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进屋子,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就弥漫在空气中,加上可能是怕病人吹到风,索性窗户都关得严实,这种味道更加浓了。床沿上坐着个三十多的中年妇人,妇人此时的视线完全都集中在床上,直到我们走到近前了才发觉有人。
“当家的,你回来了。”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妇人口中传出,视线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又回到了床上。
“孩子他娘,小法师来了,赶紧让他给孩子看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孩子会没事的。”陈六扯了一下那个妇人的衣袖道。
“小法师,那麻烦你了。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林呀!”妇人听完陈焕的话赶紧让开了位置,就一脸希冀地对着我道。
“陈家嫂子你放心没事的,如果真是那种东西缠着小林,无非就是想要祭祀一下而已。”看着满脸憔悴的陈家大嫂,我不得不轻声安慰着。
透过搭起来的蚊帐空隙,床上的情形一目了然地出现在了眼前:一个八九岁光景的男孩此时正躺在床上,额头放着一块毛巾,脸上一片痛苦,虽然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棉被,但是那被子下的身体还是在不时发抖,嘴巴更是不停呓语一样喊着冷。
“陈家嫂子,小林发烧发烧这段时间有没什么异常,你和我说说”近前仔细瞧了瞧小孩,我对着中年妇人道。
接着中年妇人就和我说了具体的情况:原来小林吃吃饭的时候就犯困,刚刚吃完饭,都没洗澡就躺床上了。起初陈焕夫妇还不觉得什么,等妇人想要去喊他洗澡时,就发现小孩子已经开始发起了烧。夫妇两赶紧去请了大夫,可是吃过药后还是不见好转,更是满嘴说着胡话。直到这时,夫妇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只是发烧这么简单,可能是招了脏东西了,可是这种事情普通人哪里有什么办法,陈焕只好赶紧找自家兄弟商议……
再次对小孩探查了一番后,我已经确定小孩就是撞邪无疑了,因为这样突然的寒热之症,药石已经试过了,结果没有一丝效果,除了索食的孤魂野鬼外,已经不做他想了。而那纠缠着小孩的鬼怪应该不是为了找替身,不然就不会只是发烧而已了。既然是索食的孤魂野鬼,想来鬼怪也只是想要一些祭祀而已,应该问题不大。
仔细叮嘱陈家大嫂准备好祭品,我却是想要做一个简化的祭祀仪式,用来送走缠着孩子的鬼怪。虽说是简化的祭祀仪式,但是其中的规矩虽不多但却很严格,不能敷衍了事,否则将会让事情更糟糕。
……
按说今晚的夜色应该是不错的,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虽是明月高挂,怎奈几朵薄云轻掩着,目之所视道路也是朦朦胧胧,看得不真切。
不一会儿我们三个就来到了陈焕家附近的一个三岔路口,木制的托盘放在了随身带来的凳子上,上面摆着祭品。像这样送鬼也是有讲究的,因为不是正规的祭拜,而是恶鬼索食,一般是不用桌子而用一块木托盘。虽说是托盘当成了桌子,但是却不能直接放在地上,木托盘一定要用东西垫起来并且要比正常的桌子矮。比桌子矮是为了说明这次祭祀的品级要比家里祭祀祖先低,而又垫起来形成矮桌是为了尊重孤魂野鬼,不至于让它们以此为借口再横生枝节。
木托盘上依次摆放着油烛一对,油烛中间插着三支香;紧接着就是三杯清茶,三杯浊酒,三碗白米饭,筷子也要摆放正确。再来就是菜了,这也是有要求的,必须要有荤有素,有整有零。
整的要求就是要整块的,可以是一只或者半只鸡,也可以是一整块肉。零的就是零碎的菜色了,但是也要是荤菜。鬼怪也是成群作祟,由一个为主带头,另外的帮衬,单一是很难成事的。整菜是为了给带头鬼怪的,而零散的则是给帮手的。
火把的光亮只能照耀到几米方圆,几米之外一片朦胧。我们三个谁都没有说话,陈家兄弟默默看着我摆弄着祭品,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不时发出的微弱噼啪声。
祭品摆放完成后,接下来就是要请孤魂野鬼来谈事情了。像这样的祭祀作祟鬼怪属于“济账科”的简化版,虽说是简化过的,但是有可能的话还是要请道公来主持比较好。但是本来道公就稀少,而且多数情况都是事发突然,所以如果没有道公的话,那么一般就要一个胆大的妇女来主持了。一般都是要直系亲属,可以是亲娘,或者祖母。
“今有陈氏幼童患寒热之症,许是幼童无知冒犯了众位,现陈家已备荤素祭品祭祀诸位……”我按照常理向着孤魂野鬼陈述着。这些祷告的话,讲究一个先礼后兵,一般内容都是先说明这家人中的哪位患了病症,可能在哪里得罪了众鬼,现在已经准备好了祭品给众鬼赔礼。软的说完了之后就要来硬的了,如果光是说软话,鬼怪还以为事主软弱可欺,所以还要来点硬的,告诉众鬼如果还不肯罢休,那么就要请法师来了云云。
随着祷告,一阵微风凭空出现,油烛的火焰一阵摇晃,微风掺杂着几片枯黄的杂草叶子在托盘前打了几个旋,才渐渐消失殆尽。虽然现时还处在天热的季节,晚上也是闷热不已,但是随着这一阵微风的到来,周围的空气的温度忽然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凉飕飕的。
就在微风到来之后,托盘上的祭品就开始有了变化。原本热气腾腾的祭品,往上升腾的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升腾起来,袅袅的热气不断加速上升,在祭品上方约莫三寸的位置凭空消失。而托盘上的大米饭,迅速干瘪了下去,不大会儿就已经变成了原本的三分之二。猪肉上的油光也消失殆尽,原本翠绿色的青菜也慢慢变得发黄干瘪……
陈家兄弟俩人虽然已经年到不惑,见闻也算多广,更是之前已经在山上一起经历过巨鬼事件,却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试想平常人家,鬼怪之事多是老一辈人口中所传,真正见识过的又有几个人,哪怕之前经历过一次,但是在此看到如此诡异的情形,两人也是头皮发麻。
等到鬼怪享用一番后,接着又是烧了些元宝冥钞,以及五彩的纸制衣物。用黄纸裁成呈船型,也就是元宝的形状,而烧这些冥钞却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忌讳,那就是不能反过来烧。应该如小船浮在水面,凹面向上放着烧就是烧给给阴间的,如果反过来烧那么就成烧给阳间的人了,而且更代表了烧冥钞的人在和阴间的抢钱。
“山高水长,众位一路走好。”看到祭品已经被众鬼享用后,我将清茶和浊酒一一倒在地上。最后更是拿起托盘上早就准备好的一碗凉白开,边说着一边往前泼去。
把米饭倒掉,把荤素菜都盖起来后,我才招呼着陈家兄弟一起回去。来时早就吩咐过他们两了,所以路上也没谁乱开口说话。回去的时候剩下的菜一定要那东西盖起来,这是为了不让鬼怪以为还有吃的从而跟着,而闭口不言则是应了那句老话“言多必失”。
陈焕一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去看孩子去了,看到他这么失礼,陈六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被我用眼神给制止了,自己的孩子都这样了难免担心,人之常情嘛。没一会儿,陈焕就出来了,光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想来小孩子应该没有事了。原本我还想着马上回去的,但是两人非拉着要吃完夜宵才肯让我走,架不住两人的热情,我无奈之下也就应承下来了。
……
“孩子他爹,孩子又烧起来了!”我们三个正边吃边聊着,陈家大嫂推门就来就焦急道。
“什么,又烧起来了?”陈焕一脸急切问道
瞬间陈家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我。
“小法师,怎么会这样?你们刚刚不是已经送走了那些孤魂野鬼了吗?”陈家大嫂对着我道,语气之中更是带着担忧。
“走,带我去看看。”
我也是纳闷不已,明明那些孤魂野鬼已经享用过祭品了,为什么还会再次发烧,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看在床上盖着厚厚棉被的小身子,满脸红彤彤的,被子下的身子缩成的一团,还不时的打着寒颤。我轻轻地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对比了下自己的,果然有些烫手。
虽说有些怀疑鬼怪去而复返,但是我还是准备查看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由于我没有出师,也不具备能探查两界的阴阳眼,所以只能吩咐陈家兄弟去准备了一些材料,准备做一盏“通冥灯”。
道公在法力不高深的时候,是看不到鬼物的,能看透两界的阴阳眼,毕竟是十分稀少的。而为了能看到无形的鬼怪,祖辈就留下了好几种方法,但是这些方法几乎都是要出师后才能用的,但是其中有一种却不在此列。这种方法最是简单,哪怕普通人也能通过它看到鬼怪,那就是“通冥灯”了。
把屋子里的油灯掐灭后,整间屋子唯一的光亮就只有放在中间的那个脸盆了。脸盆中装满了刚刚打上来的井水,一个小小的碟子就飘荡在水面上,特制的灯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水面在灯光的照射下,倒影着屋子里的影像。陈家兄弟听到我说这盏灯能看到阴间的鬼怪,此时都是凑在脸盆的旁边,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还有鬼怪在纠缠。
由于小碟子做成的灯才刚刚放下去,所以水面有点波浪,小灯也是随着水波在荡漾。慢慢地,随着盆子中的水波平静,灯也纹丝不动的浮在水面上后,水面倒影中的景象也清晰出现了我们的面前。
虽说通冥灯是我制作的,但是我也是第一次真正使用,所以难免有些好奇,毕竟以前只是从师父那里学到了制作的方法,亲身观察却是没有。屋子里一片寂静,我们三个凑在脸盆那里,仔细地通过倒影观察着屋子。
四个脑袋紧挨着,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由于不是真的镜子,所以要很认真地看才行。
水波荡漾中,四个脑袋紧挨着,一个方位刚好一个,实在有点拥挤呀。我正准备着喊他们让开一个人,这样也能空出一些空间,毕竟四个人都挤在一起,这点空间根本不够呀。
让陈焕让开?可是别人毕竟是事主,哪有让事主走开的道理!让陈六让开?可是以陈六在村民中的威望,估计这么做了,他的面子估计就不好看了。让……?
就在我排除了陈氏两兄弟不用让位后,我瞬间就愣住了。
陈家兄弟两个,还有我,总共四个脑袋?
四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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