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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大人.一切果如你所料.中西叛逆正在庭牙调兵遣将.似乎准备出击……”
篝火熊熊地燃烧着.不时有木炭炸裂开來.冒出点点火星.吴明坐在火堆边.仔细听完一个斥候汇报.然后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下去吧.”那个斥候低低应了声“是.”然后出了营.打马而去.不一会儿.只听得蹄声得得.一人一马已然消失在夜色中.
天青河下游就风铃渡这么个渡口.波斯通过达涯雪洞之后.顺势占了天青河以南.初始廖胜还实行过坚壁清野.把风铃渡的大小船只都销毁了.以防波斯北渡.好在波斯东征.主要是目标是世仇南蛮人.廖胜这才放下心來.
以前波斯和中西也有來往.但都是通过极西的达昆沙漠.绕过达涯雪山而來.山高路远.旅人带足干粮清水.都要走好几个月.更别说普通人了.所以双方的來往.也就仅仅限于一些贵重的奢侈品交易.廖胜当年请的波斯舞团.就是从极西的达昆沙漠绕过來的.为此.他还花了大价钱.
交通如此困难.双方自然不可能大规模往來.更别说起军事冲突了.
波斯占领天青河以南后.已是隔河相望之势.这些问題自然迎刃而解.既然都不想和对方作战.那么就不是敌人.不是敌人的话.肯定得互通有无了.中西的战马.兽皮.山货等等在波斯可很吃香.而波斯的香料.象牙等等在中西也是紧俏货.两下里找人一协商.不由一拍既合.于是决定扩建风铃渡.作为一个贸易重镇.吴明这次护送艾丝特回波斯.就是计划把她送到风铃渡口.然后由波斯接手的.
不过此次.他还决定在风铃渡停留两天.给庭牙守军制造一个机会.打他们一个伏击战.风铃渡离庭牙如此之近.快马奔驰的话.不要一天就可以赶到.廖胜不清楚.但姜环一定经不起这个诱惑.肯定会发兵拦截的.
因为吴明也明白得紧.中西同样沒多少时间和自己耗了.而风铃渡.是他们翻盘的唯一机会.弯腰把一块木炭丢进火堆里.红红的火焰不由跳了跳.燃烧得更欢了.在火光的映射下.他双眼中似乎也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只要到了风铃渡.有波斯的大军接应.加上埋伏计划.就算庭牙的几万骑兵倾巢出动.也休想全身而退.
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护送艾丝特这段路程了.这也是他亲自前來的根本原因.不过现在青庭以南全是近卫营斥候.以自己八段后期之身.加上一千精锐.庭牙如果派遣小股敌人.还不够自己塞牙缝的.派遣大部队的话.老早就发现了.自己全部是骑兵.机动性强.也不见得就怕了他们.
“看來.姜环也知道这一点.准备和自己在风铃渡一较高下了吧.”吴明喃喃道.
想到这里.他又把一块木炭丢进火堆.心头却暗自松了口气.过了今晚.艾丝特就能送到波斯手中了.只有她安稳的回到波斯.朝廷和波斯的盟约才算真正缔成.而这次计划也算完成了一半.到时候.就是廖胜的死期.
他长吐了口气.然后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只觉得跳动的火焰也有些模糊.小艺.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四年前的一幕幕.似乎又在眼前浮现.吴明不由自主的摸出了短箫.放于唇边……
“今日何日兮.不知其期.
云何惨惨兮.日何晻晻.
登彼崇垣以遥望兮.梦青庭之寥寥.
冢千里以萧萧兮.幽咽声之啾啾.
罹吾室之颠覆兮.赫斯以北征.
雁邕邕以群归兮.君子之期以渺渺.
感君子之彷徨兮.乱余心之摇摇.
※※※
雷阵阵兮.风厉厉.
走飞车之辚辚.涉积雪之皑皑.
得君子之无踪兮.吾心隳尵.
※※※
今夕何夕兮.忘川汨汨.
执手而慨叹兮.泣涟落而沾衣.
……”
凄婉的箫声在夜空中播洒开來.涤荡不休.艾丝特猛地一下惊醒了.她连忙从睡袋里爬出來.然后撩起了车帘.
现在大概是寅时.吴明正蹲在火堆旁.横着短箫.聚精会神的吹着那首《冬寂》.
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忽明忽暗.更把他的脸刻得如同刀锋.
这四年多來.他经历过和何艺的生离死别.率着南征军残部回到南宁.而后又在南汉两大势力中挣扎求生.更经历了南宁保卫战.广阳攻克战等等系列战事.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岁月早就磨去了这个近卫营统领那份稚气.留下的.只是无尽的忧愁与沧桑.
西征至此.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來.吴明殚精竭虑.更是颠沛流离.他瘦了许多.可整个人却显得更为精悍.颌下与脸颊也多了一圈黑油油的胡子.也正因为如此.让他英俊的外表下.多了几分成熟与野性.
艾丝特倚靠在马车上.撩起车帘儿.静静的打量远方的吴明.心头却渐渐起了一丝惆怅.过了明天.自己就要和这个奇异的男子分别了.和吴明呆在一起的日子越长.他越对这家伙感到好奇.正如他问吴明一样.她始终觉得这个年轻的将军和其他人有很多的不同.就如同一滴油混进了水里.无论怎么搅拌.总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和他还有个约定.想到这里.她不由嘴角一翘.象牙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双碧蓝的眸子也弯了起來.她站了起來.从马车上轻轻一跃.然后朝吴明走了过去.
“吴大人.明天就要到风铃渡了.到了渡口.你就可以安排相关的伏击事宜.怎么我看你似乎反而不大高兴呢.”
“风铃渡.”吴明喃喃了一声.这个名字对他來说.实在是熟悉而又遥远.四年前.他率领南征军残部撤至天青河以北时.兵分两路.和陶雨两人就是在这个风铃渡汇合的.当时的黑甲军当家人还是李源.张浩和小艺都还健在.然而四年过去了.这一切早就物事人非.黑甲军早就成了近卫营一部分.自己和陶雨反目.小艺和张浩两人.自己却再也见不到了.
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他把短箫从唇边拿下.望着漫漫夜空.忍不住轻轻吟道:“一片冬愁曲难消.天上云飘.地上风萧.风铃渡近怅然悼.白浪滔滔.晨星寥寥.韶华易逝催人老.伊人已夭.似曾年少.何日卸甲洗征袍.舍了命诰.白首到老.”
“吴大人……”艾丝特呆了呆.看着吴明伤感的样子.有心想说什么.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她平时自持口齿伶俐.和吴明在一起时.也时常以挑逗.嬉笑吴明为乐.只是见到对方伤感的样子时.心头却忍不住一阵阵悸动.现在反而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在吴明很快恢复了正常.眨巴了几下眼道:“公主.让你见笑了.”
如果在往常.艾丝特老早就取笑过去了.现在却心头却沒來由的一软.只是道:“吴大人.看來你对已故的夫人感情很深啊.”她专门调查过吴明的过去.对于吴明和何艺的事.自然也是知之甚详.
吴明头也不抬.只是喃喃道:“这有什么用.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艾丝特看他伤感的样子.心头有些不忍:“吴大人.看來你也睡不着.要不咱们一起走走吧.”
吴明抬头看了看.四周早已支起近百顶帐篷.把艾丝特的马车团团围在当中.空气中传來士兵此起彼伏的鼾声.偶有一两个巡逻的士兵打着火从两人不远处走过.反而为此情此景增加了几分静蔼.他有些迟疑地道:“这.恐怕不好吧.”
看对方这婆婆妈妈的样子.艾丝特的好脾气一股脑的全丢在继玉森林里去了.怒声道:“什么好不好的.你好歹也是个八段高手.我也到了七段.难道出去走走还能有什么危险.”
吴明不由苦笑.自己是有妇之夫.这深更半夜的.和艾丝特单独跑出去.被小清知道了.她醋坛子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记得上次优露莉夜探自己军营.后來传到了小清耳朵里.她虽然嘴上沒说什么.可也很是刁难了自己一下.以至于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这艾丝特刁钻古怪.肯定也知道自己的为难之处.她如此说.定是激将了.
看吴明脸上为难的神色.艾丝特只觉得鼻子一酸.心头大为委屈.论身世.论地位.自己又有那点不如那祝玉清了.可这呆子对她就是如此死心塌地.自己现在.对他可说早就表明了心迹.他仍是这副要死不活的.难道.自己比不过祝玉清.连一个已经过世的何艺都不如吗.她赌气道:“你不陪我走.我自己走.有什么好稀罕的.哼.”
她说着.也不管目瞪口呆的吴明.转身牵了一匹马.轻轻一跃.已如一朵白云般飘上了马背.然后一抖马缰.娇斥了声“驾”.那马长嘶一声.已然冲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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