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四节
“值勤的队长是叶老三,平时我多有孝敬,各位莫要轻易声张,我自应付就好。”
城门遥遥在望,齐向仁回头看了一眼车队,仍有些不放心,回头叮嘱扮着猎户的祝小龙等人。
江南向称富庶,做为曾经的第一大家祝家,堪称富可敌国。否则的话,也搭建不起黑衣卫这个庞大的阴暗帝国了。而大凡能派往一地,负责日常事务的探子,都是精挑细选,心思伶俐之辈,齐向仁能混到如此地步,头脑自不简单。一旦决定帮助南汉夺取大阿,自是全力以赴。
一大早,在齐向仁带领,一大队人马就出现在南门外的崎岖山道上,他们赶着十几辆装着寿材的大车,拉成长长的一列,一路朝城门行去。
吴明料得没错,这几年北汉在各地抽调的大量兵员。大阿也是一副空架子,不过作为一省之都,又毗邻中西,李铁却不敢过分松懈,仍留了近一万人以备不时不需。在他看来,这里离京都如此之近,就算敌人突然杀至,有这一万人守备,以逸待劳,怎么也能坚持个几天,只消得到消息,己方援军一到,敌人攻势自解。
连特省督屠鹏虽不能称之为名将,但小心谨慎,否则也不会被李铁派来镇守此地。早在南汉北伐时,他就小心翼翼,严令兵丁加强警戒。可夜长梦多,自然不是说说的,这道命令自然是对的,但人总要讲究个松弛有度,总不能一直绷着神经过日子。时日一长,面的人也无所谓起来。六年时间一晃而过,屠鹏虽三令五申,命军队不得松懈,可执行者早就懒散了,那有心情穷折腾。每日的城门例检,也是徒居形势,成了守卫捞外快的门路之一。
城门例检,油水虽然多,但也有个例外,那就是南门。这里通向飞鸟难渡的飞凤岭,平时冷冷清清,甚至有人在箭楼卷了铺盖睡觉,一觉醒来,仍是鬼影皆无。如此一来,守卫南门自然也没什么赚钱的门路。轮值到这里的军士,除了自认倒霉外,就只有大叹晦气,实无油水可捞。
叶老三就是今天的南门守卫,也是个百夫长,用通俗的话说,就是这群守卫的头头。
城门守卫,听起来威风,其实是个苦差。一般来说,守卫是两班倒,一队由辰时开始,酉时结束,即为白班。另外一队,则是相反,由戌时开始,到卯时结束。双方定期轮换,不过那都是和平时期,现在省督大人说了,实行战时管制,那晚上就得加派人手。
按常理来说,晚上值勤是个苦差,可在大阿恰恰相反,由于戒严令,夜里不但城门关闭,还得多派几队人值守。如此一来,就有了空子可钻,晚上无所事事,几队人轮流值守,其他人就可以奸耍猾,睡个好觉。而白天则不然,毕竟省督大人的命令在那里摆着,你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大白天的玩职忽守不是?所以就算无聊,你也得瞪着眼睛看着,那怕做做样子,也得杵在城墙上守着。
看着一众袍泽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拾起武器朝城走去。叶老三有些羡慕,这些家伙倒是自由了,苦逼的老子还得在这里守上一天。他恨恨的啐了一口,盯着同僚的背影诅咒了几句。眼见属各司其职,轻车熟路的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他只觉倦意上涌。就晃到了城墙上,准备钻到箭楼睡个回笼觉。他是百夫长,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就算属知道长官在偷懒,也是敢怒不敢言。刚合上眼,十夫长狗顺就出现在箭楼门口:“将军。”
吴明料得没错,大阿兵力空虚,精锐早就抽到青麓山脉一带和南汉死磕了,留的这一万人,大多都是新兵,而且以老弱病残居多。这狗顺就是前年才征上来的,他本来是个混混,和叶老三沾着远亲,因为犯了事,就求叶老三收留,想进军队躲躲。
凡是当兵者,必须身家清白之人,这是两汉征兵的一个共同条件。狗顺虽没犯什么大事,但却是巡捕房的常客,这要在平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上兵的,可现在是战时,当兵就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路,普通人躲避兵役都来不及,又有几个愿意当兵了?
于是狗顺就成了大阿守卫的一员。
年前的时候,太尉又抽了五千人马奔赴前线,屠鹏无奈,只得再次强征了五千人入伍,狗顺在军队呆得久了,就是个老兵,顺理成章的成了十夫长。由于他是叶老三引荐的,自然是其心腹。平时鞍前马后,对叶老三甚是巴结。
叶老三睁开眼,有些恼火狗顺的不懂事,大不耐烦的道:“什么事?”
“有人要进城,”狗顺一见叶老三发火,连忙点头哈腰的笑道:“将军,您去看看吧。”
叶老三怔了怔,心头怒意更甚:“既然有人,你们检查一番就是了,还用来麻烦我?”南门偶尔也有人进出的,一般都是住在山区的猎户,这些人到城里来,多半是用猎物换点盐巴大米等日用穷得叮当山响,实在无甚油水可捞。叶老三也没兴趣刁难这些山民,所以对狗顺的小题大做大为不满。
狗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上前两步,走到叶老三面前低声道:“将军,是这样的。过来的是个大商队,里面有大批新做的寿材。当先一人是齐向仁,看样子,多半齐氏寿材铺的人。”
叶老三顿时睡意全无,抬起头道:“是么?”他马上明白了狗顺的意思,既然是齐氏寿材铺的人要进城,还带着大批寿材,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不趁机敲点油水,实在对不起自己。他忙道:“人到了么?”
“属老远见着他们,就来通知将军您了,算算时间,现在恐怕已到了城门口。”狗顺十分会做人,继续低声道:“这么大支商队,万一夹带了敏感之物可不太好,属可不敢做主,还是得将军您来亲自检查为妥。”
叶老三点了点头,赞道:“确实,非常时期,还有小心为妙。你做得不错,咱们去看看。”
得到叶老三夸奖,狗顺声音更见谄媚,笑道:“将军教训得是。”
此时天已麻麻亮,东边已露出一丝鱼肚白。两人刚出了箭楼,就见城门口已堆了一大帮人。这支队伍的人不多,但东西却不少,十几具寿材满满当当,几乎把城门口塞满了,当先一人正是齐向仁,正和另外一个十夫长在交涉,一见叶老三来了,那十夫长连忙行了一礼道:“将军。”
将军一般是高级军事将领的统称,一个百夫长,自然不能称为将军的。不过到了后来,将军只是个名誉职衔,名号使用得尤其广泛。凡是稍有地位的统兵之人,都可称为将军。叶老三所属这些大头兵,为了巴结上司,平时对他也以将军称之,叶老三听得惯了,也是受之坦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齐向仁满脸堆笑,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哎呀呀,这不就是叶将军么?这么早就在巡视城头,辛苦辛苦。”
叶老三乜着眼睛看了齐向仁一眼:“咱们当兵的,本就是保家卫国,这是份内之事,何来辛苦一说。”
齐向仁连连点头,连忙紧走几步:“叶将军所言甚是。但正因为有了你们,才保得大阿的一方平安,齐某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叶老三手里:“兄弟们辛苦,这是齐某小小心意,为兄弟们添点茶水,还请将军笑纳。”
叶老三掂了掂,这锭银子怕有十几两重,他边共百来号人,就算请所有人到酒楼里撮一顿,也能落不少花头。心顿时一喜,脸上也有了笑意:“还是齐老板体谅我们,如此,我就敬谢不敏了。”
他将银子收好了,对身后的狗顺道:“你,带几个人去检查寿材。”
齐向仁面色一变:“这,这个,将军,你看看,能不能高抬贵手?”
叶老三面色也变了:“齐老板,难道寿材里面,还有什么乾坤不成?”寿材铺要制作寿材,一般都是运木头进城,然后在店里进行加工。齐向仁大张旗鼓,运十几具成去,此事本就透着蹊跷。
现在是战时,禁运的东西可就多了,不管是盐铁,还是动物皮筋等等,都属于违禁不过这些东西,却又是平时生活不可或缺的,所以许多商家,都或多或少的接着私运的活计,以牟取暴利。在叶老三看来,这些寿材里肯定装了些违禁是齐向仁掩耳盗铃,不想让自己知道,从而交纳更多的“孝敬”。
“本将军身为南门城官,身负全城百姓安危,岂能昧着良心做事?不行,这寿材一定得检查的。”
这南门守卫,可真是个清水差事,平时鸟毛都难见一根。叶老三憋得狠了,岂肯轻易放过齐向仁?本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的原则,怎么也得狠狠捞上一笔,不然就真对不起自己良心了。
眼见叶老三坚持,齐向仁吓得面如土色,连道:“叶将军,寿材里真没什么呀,不能检查,不要检查呀。”说话的时候,他哭天喊地的上前,又是一大锭银子落入叶老三手里。
这锭银子比刚才那锭大了足足一倍,把叶老三欢喜得差点跳起。可马上又疑窦丛生,寿材里到底装了什么,以至让齐向仁不惜血本的维护?他喝道:“来人,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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