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刘青鱼惨遭打脸，一口气憋住，被最后一口烟呛得连连干咳，恼火嘟嚷一声，扔掉烟头，用脚狠狠踩灭，干脆转身走人，心中暗道，小姑娘年纪不大，眼睛近视度数居然不小。
咕噜噜……
刘青鱼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声。这声音他很熟悉，最近一段时间，每顿只能三分饱，他自己的肚皮没少发出这种抗议。
此刻夜晚人静，马路上没有别人，隔着几米远，路灯下小姑娘的肚皮咕噜噜一通响，被刘青鱼听得清楚。
他眉头微皱，转过身来，就见路灯下的小姑娘更显局促，一张灰蒙不清的小脸唰地红透，被路灯的光映照着，居然显出几分小娇艳。
小姑娘更是紧张得收紧了小身子，双手紧紧扭缠在身前，绞动着衣服下摆，把头猛又垂下去。
刘青鱼筒子一向都是热心肠，见状忍不住问道：“你肚子饿？”
这不是废话么？
小姑娘低着头，没有说话。
刘青鱼想了想，扭头看向远处，燕红瑶那栋五层楼黑洞洞的，没有灯光，应该是燕红瑶并不在家，五层楼隔着马路对面，就是西水街背面，沿路倒是有几家饭馆、小商店。
他沉声道：“走吧，哥带你去吃点。”
“啊？”
小姑娘忽地抬头，一脸懵然看着他，有点儿不可思议，仿佛没有想到刘青鱼要带她去找吃的，就这么呆呆看着他，好一会儿无语。
刘青鱼狐疑道：“难道你不饿？”
“饿。”小姑娘点着头，认真说道，“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呢。”
刘青鱼闻言，登时心头不由一软。
这么一个小姑娘，无论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两天没有吃东西，刘青鱼看着她灰白的小脸，露出来的干瘦手腕，不由得便选择相信，着实是让人心疼。
“那就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小姑娘却果断摇头，仍然语气认真说道：“谢谢，不要。”
“为什么？”刘青鱼诧异了。
小姑娘说道：“村长爷爷说，到了大城市，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找不到小姨就赶快回家。”
刘青鱼想到了什么，不由好笑道：“你不用怕，我可是一名老师，不会骗你的。”
小姑娘继续摇头，甚至还略退了一小步：“不行，村长爷爷说，现在的老师可坏了，专门骗我这样的小女孩。”
“这他妈的……”刘青鱼一脸尴尬。
“先生，老师说了，说脏话不好。”
刘青鱼咬牙道：“你不是说，现在的老师可坏了么？”
“但是也有不坏的老师呀，我们村的翠花老师是女的，她就不坏。”
“我也不是坏老师。”
“你是男的。”
“我是不坏的男老师。”刘青鱼老师据理力争。
小姑娘理直气壮：“我不认识你呀，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不坏的男老师呢？”
刘青鱼老师犹自不愿放弃，这可是事关名节，不对，是事关名誉的重要问题：“哥哥我负责任地告诉你，放眼香都市，绝对找不到比我更好的老师！”
小姑娘突地又退一步：“呀，村长爷爷说，如果有年纪很大的大叔，却要做我的哥哥，那他一定是心眼很坏的坏人！”
刘青鱼：“……”
他算是知道了，这小姑娘不是喜欢打脸，人家这是天真单纯，所谓是纯到深处自然萌，人家这是萌属性，不是错。
“算了，不管你了！”
刘青鱼愤然说道，转身走人。
小姑娘在身后认真说道：“嗯，再见，大叔，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刘青鱼脚下一个踉跄，哭笑不得。
……
百十米外，就是燕红瑶的五层楼，刘青鱼走到楼下，回头看一眼，远远看到，那盏路灯下，那小小的身影仍然还在。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他隐约看见，路灯下的影子晃了晃。
刘青鱼一咬牙，转身去了对面的小商店，不一会儿，他就走出来，重新往回走去。
……
路灯下。
一个小小的影子，缩起了身子，努力地将露出袖子的两只小手往相对的袖口里伸去，却不料用力略大了些，粗布的衣袖也不够结实，竟嗤喇一声裂开。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发黄的路灯，无声地咬住唇，眼眶微湿，就这样仰头好一会儿，居然真得将委屈的眼泪憋了回去。
脚步声惊动了她，她向前面看去，路灯下一个高大身影走来，他叼着烟，烟火忽明忽暗，烟气被夜风卷得飘散，很快走到她面前。
小姑娘微张着干裂的嘴，想要说话，一只方便袋提到她面前，接着是对方平静的声音：“吃吧。”
小姑娘猛摇头，但是紧跟着的是一阵咕噜噜的响声，她可怜的小肚皮再次出卖了她。
“这世道是怎么了？做个好人也这么难？”刘青鱼无奈摇头，就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打开方便袋，里面是一大包面包，两杯桶面。
他撕开面包包装，拿出一块面包，在小姑娘的眼前，撕下一块，塞进自己嘴巴，大口咀嚼，然后用力吞咽下去，说道：“你村长爷爷有没有说过，如果是这种情况，你可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
面包递到身前，小姑娘的大眼睛闪动着，小手想要伸出去，却终究没有动作，皱眉苦思说道：“村长爷爷没有说呢。”
刘青鱼又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几口吞下。
“你再不吃，我可吃完回家了。”
“我……”小姑娘很犹豫，很苦恼，“可是，大叔你还是陌生人呀。”
刘青鱼眉心跳动，娘的，老子有那么老么？
“第一，哥最讨厌别人叫我大叔了；第二，我叫刘青鱼，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就不算陌生人，可以吃了。”
小姑娘眼睛一亮：“知道名字，就不是陌生人了么？”
“当然！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
小姑娘惆怅道：“我早就退学啦，可能翠花老师还没有来得及教我吧。”
“那现在刘青鱼老师教你。”
小姑娘终于点头道：“我叫林好萌。”
“不用告诉我……”刘青鱼摆着手，“唔，这名字不错。给你取名字的人肯定是个聪明人，太合适了。”
“我不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们怎么能不再是陌生人呢？”小姑娘林好萌严肃认真说道。
刘青鱼一头黑线。
这不是好萌，是太萌，萌过头了。
“好吧好吧，林好萌小姑娘，现在可以吃了吗？”
“嗯，可以了。”
刘青鱼突然觉得，自己这不是做好事，这是上杆子跪求人家给自己做好事的机会，他顿时觉得真为自己感到心酸。
小姑娘终于颤抖着手接过他手中的面包，小心地凑到嘴边，小小地咬下一口，然后就在夜风里细细地咀嚼，然后咽下，然后再咬下一口，再细嚼慢咽……
刘青鱼看得有点惆怅，提着袋子道：“不用这么小心，还有很多。”
林好萌却咽下食物，平心静气说道：“妈妈说，细嚼慢咽对身体好，能活得长。大叔，你刚才那样吃东西是不对的呢。”
刘青鱼嘴角一抽，被教训了。
他干脆绕到小姑娘一边，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挡在她的上风口，等着她慢慢吃，一边顺口问道：“林好萌是吧，你来香都找你小姨？”
林好萌仍然是等到把食物咽下，才乖巧答道：“嗯，妈妈临去之前，让我到香都来找小姨，村长爷爷给了我路费，可是我到这里后，妈妈给我的地址已经没有用啦，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
刘青鱼同情道：“那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小姑娘忽然有点忧伤，犹豫着说道：“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去的钱啦。”
刘青鱼这会儿倒是不再怀疑这是马路上每天可见的狗血骗局，问道：“你村长爷爷没有给你准备回去的路费么？”
“给了。”
“钱呢？”
“被人抢走了。”
“什么？”刘青鱼大怒。
妈蛋，刘青鱼大爷也不过就是赢点儿学生的零花钱，居然有人连这么小的小姑娘的回家钱都抢，实在是可耻啊！
“在哪里被抢的？”
林好萌手一指：“就是那里。”
刘青鱼登时释然，随即庆幸道：“西水街那种地方，你只是被抢了钱，算是你运气好，怪不得你会在这里被我遇到。”
“嗯。”林好萌真诚说道，“大叔，你是好人呢。”
刘青鱼笑道：“现在知道我是好人了？还有，说了不准叫大叔。”
“哦。”小姑娘点着头，“我可以继续吃了么？”
刘青鱼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失笑。小姑娘的习惯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严格遵守食不言的规矩，问她问题，她必定要停下进食。
“你快吃吧。”刘青鱼心中微软，缓声说道。
林好萌花了十几分钟，才把被刘青鱼撕掉两小角的一块面包吃掉。
刘青鱼问道：“够了吗？不够继续吃，还有。”
小姑娘连忙摆手：“我吃饱了。”
“真得吃饱了？”
林好萌严肃道：“真的吃饱了，妈妈说，女孩子不可以撒谎的。”
刘青鱼又是被一口气憋住，心道，男孩子也不可以撒谎。
刘青鱼把袋子放到她手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钞票，正是从杨樱木同学那里赢来的钱，从中找出几张大票子，问道：“你家在哪里？”
“奉省。”
“那么远？”刘青鱼有点儿头疼了，香都远在华夏南疆，奉省则在最北，几乎横跨华夏南北，他这里的钱全部给林好萌，都不一定能够。
林好萌却已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摇头说道：“大叔，谢谢你给我买吃的，我不要你的钱。”
“说了不准叫大叔！”刘青鱼懊恼道，“没有钱，你怎么回家？”
“我……”小姑娘很为难，“我，我也不知道呢。”
刘青鱼想了想，说道：“林好萌，你相信我是好人不？”
“嗯。”
林好萌连连点头。
刘青鱼暗道，小姑娘看似很警惕，其实还是很好骗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遥远的奉省一路来到香都的，简直就是奇迹。
“既然你相信我，那就先跟我走，我身上的钱不够让你回家，不过我楼上住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是个富婆，钱多得花不完，我找她要点儿，然后给你买票，让你回家，行不？”
林好萌果然不是那么好骗的，立刻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神情犹豫。
不对，刘青鱼大爷是好人，骗小姑娘的坏蜀黍他是不做的！
刘青鱼见状，一时暗叫麻烦。
实在不行，只能报警，让警察叔叔来解决。
这时，忽然林好萌仰头闪烁着大眼睛问道：“大叔，我长得好看么？”
“呃……”刘青鱼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话题跳跃性太大了吧？
莫非，真是要以身相许？
这种事儿确实挺香艳的，可是哥真得是好人啊！
他含含糊糊道：“还行吧。”
“那就是不好看呢。”小姑娘居然松了一口气，“我也觉得自己不好看。听说大城市里的大叔们，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大叔你也是吧？”
刘青鱼：“……”
他不说话，人家就当他默认了。
小姑娘又道：“我长得不好看哦，真得不好看，大叔你不会喜欢的，对吧？”
刘青鱼：“……”
他仍然被憋得说不出话来，人家再次当他是默认。
“那我跟大叔你回家，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吧？”
刘青鱼：“……”
……
路灯下，一大一小两道影子走远，被拉得越来越长。
“大叔，我渴。”
“哦，啃面包肯定会渴，刚才忘了，走，带你去买水喝。”
“谢谢大叔。我回家后，让村长爷爷把我家的两棵树卖掉，我就把钱寄给你，可以吗？”
“说了不准叫大叔！”
“那要叫什么呀？”
“随便！”
“大叔，谢谢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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