会不会因为我伤害了飞卿姐姐?”尘多海有些朦胧地转头看着川江夜,很希望得到一个好的答复。
川江夜也看着尘多海,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不语。
“丫头,不用想太多。我想皇甫姑娘通情达理,自然也不会想太多。昔梦今尘,过去之事如烟云飘渺,想多了,唯有旧欢新怨。我们只要饮酒,然后好好睡一觉,再起来好好面对明天,不是很好么?”
伤心人喝酒,一杯便朦胧。
尘多海已然模糊,不知道川江夜说了什么,只回道,“好。”
川江夜又独酌片时,俯身将已睡去的尘多海抱起。
尘多海要求跟洛无心同床,川江夜也不违逆,抱人飞上渺孤峰。
洛白衣和洛无心在小亭里饮酒谈心,见川江夜抱着尘多海上来,便起身去安置尘多海睡下。
三人又出来,轻声细语,在石桌旁聊着。
如此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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